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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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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三,圆月未满。
夜已至深,星鹫城却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啊!——”
车水马龙中一声凄厉尖叫不知从何处传出,和在鼎沸人声中,若隐若现叫人听不太真切。
有人疑惑地抬头张望,但更多人却充耳未闻似的,彩灯红绸的朱门前人头攒动,众人的热情全都被花满楼的一桩大事吸了过去。
“红鱼姑娘今日当真要出阁?”人群中一身长八尺、面若张飞的黑须大汉啧啧道,“这么大一颗摇钱树,郝妈妈竟舍得?”
“一个青楼娼妓的卖身宴,也叫出阁?”身旁挤着一头戴高帽做书生样的男子,闻言当即叫嚷起来,“怕不是被美色搞昏了头!”
那大汉却毫不在意,只闷哼一声说道:“你不稀罕,那就起开,莫要挤我,让我到前面去瞧!”
书生闻言一僵,面上登时涨得通红,可脚下却又不愿让步,只暗地同大汉角起力来。
那大汉魁梧一身蛮力,书生自是比不过,正被推攘地节节败退时一阵响亮的锣钹声如仙乐贯耳般恰到好处地将他从中解救出来。
铛铛铛铛铛——
台下众人闻声纷纷伸长脖子可劲地朝里张望,只见那层叠的水红长绸后人影绰绰,眨眼间疾步走出一体态丰腴、头戴簪花,满面喜气的女子。
“叫各位官爷公子们久等了!”
那女子一面摇动着手中团扇一面娇笑着朝众人打招呼。
“郝妈妈,红鱼姑娘呢!”黑须大汉粗声粗气地叫嚷道,“我们可不是来看你的!”
“知道知道!”被唤做郝妈妈的老板娘眼神嗔怪地朝大汉方向看了一眼,“瞧瞧你们那猴急的样!”
话音未落台下突然急急忙忙地跑上来一头扎双髻的小丫鬟。
小丫鬟不知在郝妈妈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郝妈妈神情略微一滞,目光在台下众人的热切面庞上流转一圈,才又重新笑开,紧接着风轻云淡地对小丫鬟低语几句,不待小丫鬟应声就又拍拍肩膀将其遣了下去。
那小丫鬟下台后郝妈妈扭着身子朝前走了两步,紧接着帕子一甩,对着台下人道:“我们红鱼姑娘一早便等候着诸位公子光临,不过眼下这人,却不在此处。”
郝妈妈话音未落,台下就猛地发出一阵骚动。
“好你个老鸨,竟耍弄我们!”
“我们大半夜的来到这里,可不是要看你这个半老徐娘的!”
“今儿个见不到红鱼姑娘,我们就不走了!”
“诶,诸位急什么。”人群喧嚣中郝妈妈拿着绢子慢条斯理地在鼻下沾了沾,紧接着抬手指向身后悬着的二层红楼,“如此不堪体面,小心叫我们姑娘瞧了去!”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二层红楼上架着一面屏风,薄纱笼盖的屏风后,正婷婷袅袅地立着一身姿曼妙的女子。
那女子水袖委地,腰肢婀娜,单这么一看不真切的人影就将台下众人的魂儿都尽数勾了去。
“这是红鱼姑娘?”人群中有人小声嘟囔,“怎地看着突然高了些?”
旁边人闻言呛声道:“你在地上,人家在天上,你怎地看着人家不高?”
恍惚间银铃乍响,似还伴着阵阵鼓声,绵绵丝竹之音不知从何处流淌而来,屏风后的曼妙人影也随之翩然舞动。
众人见状不由地屏住呼吸。
楼内灯光渐暗,只余屏风处一抹亮色,那人影一舒一张遂看得愈加分明。动人娇躯随着音律腾挪跳转,莲足轻点,点上看客心头;藕臂微舒,搔进众生梦里。??
