《轮转终末》太公来此

47、夺宝

　　仙宫正中，玉京金阙。

　　黄羲再次来到这座恢宏建筑内。

　　跟前几次略有不同，这次没有驾乘仙鹤悠哉悠哉遨游一番，而是睁开眼就在大殿内，周围焰光熠熠，漂浮一层五彩烛晕。

　　这地方真晃得眼疼。

　　黄羲在心里忍不住牢骚，想远离这片过于亮得地方，可发现无论怎么用力压根挪不动半分。转眼打量四周，发现四面八方都是一盏盏燃着火焰的灯盏，各个造型不一，皆是极品琉璃所造。

　　灯盏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自己也再熟悉不过，是三昧真火。

　　哇！这难道就是存放三昧真火的仓库？张钧的三昧真火难不成就是这里得来的？

　　黄羲瞬间涌出无限好奇，转眼瞄到旁边的灯盏，问他是否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可话到嘴边却不由自主变成另一句：“他来得好慢。”

　　我在说什么？他是谁？为什么要等他过来？

　　黄羲对自己产生一串问号，听旁边的灯盏嘻笑道：“嘻嘻，还没到时辰呢。”

　　“往常他都是提早过来，今天肯定偷懒了。”黄羲仍旧口不对心说着。

　　“才不是，肯定是最近太忙了。”

　　“对对，听说他这几天去了其他金仙那里做事。”

　　“呀，那是不是会留在其他宫？”

　　“不好说。”

　　烛火里响起一片叽叽喳喳议论声，七嘴八舌讨论地正激烈，黄羲支棱起耳朵，努力从里面听出点有用的信息，忽地其中夹杂个声音喊：

　　“他来啦！”

　　那个他究竟是谁？？？

　　黄羲目光立刻转向殿前，瞪大猫眼盯住正小跑向这边的青衣人影，迫切想看个清楚这堆灯盏口中神秘的“他”是何方神圣。

　　待人碎步跑到跟前，扬起脸对上视线，两只猫眼差点跳出眼眶——

　　神秘的“他”竟然是张钧？！

　　噗地一刹那，黄羲感觉身上有什么东西熄灭了。

　　再细瞧，又摇头否定。

　　不对不对！眼前这个人个头比他矮多了，岁数看起来最多也就十五六，跟他对不上号！

　　可这面相，实在太像了，凤眼薄唇，乌黑深邃的眼眸，就是尚带着稚嫩，仿佛是少年版。

　　“我今天去了紫云洞，所以回来晚了，并非故意不来看你。”

　　“少年张钧”站到众灯前，对着其中某盏习以为常解释，说着拨了拨中间的灯芯，原本暗淡的灯芯又噗地窜出点火光，紧接炽烈燃烧。

　　“这是不生气了？”“少年张钧”瞧着恢复光亮的玉清琉璃灯盏，伸出手指轻抚它的小脑袋，温和笑道，“真乖，真乖。”

　　黄羲随即感到触摸的地方传下丝丝温暖，由头顶迅速散遍全身，如沐三月春风，内外舒畅。闭眼还想多享受一会儿，头顶温暖不稍片刻又远离，传来其他话：“我今天去紫云洞做事，那里的师兄跟我讲了几个人间的故事，我讲给你听好不好？”

　　不好，还不如再摸会儿头。

　　黄羲内心拒绝，无奈不能说话。

　　“少年张钧”瞄了他眼，倒是露出个开心笑容，揽起袍摆盘腿坐下，开始慢悠悠讲听来的故事。

　　“那是天地初开，宇宙一片混沌，还没有玉虚宫……”

