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入怀（女尊）》祈赢

7、明月

　　这青天白日的，恰好这会正是日头最烈的时候，朱颜无端拢了拢衣袍。
　　这黎城的三月怎么倒还冷起来了。

　　谢锡慵懒的坐在主位上，对身后各种目光习以为常，这一切都怪他家谢绣太过优秀了。

　　在这一直坐着总不是事，谢锡还好，是处理好事务才来，可是谢绣刚接手谢家，一来就大刀阔斧的整理谢家，现下一系列的后事要等着她处理。
　　谢绣在睦离堂坐了一刻钟，看着主持和主持的帮手将灵堂重新布置出来后，过去给谢老家主叩首，起身给朱颜道：“上君，谢绣还需去处理事务，这里就劳烦上君了先帮我看着。”

　　朱颜颔首：“好，不劳烦，你快去忙吧。”
　　这里面是躺着的是他妻主，他本来就该在这守着。

　　谢绣又过去给谢锡道：“烦请兄长帮着看着，上君年轻，难免有些人不看重。”
　　谢锡无奈：“行，我是你哥，还需要你请吗，快去吧。”

　　谢绣便转身走了，她不得不走，哪怕这样会失礼，若她不能在白日将这些事务处理好，到了夜晚，便不是她能做主的了。

　　谢绣一走，前来吊唁的人便起了心思，认识谢锡的想来讨个好，不认识的想来打探打探消息。
　　一时之间，谢锡身后就围了一群人。

　　朱颜坐在首位，想了想吩咐谢潭让人去给他取件披风。
　　朱颜想着可能是自己不太适应黎城的冷，所以才会背后发凉。

　　他看着在座的人们脸色的假笑，不太舒服的去了灵堂前，接过一旁小侍的黄纸烧了起来。
　　若认真说起来，他其实只见过谢老家主三次，一次是在赤城，他那日去厨房找东西，第二次是谢老家主前来求娶，拿条件跟他娘换他，当时他娘让他出来见了人，随即拍板了他的亲事。第三次便是在成亲那日大堂上，他的盖头被掀开，见到了人。

　　朱颜烧着纸，看着眼前的棺椁，发起了呆。
　　在得知自己要被嫁给一个比自己娘还要大上三岁的女人时，他不是没反抗过，也想过逃走，甚至畅想过他要如何带着巫言在这个世道求生。

　　可惜他娘看得紧，他的逃跑是一次没成功过。
　　幸好，他现在的日子也是有无数盼头的。
　　想到这里，朱颜又给谢老家主多烧了点纸，心里默念：谢老家主，走好。

　　“喂，朱颜。”
　　朱颜听见后面喊自己的声音，一下听出来了是清梦的，他并没有回头，依旧自做自的。
　　清梦每次找他总不会是好事，而且他现在怎么说也是谢绣亲口承认的谢家上君，若是让清梦如此放肆，他还事事有回应，这让别人怎么看他，怎么看谢绣。

　　清梦见人不理自己，撞开了一旁给朱颜递纸的小侍，自己挤着到了朱颜身旁。
　　“我喊你呢，你是聋了吗？”

　　朱颜依旧没理人，烧着手里的黄纸。
　　清梦冷笑：“朱颜，你在这装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姑母感情多好。”

　　朱颜将手里的黄纸烧完，准备起身走人，没想到才一起来，就被清梦拉了回去。
　　朱颜冷着脸：“放手。”
　　清梦不放，一脸嫌弃道：“你以为我想拉着你，有事找你说。”

　　朱颜没想到清梦一个娇滴滴的男子，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又不好动作太大甩开人，他看着清梦这一身黑却华丽的衣裳，头上琳琅的饰品，他一时有些心累，别的不说，光成亲那日就能看出，谢老家主对清梦这个侄子还是不错的，而清梦在她的灵前，连做样子伤心都不肯装装。
　　“你也知道这里面的人是你姑母，你姑母还未出葬，你便如此无理，在她灵堂前如此没有规矩。”

　　清梦没想到朱颜还反过来教训起他来了，当即道：“你一个卖到我们谢家的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算什么？你不过是姑母买来的一个玩意，真当自己是谢家的上君了。”
　　清梦说话没有压低声音，反而因为气愤提高了音量，灵堂里每个人说话都是低声的，他这句话一下子被所有人听见了。

