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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越六赶紧把门口让出来,何归舟又进了我屋里。
      “陛下以后没什么大事儿还是别总来了。”我思考了很久才决定说出这句话。
      何归舟愣了愣,皱着眉问:“你嫌朕烦?”
      我哪敢嫌他烦,只好说不,他总来我这儿会有人说闲话。这个事儿我拿不准要不要告诉他,因为有一回我听见两个小丫鬟偷偷讲话,说我魅君什么的,也说何归舟不思进取,叫一个好看的男人迷了心窍,听得我只好叹气。
      中原的人怎么都这么会编排呢。
      何归舟显然有些不乐意:“朕九五之尊,哪个敢诟病?”我没吱声。
      他这话极大地满足了我,这样就表明他到现在为止还是挺看中我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我一个敌国质子有什么好的。
      四周都没有别人,何归舟见我不说话,居然直接坐到床边上来。我往里缩了缩,给他挪出一点地方。
      他直接躺到我肩膀上,亲了亲我的嘴角。

      *

      我一下午都在琢磨他这个动作,觉得不该告诉越六,他肯定又该嘲笑我。但我又是在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是喜欢我吧。
      他其实真的很好,爹以前对我说安陵的皇帝多么冷漠多么暴戾,现在看来多半是在骗我。
      他的唇软软的,像那天吃的双拼鸳鸯炙,贴在我嘴角的时候有些烫,但很舒服。他亲完就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一句话都没说。

      我愣了半天,才明白他几乎是来了之后立刻就又走了,摸摸身边凹下去的那块床褥,连半点体温都没有留下。
      怎么了呢,忽然有点想他。

      接下去好久他都没有来,我身上的伤还没痊愈,一碗接一碗的药喝下去,心里比嘴里还苦。我觉得自己像话本里日日盼君归的女子,可我并不是小媳妇,何归舟也不是我的夫君。我很矛盾,因为我很想他,好几天过去,他留在我嘴角的柔软的感觉好像还在。

      他隔了将近一个月没来,我只能从丫鬟太监的嘴里听到些话来,还都是前几天、前几天他都在做什么事。
      他好像很忙,我明白,一国之君,我爹也很忙。
      可我总是想他,我觉得我大约中了毒,何归舟是解药。毒发时的感觉我又说不上来,千百只蚂蚁挠我的心脏,小虫子爬满了五脏六腑,想他想得发慌。
      爹又来了几次信,我们详细地讨论了怎么样夺取安陵。他说再过两个月,就不要再等了,时机已经成熟。
      我看着那封信一点点在蜡烛的火焰里烧成一捧灰,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这件事只有少部分赫族人直到,还有我和越六。
      爹没有说如果事成怎样处理何归舟,如果成功了他就是亡国之君,亡国之君通常没有什么好的下场。可我不想他太难受,更不想他死。他是个很好的人。
      我的伤还没完全好,但是可以下床了。
      越六一天天沉默起来,我已经连着一个半月没见到何归舟了。他开始出现在我的梦里,吃他吃过的饭,说他说过的话。
      他坐在床边讲故事,他坐在高高的椅子上赴宴。
      他笑,他闹,他舞文弄墨,他喜上眉梢。
      他怎么这么好看,我天天想他,越来越想。我也很想爹,可是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所以我更想何归舟,因为我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

      我每天想着想着,或者上天给我一点垂怜,终于叫我美梦成真。那天下午,越六跟我念叨谋权篡位的部署,忽然听到离了老远,院子门口一片嘈杂。我停止跟越六的谈话,这种大事儿让谁听了个三三五五的隔墙有耳,我俩的脑袋就要双双落地。
      他竖起耳朵听,诧异地对了个口型给我。
      “恭迎陛下。”

      隔了一个月没见,何归舟似乎又瘦了,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心情似乎不错,于是也没有少了那股朝气。
      我俩赶紧跪下来行礼,他笑了笑:“起来罢。”然后过来拉住我的手,越六警惕地皱了皱眉,我怕他走露什么让何归舟能抓住的把柄,只好赶紧让他出去。他明白我的意思,但是转回什关门之前,我在余光里看到,他还是很担心地给我队了个口型:“万事小心。”
      我怕何归舟看出来我的目光不在他身上,也不管那么多礼节了,抽出被他我住的双手。他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伤心,就被我揽在怀里。他比我矮了一截,所以我可以越过他的肩膀,几不可查地对越六点点头。
      越六这才放心地离开。

      何归舟抓了抓我的衣角,终于没有动作。我低下头,闻到他头发里好闻的皂角味道,还有身上软软的奶香。
      我突然有些冲动,利用这个拥抱假戏真做,低声覆在他耳边说:“陛下,臣逾矩了。”可不是么,小皇帝被我抱得耳根通红。
      他刚要回答,我就打断他:“可是您都一个月没来了。”
      我都一个月没有看到你了。