　　故事很长，讲述人声音慢悠悠地，回音在殿内低缓回荡，那些叽叽喳喳的闲聊声早就退下，只剩耀眼火光映照恢宏穹顶。

　　唯独其中一点光焰跟其他火光不同，随故事起承转折，时而暗淡，时而炽烈。

　　空旷金殿内，一个孤单灵魂与另一个孤单灵魂就这样彼此呼应，显得有些冷清，也有几分温存。

　　没过多久，四野沉入黑暗，隐约传来一阵晃动。

　　紧接身下传来来失重感，不知朝何处掉去。

　　似梦似醒之间，黄羲隐约听见有人拼命呼喊自己，意识逐渐拉回清醒状态。

　　“黄羲！”

　　张钧看到怀中的他终于醒过来，着实松了口气。

　　“怎么了？”黄羲抻个懒腰，发现周围环境变了模样。冰面比之前的更光滑，洞内光也比之前更亮。

　　“洞裂开了，我们掉到了下方。”张钧简言叙述经过。

　　就在两人都阖眼小憩的时候，冰洞不知道又受到哪里来的冲击，兀地猛烈震动，脚下冰面瞬间裂出蜘蛛网般裂缝，开始崩塌。

　　张钧第一时间清醒过来，见已经来不及冲出洞口，当即抱着黄羲朝洞内其他安全地方跑，可惜速度还是晚了半分，没走几步冰缝已经裂到脚下，不过弹指，两人便摔到洞下面。

　　所幸下层空间不深，摔下来后震动也戛然而止，两人没有受多大伤。

　　“嘿嘿，又被你救了一次。”黄羲仰头蹭下他，从怀里起身准备跳到地上，“你一直抱着我也很累，我现在就变回来。”

　　张钧立马阻止：“别！你千万别变成人形！”

　　黄羲歪头不解：“为啥？”

　　张钧尴尬道：“我没有找到你的衣服。”

　　先前黄羲变成兽形，随便把道袍扔到不远处地上，想着稍后拾回来就是，谁承想冰洞突然地面裂开，衣服跟着埋进不知道哪处冰堆里，张钧完全没找到。

　　现在要是变回来，就是全身坦然状态。

　　“好吧。”黄羲又重新窝回怀抱里，歪头想了下，将其中一条尾巴搭到张钧肩上，环了一圈当成条围脖，其余两条缠在他腰上，昂头得意哼，“刚好这样咱俩都不冷了。”

　　“谢谢。”张钧笑应，转头仔细打量身处的新环境。

　　当前空间比上方冰洞更狭窄，呈倒八字型，看起来类似山里裂谷，两侧冰壁十分光滑，发着浅淡光芒。

　　裂谷前后两端皆吞没视线，不知哪端才有出路。

　　黄羲昂起头仔细嗅嗅空气，指向前方道：“前面那个方向好像有东西。”

　　张钧问：“你发现了什么？”

　　黄羲想了下形容：“似乎有一点点香气，还有一点……怎么说呢，灵力的感觉。”

　　他的五感比自己敏锐，能查出异样，想必前方确实有什么东西再等着。

　　张钧道：“我们去看看？”

　　“好。”

　　两人打起警惕，朝未知远处步步深入。约莫走了大半炷香，走进一片混沌之中。

　　周遭环境晦暗难辨，看不清是前方还有路，还是走进了新的洞穴。正冲面前几步开外亮着一个光点，光芒都比不上一个豆大烛火，只照出巴掌大的地方，微弱光芒在这片空间里显得格外惨淡。

　　“香气是从那个东西上传出来的。”黄羲两只猫眼在黑暗里闪着光。

　　将说出这句，幽暗上方传下叮咚一声。

　　一滴水珠从黑暗滚落，不偏不倚落到光点正中央，溅开朵迷你水花。瞬息之间原本惨淡光点开始逐渐明亮，由一个小点扩大成光团，直至笼成光圈，朦朦胧胧映出四周。

　　光亮正中，一朵重瓣莲花缓缓盛开。

　　张钧打眼一瞧，惊奇认出：“七晶重莲。”