台下人看得痴迷,直到一曲终了,屏后人影消失不见,竟还有人迟迟回不过神来。
“红鱼姑娘!”
台下当即有人喊道,“红鱼姑娘仙姿倾城,却为何不下来与我等一见!”
“这位公子说的哪里话。”
屏风后已是空空如也,站在台上的郝妈妈接过话头嗔怪道,“既是出阁,我们家姑娘日后就是有夫家的人,三从四德无一不需遵从,怎好再在外面抛头露面?”
“今日这一舞权当我们姑娘谢别各位公子恩客,待稍后出阁宴毕,从此便嫁作人妇,同那命定天子终老一生。”
言至此处郝妈妈语调悠长地叹息一声,“金屋藏娇,不知最后会是在坐的哪一位,享了这天大的福气。”
郝妈妈说罢,台下人又沸腾起来。
早早等在台下的黑须大汉忙不迭地朝台上喊:“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开始!”
“你这黑厮,且有你什么事?”一公子摇着手中的白玉骨扇,“本公子对红鱼姑娘倾慕多年,今日便是押上全数家财,红鱼姑娘我也是势在必得!”
“你?”大汉朝那公子瞥了一眼,“你家娘子那般厉害,恐怕你还没爬上红鱼姑娘的榻,就要被家里那位拧着耳朵捉去了!”
“哈哈哈哈!”
一片哄笑声中,郝妈妈接过身旁小厮手中的铜锣,铛铛铛敲了几声:“红鱼姑娘出阁宴,起价一百两始,价高者得!”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五百两!”
“七百两!”
···
“嘶——”
洛红鱼觉得自己像是被撕碎了般浑身钝痛,尤其脖颈处,更是窒息般火辣辣的疼。
恍惚中她感到自己在一片黑暗中飘荡浮沉,似乎被人七手八脚地抬起来,又紧接着放了下去。
耳边是阵阵喧哗的铁马金戈声,刺得她耳膜生疼,忽地一道冷光兜头而来,洛红鱼低呼一声,满头大汗地睁开了眼睛。
她此时正身处一间极尽奢华的卧房中。
房中处处是红木雕花的古架,架上摆具精致讲究,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熏香。洛红鱼的视线在房内扫视一圈,掠过房中垂落的水红床幔,落在自己的水红长裙上。
她指尖轻抬落于脖颈,那里正缠着段水红丝带,其后皮肤上似乎还保留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灼人余温。
若不是脖上那道清晰可感的狰狞勒痕,她或许真要以为自己正在谁的新婚之夜里。
正此时门扉轻响,轻启的门缝中挤进来一身着华服,体态臃肿的中年男子。
“你、你醒了?!”
看着端坐在床上的洛红鱼,男子神情错愕,似乎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怎么,不该醒?”
洛红鱼声色清冷如山泉叮咚,回荡在一派喜气的卧房中,冷冽却悦耳。
她脖上勒痕深可见骨,眼前男子见她醒来又这般诧异,想来与之难脱干系。但眼下情况不明,她只能先按兵不动。
“你是谁?”
“我是葛三金啊!红鱼姑娘忘了?”
葛三金说罢忽然忸怩起来,他眼皮低垂只余一条眯缝,胖脸上也跟着显出红晕,其神情在一个中年男人身上看起来诡异非常,“不过现在红鱼姑娘可要叫我夫君了。”
红鱼姑娘?
洛红鱼眉心微蹙,余光瞥到房中立着的一面铜镜。
镜中的女子面容皎洁如天边月,虽明眸皓齿,却全然是一副陌生脸孔。
洛红鱼眼中露出迷茫,但此刻却容不得她多想。带着致命伤的皎皎美人与面貌丑陋的中年男人,一切似已昭然若揭。
她重新看向面前男人,葛三金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欲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拆吃入腹。
洛红鱼拢在袖中的手微微开合两下,继而攥紧。
“红鱼姑娘……不,娘子,为夫这就来同娘子共享鱼水之欢!”