　　灵堂中的人见清梦说话一个个的相互看看，也没有上去阻止，她们在得知谢绣将管家权给了朱颜后，早就心生不满，不过没人敢对谢绣的决定提出质疑。现下借清梦一个孩子的话语来发泄发泄也好。
　　苑笙一看就知道自家儿子被当成了出头鸟，拼命给清梦使眼色，让他回来。

　　谢锡则是稳稳的坐着，他不仅坐着，还让人去拦住了苑笙，不让苑笙出来搅乱，他倒要看看这个人想折腾什么东西。

　　朱颜没想到清梦如此不知轻重，竟然在睦离堂里吼了起来。
　　他道：“清梦，我也算是你长辈，你这说的什么话。”

　　清梦见在场的都是谢家人，而且谢绣没在，胆子愈发大了，直接无视了他爹在那边给他的眼色。
　　“长辈？你算什么长辈，我可没有和我一般大的长辈，你自己狐媚，蛊惑了姑母娶了你，你不要脸还想让我们承认你身份不成。”

　　朱颜咬唇，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看过来的目光，像是要将他剥了一样，他吐气，只想结束这场闹剧。
　　“你来找我想做什么？”

　　清梦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语气高高在上：“家主二十五了还未娶夫郎，你既然是家主的继父，想做谢家的上君，那你是不是该操心操心这件事，谢家主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说完清梦还隐隐看向了那边坐在主位上的谢锡。

　　朱颜听完后整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荒诞。
　　谢绣的生母去世不到七天，尸骨未寒，就有人来找他提谢绣的亲事，甚至这个人上一刻还在看不起他，不承认他的身份，下一刻就想让他以长辈的身份去插手谢绣的亲事。

　　就因为谢绣知礼懂礼，给了他尊敬尊他为长？

　　清梦这话不仅仅是朱颜觉得荒诞，很多人也觉得荒谬。
　　要这道那是谢绣，那可是谢绣，别说朱颜只是个继父，哪怕是谢老家主活过来，也不会对谢绣的亲事说什么，要不然谢绣也不会二十五了，身边连个暖床的人都没有。

　　谢锡看笑了。

　　那边清梦还在说话：“朱颜，你一来就想把着管家之权，想做这谢家的上君，那你就要做出上君该有的样子。”

　　朱颜麻木了，他能说什么？说他其实不想做这个上君，还是说他觉得目前他没发现有人配得上谢绣。

　　清梦：“朱颜，你去给家主说，给家主娶夫郎。”

　　朱颜木着一张脸，他觉得今日清梦出门可能是没有带脑子，忘了谢绣才是谢家的掌权人，或许他该欣喜一下，他居然会让清梦认为有这么大的能力。

　　朱颜没说话，那边谢锡笑着将清梦这话接了过来：“那你觉得家主的夫郎该是什么样？你让上君给家主娶夫郎，总要有个标准吧。”

　　清梦面对谢锡，一脸厌恶。
　　“家主年纪正好，怎么说也要娶一个正当年少的夫郎，家世不说相配，至少要是相知清白的。”

　　苑笙绝望闭眼，清梦显然是将谢锡当成了谢绣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野男人，他倒是想去将清梦拉下来，可是自己身旁这两个武夫正钳制住他。
　　甚至有一个还给他低语:“城主说孩子不懂事还可原谅，你若是不懂事便是罪了。”

　　谢锡不过二十六，却因为常年掌权，见识的事务多，眼里的阅历看着不像是少年人。而谢绣并没有给众人介绍谢锡，所以清梦觉得谢锡是谢绣从哪个不知道的巷子里带回来的。

　　谢锡听着居然点头了，他觉得清梦说的不错，谢绣就该配个合身份的少年郎，就像......
　　谢锡视线在场内环绕一圈，最终锁定在朱颜身上，就该像朱颜这样的，到时候他就能以哥哥的身份捏一捏谢绣夫郎的脸。

　　朱颜见谢锡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一时有些忐忑，谢锡不会认为他想逾矩插手谢绣的亲事吧。
　　朱颜觉得自己该表个态。
　　他道：“清梦，这里是灵堂，你姑母的棺椁前，你这些话实在不该，而且家主是什么人，家主的亲事可曾轮得到你我插手议论，你我别忘了自己身份。”