　　七晶重莲，只生于灵力充沛之地，三百年生根，三百年吐苞，再三百年开花。据闻整株花无叶，七层七瓣共四十九片花瓣，全开后一炷香时间便枯萎、凋谢。花可解百毒、塑经脉，更助突破修炼瓶颈，羽化登仙。因生长缓慢、又挑剔生长环境，故此世间罕见，张钧能认出来，还是做执灯童子时在其他仙宫见过摘下来的。

　　“呀！那不就是书里写可以重塑经脉、破境化仙的灵宝！居然长在这里！快快快，趁别人还不知道这儿有朵赶快摘走。”

　　黄羲两只猫眼顿时变得更亮，迫不及待伸出前爪向前够。

　　空挥几下，忽地两只耳朵一抖，竖直立起来，收回爪子发出呜呜低叫。

　　“黄羲？”

　　张钧纳闷喊他，下一秒就见他张口喷出团烈火，正中七晶重莲上方。

　　与此同时，有道身影唰地闪过火与暗的交界。

　　上方有东西！

　　张钧即刻甩出符箓握在手中，未等抬头，就感到一股无声冰冷挨近，同时有什么东西擦过脸颊，一下又一下，像是在试探。

　　这感觉似曾相识……

　　莫非是，蛇信？

　　张钧心里咯噔一跳。

　　要真是条蛇在吐信试探，那现在它就跟自己几近相贴，如此不能轻举妄动，想办法快速远离它，再用符照亮整个视野。

　　怀中的黄羲似乎更早感受到有东西过来，在张钧飞速思考时兀自松开缠在身上的尾巴，尾尖卷起火焰朝黑暗里猛烈一抽，但听嘭地闷响，黑暗中某个物体被击中，冰冷气息随之退远。黄羲顺势灵巧翻上肩头，低喝警惕敌袭。

　　张钧心里松了口气，轻轻一拍踏在肩头的小爪子，表示心中谢意，同时翻手朝上掷出符箓，暗念个“亮”。

　　令出符燃，爆起刺眼光芒，刹那间整个冰窟亮如白昼。

　　两人很快适应投下的强烈光线，一致抬头朝方才烈焰击中的上方看去，不约而同倒一口凉气——就在七晶重莲生长的冰棱四周，紧盘着一条水缸粗的怪物，低下椭圆形的脑袋打量地面，时不时吐出条长信。

　　更令人惊讶的是，面前怪物外形酷似巨蟒，但没有眼睛也没有鳞片，身躯完全由一道道扭曲黑线组成，而吐出的长信，也是由黑线组成。这些黑线还不是固定一处，而是缓缓流转、循环全身，说不出的怪异。

　　“喝——喝——”

　　黄羲伏在肩头低叫，尾音尖锐。

　　那张通话符纸被他刚才一把火烧了，张钧现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大概在惊诧面前是个什么怪东西。

　　下一瞬，让两人更加惊掉下巴的事发生。

　　蛇形怪物猛地俯下身，一口咬住刚刚完全绽开的七晶重莲，而后昂起头，咕咚吞了下去。

　　就看一团亮着光的莲花沿交错黑线滑啊滑，直到滑到某处，卡住不动。

　　“喝嗷——————”

　　黄羲瞬即爆出大吼，把张钧都吓个激灵，浑身毛嘭地气炸，双眼喷出两道怒火。

　　说时迟那时快，四肢一蹬，嗖地直奔怪物腹中那点亮光冲过去。

　　“慢……”

　　张钧的“慢”字刚到嘴边，就看一道火光唰飞过眼前，正中半空光点，炸开朵猛烈焰花。

　　蛇形怪物感受到冲击，顿时躁动不安，扭动身体四处乱撞，想借冰面撞下贴在身上的异物。而黄羲伸出锐爪死命抠住怪物，用牙拼命撕咬表面流转的黑线，想趁怪物还没吸收，把卡在中央的宝贝抠出来。

