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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异端 ...


  •   “阿嚏——”

      曲墨非打个巨大喷嚏,抽下鼻子,判断并非因夜宿树梢所致风寒,是有人在背后念叨自己。

      “定是那三人不习惯没有我的时光,日夜思念。大家莫急,待我解决此地乱事,便去与诸位汇合。”

      如是一番自我感动,目光看向藏身树下的歌楼,双指夹出几张符篆朝下一弹,暗道个去。符纸泛起灵光,落于房顶各自四散,钻入楼宇。

      “暂且搞定这里。唉,可是该如何治本呢?”曲墨非盘腿一坐,正好藏在茂密枝叶后面,皱起眉头发愁。

      须臾,树下附近茶摊飘来个熟悉语气,双耳登时竖起。

      “那家伙算计你,你居然不生气?”

      黄羲睁圆两只猫眼,大感意外。原以为文景淇昨夜会开口问候曲家列祖列宗,未想只是淡定收剑,去客栈一觉睡到天亮。

      文景淇喝口大碗茶,平静道:“当然气。到不是气算计我,而是气他心有困扰却装得若无其事,还闭口不说。哼,等再碰面,少不了一顿打。”

      黄羲立马跟道:“也算上我。”

      “你俩就不能对我有点爱心吗?还有张钧,你倒是帮我说句话啊,好赖昨晚我也救过你呐。”曲墨非两眼飙泪,思考要不要跳下树展开辩论。

      哪知下个瞬间,歌楼内卒然响起尖叫。

      所有人视线顷刻汇聚,但见一个身影从歌楼高层坠地,砸出声闷响。

      四周旋即散出个圈,无人敢上前。张钧伸头细看,不禁眉头压低。无巧不成书,那人是昨日路中相撞的儒生。

      然此人今日身形,比昨天还要瘦削,直接媲美一架骷髅。

      没过三个数,高空又飘下一幅展开的卷轴,不偏不倚覆于尸体上,将将好遮住整个人。纸面升起一缕极其微弱的烟气,稍后散于风中。

      “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黄羲仔细嗅四周空气,闭眼努力辨认,“不只有香味,还有个很熟悉的……”

      话音未落,斜上空兀地飞下道亮光,击中卷轴,强烈火焰凭空喷出,弹指间吞没附着物体。火势虽猛,却不起浓烟,更怪在腾起热浪里似有个人影挣扎,其状万分痛苦。

      文景淇一瞧飞出攻击,嘭地站起身,火气直接带翻座椅。

      下令出剑,瞄准树梢方向,开腔怒喝:“王八羔子滚出来!敢跑半步,看踏马是老子剑快还是你腿快!”

      狠话撂出去,树上枝叶摩挲,跳下一个欠揍的身影。

      “曲墨非!你果真没走!”黄羲惊奇叫,转而脸色一沉,阴森发笑,“既然你乖乖现身,咱俩就好好清下旧账。”

      “等等等,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就不能平心静气谈谈,以和为贵?”曲墨非拔腿跑到张钧身后求庇护,冒出半个脑袋认怂。

      “想得美!”黄羲冷呵,扬手欲甩出团火焰,又一想他站的位置,垂下作罢。文景淇收回长剑上下打量几眼,道:“你先告诉我们,究竟因何来汉中郡,说完再考虑要不要揍你。”

      “我讲出来就可以不用挨打?”曲墨非瞬间看到希望。

      文景淇斜眼:“你先说。”

      “好吧,既然大家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也不瞒你们。我之所以来汉中郡,起因是二伯的一封信。我二伯叫曲羡鱼,是……”

      “是宝晋斋的掌柜,你是少主人,他写信忽悠你回来继承画斋,结果你不同意。”黄羲快嘴接话,扔个看白痴的眼神,“你确实想法清奇,明明家里富可敌国,居然选择当一个清苦道士。”

      “区区一点家产,都是身外之物,不值一提。等下,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就不告诉你,继续讲!”黄羲冒出团火威胁。

      “别动手,我说我说。”曲墨非深吸口气,道,“一切还要从我为何被送到太苍宗说起。”

      曲墨非出生当夜,宝晋斋降下道灵光,斋内所有水墨丹青骤然活起来,离开画纸游到产房外,盘旋不去。直到屋内传出第一声婴儿啼哭,才散作烟火消失。

      之后众人发现,刚降生的少主人似对图画分外感兴趣,只要看到就紧抓不放手。

      百天之日,家里人摆出几十件物品抓周,曲墨非毫不犹豫抓起最远的毛笔,在铺的绸布上随意泼墨。众人正欣慰他有继承家业之觉悟,不知是谁惊呼,示意那片涂了墨的绸布,纷纷再细瞧,满场皆惊。

      仅百日的他居然画出夫子见李聃图!