　　清梦没想到朱颜不仅拒绝了自己，甚至还当着众人面下自己面子，训斥自己，他盯着朱颜那张祸水似的脸。
　　又想起棺椁里这位红颜满天下的姑母，谢绣也是他姑母的女儿，女儿像母也难免说。

　　他气红了眼，以往在主家，人人都会顺着他，除了谢绣，哪怕是他姑母，只要他一撒娇，什么都能给他，现在谢绣回来了，他什么都没有了，若不是他姑母灵堂在主家，他甚至连主家都进不来。
　　朱颜凭什么，那边那个坐在主君位置上的老男人又凭什么。

　　清梦开始口不择言：“朱颜你不过是仗着这一身狐媚，勾引谢绣，才让谢绣将... ...”

　　“闭嘴清梦。”朱颜听了个开头就觉得头晕目眩，高声打断了清梦：“我觉得你今日不太清醒，还是回去较好。”

　　清梦笑了：“哈，怎么，要我们给你和谢绣腾地方好... ...”

　　“啪。”
　　清梦脸都被打歪了，谢锡看着自己的手，在清梦抬首还想说话时又给了一巴掌。
　　“我在来时就听过你的名声，这黎城十八城都在传，谢家有位清梦少爷，是黎城第一美人。不过传言只是传言，我今日一瞧，传言或许夸大，但也不算谣传，你长得不错，就是这些年被那棺椁里的人和你爹养坏了，心眼比天高，不知天高地厚。”

　　清梦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被人接连掌掴，他死死的盯着谢锡。

　　谢锡笑了，一把拉过清梦，按在了谢老家主的灵柩前跪着。
　　“这里面的人生前待你可谓是捧着宠着，你看看你这一身，你想想你今天说了什么，你也真是出息能耐，这人还没抬出去，你就用行动告诉她，生前往事不值。”

　　谢锡将清梦压在灵柩前趴跪着，自己起身看着谢家众人道：“这老家主死了，你们来吊唁是真心还是假意我都不在乎，不过只能是这两日，待其余五城前来黎城，我不管你们怎么想的，装也要给我装得伤心些，行为举止给我端正些。还有，若还有人不知死活的攀扯谢绣，攀扯我谢家上君，我会让他明白，什么叫下场。”

　　说完谢锡蹲下去看着地上的清梦。
　　“记住了，我叫谢锡，按辈分你该称我一句表哥，按辈分你该称朱颜为一句姑父或是尊称上君，下次在这样无礼，我就将你扔出黎城。”
　　说完谢锡还对清梦一笑。

　　至于清梦知道他身份后是如何想他就不关心了，他起身给朱颜行礼：“上君，别将清梦的话往心里去，这谢家以后我保证不会再有关于您的流言蜚语。”
　　朱颜感激一笑：“嗯，谢谢。”

　　谢锡笑着拉着人回到位置上坐好，谢锡闹这一出，谢家人总算是明白了，朱颜算是被谢家姐弟捧起来了。
　　下面人各自看看，心思各异。

　　朱颜坐着，等到了谢潭给他拿来了披风，虽然现在感觉不到什么冷意，他还是披上了披风。
　　谢锡看着他披风道：“黎城的春日相较于赤城是要冷些，上君要注意身体，别得了风寒。”
　　朱颜：“嗯。”

　　朱颜这样子看起来又软又乖。
　　谢锡心里大逆不道的想法一波接一波，他手好痒，想捏，谢绣小时候也很可爱，可惜不让他捏脸，能捏到的时候不多，大了以后就更加过分了，连碰都不让他碰。于是谢锡一直在找话和朱颜说，想着拉近拉近关系，方便以后满足他的私欲。
　　朱颜下午放松了许多，因为谢锡一直在找他说话，也让他这睦离堂自在了些。

　　清梦最后被苑笙扶了下去，在此后，朱颜这一个下午都没看见苑笙。

　　到了晚膳时间，谢锡起身要离去。
　　谢锡给朱颜道：“上君也去用了晚膳在来吧，这也不用一刻不离的守着。”

　　朱颜点头，按照规矩，他要和谢绣连续守灵，谢绣是为了表现孝义，而他是要表现人绝情谊不绝。
　　虽然他对谢老家主没什么情谊，和谢老家主相处时间还没今日和谢锡相处得多。

　　谢锡走了，朱颜也就跟着走了，在这里硬坐了一下午，他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