　　那流转黑线组成的身躯看似庞大，终究缺少内部血肉，三两下便被轻易撕开，黄羲边咬黑线边向外吐，很快破开一个大洞，露出悬在身内的七晶重莲。

　　灵宝近在咫尺，黄羲二话不说伸头进去用嘴咬，扒住洞边猛力向前够。然没料想吐出去的黑线又飞回来，挤到爪下重新拼合洞口，结果爪下不稳一滑，吧唧整个人栽进怪物身体里。

　　被咬破的洞口也紧随其后再次愈合。

　　“喵嗷！喵嗷！喵嗷！！！”

　　顷刻，一连串惨嚎响彻洞窟。

　　同时无数火星伴随满天冰雹噼里啪啦砸下，冰与火之中，还有条硕大怪物翻腾狂舞。

　　“…………”

　　张钧已经无力感慨仅仅几个弹指发生的所有事，准确说压根分不出心感慨，要躲开落冰、要解决怪物，现在还要闪开黄羲的火焰救他出来，一桩事接一桩事全都撞在一起，感到头大，甚至心底闪过一丝后悔。

　　当初为什么要过来瞧瞧？

　　“喵嗷！喵嗷！！”

　　黄羲咬不开一个出口，像只无头苍蝇在怪物体内乱窜，火焰从怪物头顶飞到尾巴。

　　如此蛇形怪物也被搅得不安宁，发了疯般猛撞冰壁，撞一会儿又兀地停止，开始用力压缩身躯，想把内中窜来窜去的异物吐出来。

　　天赐一瞬转机，张钧急速飞出三张符箓环绕蛇形怪物，屏气凝神，掐诀起令。符箓上箓文顺次闪起亮光，射出三道光线汇于顶端。

　　“破！”

　　疾令喝出，烈光斩落，直贯怪身。蛇形怪物轰然散成黑色碎末。

　　黄羲扑腾着四肢最后挣扎，落进一个温暖又熟悉的怀抱里。

　　“你真的吓死我了。”

　　张钧长舒一口气，不想再多说别的。

　　“咪呜！”

　　黄羲简直如获新生，细声细气欢快哼叫，扑到胸膛前来来回回蹭，张钧都怀疑他要把自己头顶的毛蹭秃。

　　不过片刻，那朵被蛇形怪物吞掉的七晶重莲慢慢悠悠飘下来，悬停在两人面前，很意外没被烧成灰，依旧完好无损。

　　张钧抬手试探碰了下开在最外圈的花瓣，就见莲花周身淡光一闪，直接飞进手里。

　　“咪？”黄羲细声哼个音，意思在说这是拿到了？

　　“这应该就是采到了吧。”张钧把莲花向怀里随手一揣，立马寻找能出去道路。

　　方才一番大闹，周围环境大为改变，蛇形怪物撞裂大片碎冰，来时洞口被冰块完全堵住，其他地方倒是撞出几处裂口，但也被冰块塞住路，要清理出来还要花费些功夫。

　　并且那些组成蛇形怪物的弯曲黑线洋洋洒洒铺了满地，是不是还有危害，怎么处理它们，又是个问题。

　　张钧挑了处还算干净的地面，蹲下仔细观察那些弯曲黑线，总觉得这些线条哪里眼熟。

　　那些黑线有的笔直，有的弯曲，有的是拐折，有的又在尾尖带个勾，说没规律，可又有哪里相似可循。

　　张钧审视片晌，略是吃惊道：“这些黑线难道是……文字笔画？”

　　话音未落，地上黑线全都轻微颤动，倏地再次飞起来。

　　两人陡然一惊，飞速退离原地，以为蛇形怪物要死而复生。

　　但这次弯曲黑线没有形成庞然巨怪，而是飞到四周冰壁上，唰唰唰落在冰上。

　　正如张钧所想，弯曲黑线的确是文字的笔画，一笔一画依次组成汉字，陆续组成一句又一句内容。

　　待全部内容拼合而出，所有文字齐亮，打头第一句话就夺走张钧全部注意力。

　　然须子在五十年前发现了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