      虽说气力笔法稍显不足,可人物间神韵精准独到,谦逊之风跃然布上。

      一时间全堂寂静,愕然无语。

      但好景不长,待到三岁,曲墨非无端发起高热,接连五日不退,并且温度越来越高,家人访遍王都名医,均无人能治。眼看小命要活活烧死,刚巧有个得道高人入斋观画,察觉到他身上有异常,才施术救下性命。

      高人点破道,曲墨非体内生有灵根,然有外物作祟,灵根撅断,又加之邪气侵染,才引得高热不退,不如送到仙门内修养补全,日后也可有机缘得道升仙。

      家人一番商量,决定听取提议,打点好他的行囊,奉托高人送上太苍山。

      “自此我就一直呆在宗内,直到前不久二伯送来封信,说有要事回家一叙,我这才想办法混出来。”

      文景淇狐疑:“就这点小事,直接跟师父开口提便是,何必偷偷摸摸。”

      曲墨非无奈摊手:“我说了,可师父一听立马反对,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停顿下,换作满面讨好笑容,捏起嗓子撒娇:“事出有因,看在往日情分上,你们就原谅人家嘛~”

      三人顿起一阵恶寒。文景淇丢个冷漠眼神,挥起剑鞘用力一捅,以作回答。

      张钧接上问:“你既拒绝当画斋掌柜,事情尚已完成,为何又躲在树上?”

      “当然是我发现宝晋斋有古怪。”曲墨非捂着半边戳肿的脸叫痛,并指飞出袖内一张留有水墨的残纸,纸边缘残存“宝晋”方印,回道,“我原本只想见一面就走,毕竟跟二伯也不熟,但在路中我发现家里所售画有问题,上面不知沾了什么邪气。思来想去,决定回去详细探查,结果只感到每幅画上有异常,却不知异常来源。”

      桌上残纸虽破,但仔细感知,确附有一股难以明说的混沌气息。黄羲抽下鼻子,又闻到同方才一模一样的香味。

      “以上便是我来此地的缘由。”曲墨非诚实言。

      “你找不到源头,所以才蹲在树上,想毁掉每一张画和买画的人?”黄羲哼道。

      “我只想毁画,从未想过杀人!”

      “可你不是连人一起烧没了?”

      “我又使不出可以避开活物的火焰。”

      “你不是自称用符第一人,研究个符出来啊!”

      “闹闹你咋一直跟我抬杠?”

      “谁让你把我画得比鬼还难看!”

      “都给老子闭嘴!”文景淇重重一拍桌,深呼吸恢复语气,剑指那堆焦灰道,“那个人在摔下楼之前就已经死了。”

      黄羲不服气问:“你怎么知道?”

      “他的身形太怪异了。即便人再纤瘦,也不可能形如骷髅。”张钧道,“而且昨日我见过他,那时此人可不是这般模样。”

      “我怀疑有东西吸走他的精血。”文景淇点点桌上残纸,“有可能是这些卖出的画干的。”

      曲墨非凝眉沉思片刻,灵光一闪,恍然看向张钧:“或许真是如此!昨夜你不就误中纸上仕女的媚术,主动靠近画卷,要不是我出手解开妖术,你可能就被吸走精血。”

      黄羲总觉此话耐人寻味,细细想个来回,即刻明白:“好啊,原来他昨天脸上的伤是你打的!”

      “我都是为了救人,再说他今天都恢复了。”曲墨非身子一缩,彻底藏到张钧后面,躲开飞来巴掌。

      “别闹了!”文景淇再次拍桌喝断,正经道,“当务之急是查清楚画上邪气来源,彻底消灭。宝晋斋一天就卖出几十幅画,倘若都发生方才的事,那将有多少人无辜惨死。”

      此话一出,所有人皆是安静。

      诚如所言,若是这种带有危险因素的画作流遍王土,后果不堪设想。

      曲墨非若有所思斜眼灰烬堆,又挂上平常欠兮兮的笑:“你们安心去终南山,这里的事统统交给我。”

      “可尚不清邪气来源,你一人如何应对得来?”张钧担心道。

      “哼哼,我还没拿出真本事呢,只要我认真起来,荡平邪物轻而易举。”

      “满口大话,还是省省吧。”黄羲嘲笑句,忽地侧面对张钧顽皮一眨眼,转言说,“我还没在汉中郡玩够呢,终南山,就晚几天去咯。”

      “闹闹……”

      曲墨非登时湿了眼眶,心中涤荡过暖流,张开双臂扑上前,要给个大大的拥抱。未等靠近,反倒猝不及防挨上一巴掌。

      “闹闹你!”

      黄羲舒心一呼,冷眼道:“帮虽帮,但耳光还是要还回来。”

      “……”

      嬉闹到此为止,几人不再耽误片刻,快步赶向宝晋斋。曲墨非飞出张符纸,把灰烬堆收在里面,忽听身旁传来询问:“大非,我要问你一件事。”

      “有事直接问呗。咦,你的表情咋这么严肃?”

      文景淇犹疑个来回,说道:“你在跟我们分开之后,是否遇到曲掌柜的马车?有没有动过手脚?”

      曲墨非没有作答,只是同往常一样,挂着欠兮兮的笑容。文景淇注视面前人,却陷入沉默,仿佛看到那笑脸背后,潜藏在内心深处、任何人都存在的一点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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