葛三金说罢不再等待,立时扭动着肥硕的身子扑向洛红鱼,就在这时洛红鱼突然发作,举起拳头想也不想地冲着葛三金直袭而去!
可那白皙的拳头落在葛三金面门时,洛红鱼却突然骇然地瞪大眼:
这身体怎么这般娇弱无力!
那软绵绵的拳头落在葛三金脸上不光没有丝毫威势,看起来还反倒像是在撒娇。
葛三金掠过洛红鱼震惊的神情,又趁机在其皓腕处深吸一口,神情极其享受:
“为夫知道,娘子是想玩野的!”
葛三金言语轻薄举止放荡,洛红鱼冷哼一声翻身下床,敏捷地在地上翻滚一圈,紧紧贴上背后古架。
“娘子可要藏好,为夫这就来了!”葛三金说罢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截缎带遮住双眼,继而伸出手摸摸索索地朝洛红鱼方向寻去。
竟真跟她玩上了!
洛红鱼在房内巡视一圈,门窗上映出外面人的身影,粗粗看去不下十数,手中似是还拿着枪棒。有外面的重重把守,难怪葛三金这般有恃无恐。
洛红鱼屏住呼吸看着面前男人缓缓靠近,在男人粗短肥腻的手指将要碰到她的瞬间,洛红鱼猛地抄起身旁古架上的玉瓶,使出全身力气对着葛三金当头砸去——
嘭!——
一击之下玉瓷翻飞,葛三金防备不及被打的接连后退,鲜血从其顶上喷涌而出,脸上遮着的缎带也一并落了下来。
“我的彩玉双飞琉璃瓶!”
葛三金是星鹫城出了名的富商,平素最爱赏玩瓷玉珍宝,甚至不惜为此专门置个别院。出阁宴上他力压众人买下洛红鱼这一人间明珠,当即就喜不自胜地遣人将其送至别院,欲将这宝贝与其他珍宝藏在一处。
能被葛三金摆在卧房的更无一不是世间罕品,此刻他脸上挂着几道血痕,看着洛红鱼手中抓着的可怜瓶口,一时间不知是心更痛还是头更痛。
“琉璃瓶碎,蛋打鸡飞。”
微风吹过窗沿,拂动一侧水红床幔,洛红鱼精致面容隐在其中看不真切,远远望去缥缈而美艳。
“老爷!”
外面人听到动静忙冲屋内喊道。
“没事!都滚下去!”
葛三金心中恼怒,却又不愿在人前失了面子,他脸色青紫地低吼一声斥退众人,又死死盯着洛红鱼咬牙切齿道:
“洛红鱼!你不过一个花楼贱妓,爷花三千两买你,不要不识抬举!”
“有的人死的时候,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洛红鱼从容不迫地讥笑出声,与她相比那满脸血污的葛三金看起来愈加狼狈。
葛三金闻言更为暴怒,他三两步冲上前来,抬手便冲着洛红鱼当头抓去!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将风花雪月抛之脑后,心中只想着如何好好收拾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洛红鱼对此早有准备,可这副身体实在无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她躲闪不及被葛三金牢牢扼住手腕。
洛红鱼手臂纤细白皙,在葛三金一双大掌中愈显伶仃。
可洛红鱼却泰然自若,只见那皓腕顺着葛三金的力道一推一送,紧接着身子一扭便像条灵巧的鱼儿般从重重桎梏中脱出身去。
洛红鱼悬坐窗沿,偏头侧望下身后是数丈高墙。她单手扯过窗边的水红床幔,又想起什么似得扭头冲满脸血污的葛三金展颜一笑。
飘飞的水红绸缎间闪过足以令人惊心动魄的美艳笑颜,清凌凌的女声带出股不属于舞姬的明艳张扬。
“太野了,爹玩不来。”
说罢仰面倒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