      他忽然没了声音,四周静的银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到。何归舟侧过头来,嘴唇在我脸上贴了一下。
      我彻底红了眼,我也不管什么陛不陛下的了,把人抱起来扔在床上,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又一次没来得及说话,嘴唇被我亲住。

      他毫无防备地张着嘴,还没反应过来,我把舌头探进去,舔舐他的牙齿。
      我在他嘴里攻城掠地,其实我不那么太会亲,就那么回事儿吧,像啃。
      真软呀。我又想起来那天吃的双拼鸳鸯炙了。

      我俩抱在一起啃了好久,他意犹未尽地躺在我臂弯里,闭上眼睛放松下来。
      我趁机问他:“陛下,怎么这么久都没来。”
      “你这是在怪朕?”他睁开眼笑了声,抬手曲起手指,不轻不重地弹了弹我的额头。
      “您问问您的妃子,”我飞快地思考了一下,故意加重了“妃子”两个字,继续说:“您要是一个多月不去找她们,娘娘会不会跟您闹。”
      我以为他会骂我,或者逃开,但他只是愣了愣,有些茫然地回答:“朕没有娶妃。”
      我故作震惊,对他亲了又亲。

      我们一起倒在床上谈天说地,我挠他的胳肢窝,他被我逗得笑起来,怕痒,一个劲儿往我怀里钻。他教我写诗,其实是描字,写“马行千里,不洗泥沙”,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再写着,就写上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只是不会写中原字,又不是不懂诗。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样好的一句话,放在我们身上,比登天还要难。

      *

      我又连着两个月没有见到他。
      家乡的信越来越频繁,越六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可我并不担心,因为一定会成功。
      我只想见见何归舟。
      甚至有一次我想,要不然安陵的皇位让别的人来坐,我们一起走,走到很远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
      可他也许不会愿意,跟着我,会吃很多苦。

      *

      我偷偷去他的寝宫,我太想他了。
      他的房间周围居然没有人,隔着十米以外才站着羽林军。这点事太轻松了,我躲过他们溜到他房间去,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唐突。
      他没有叫我,也没有找我,我这样来看他,会不会太失礼。
      就在我犹豫的功夫,屋里的灯灭了一盏,光线略微一暗。我仔细听了听,有衣服翻动的声音,好像还有女人。

      我皱了皱眉,一点声音没有地走到窗户旁,把窗纸戳开一个小口。里面灯光不算亮,床上的帐子都放了下来,隐隐约约能看到何归舟的影子。
      我高兴极了。

      刚要进屋,又听见女人的声音。
      这回我肯定没听错,他们对话的声音很平静,虽然并不带有情/欲,可是这个时间,他的屋里为什么会有女人?

      我垂下眼睛,半天没动,也没看,就低着头在窗边站着。

      我应该想得到的。他是皇上,当然要绵延子嗣。

      我抬起头来看着漆黑的天空。
      今天的风可真冷。

      我真的从来没有问过任何人,也没有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过,他是不是有喜欢的女子、得意的佳人。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真的不喜欢女人,可他是皇上,他要有太子。

      我捂着双手凑到嘴边哈气,我想起来当初我伤的很重的那段时候,何归舟会给我暖手。
      他的掌心比我小了许多,但是温暖,有一点薄薄的茧,但是柔软。
      可是我的双手好像再也暖不起来了。

      *

      我轻手轻脚地回去,叫醒了熟睡的越六,安排他一些事,一些很早就该安排,但一直被我拖着的事。他第一次没有因为我打扰他睡觉而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问:“你的那个小皇上呢?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这是他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可能已经想了很久,今天把谋反的具体事宜敲了板定下来,他才终于忍不住要问。

      “不是我的,”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答,好像很陌生,好像哀莫大于心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又叹了口气,悄声出了门去。

      我回了里屋,缩在床上。
      我好冷啊。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怎么会跟我没关系呢?

      我好疼啊。
      我想起来刚到这儿的那天,离安陵很远的那个黄昏,中原的战马在我身后追赶,我扬起长鞭,皮革在冷风里发出“咻咻”的声音,“啪”的一下打在马背上,狂奔数十里。
      我想起来刚到这儿的那天,就在觥筹交错的宴席里,中原的女孩在我身边舞蹈,我夹起牛肉,在酱碟里沾过不慎把肉掉在里面,何归舟看着我笑起来,眉梢风采扬。
      我想起来和他相处的每一个点点滴滴,任何一个瞬间都让我心动又心疼。好像我们相识短短数月,灌溉了我整个人生。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是这样的感觉,中原人说万蝶穿心,蝶翼扇动惹人心乱;赫族人说蝎爬五脏,甲足行走噬人心魂。
      可我偏觉得这两种都要有,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那就是万蝶穿心;喜欢的人偏偏不喜欢我,那就是蝎爬五脏。

      我打开窗户,深夜的冷风吹醒了头脑,我才觉得回恢复了一点神智。我想叫越六,叫他陪我聊聊天,才想起来他被我派走,去安排东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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