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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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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云初话音刚落,就见风习恭恭敬敬的给她行了个大礼,云初眉头一跳,总觉得他接下来说不出什么好话,她有点不想听了。
“云初前辈,您是离又的师叔,晚辈一个外人本不该插手,只是今日还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厚着脸皮还望前辈应允。”
“你说。”
“还望前辈应允。”风习把这几个字说的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云初皱着眉,松开了捆仙绳。
“你不说,我怎么答应,若是别人这样问你,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会答应吗?”
风习的样子像是被说动了,云初适时做了一把推手。
“说说看吧,我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若是合乎情理,也没有理由不答应是不是?”
闻言,风习深吸了口气,闭着眼睛开口道:“一年前,前辈受了重伤,一直昏睡不醒,把我们都吓坏了,正巧那日师尊云游归来,说前辈这是伤了灵魄,然后就…就说出了一个法子来救前辈。”
“什么法子?”云初摩挲着手指,耐心十足的问着。
“以魂养魂…”
风习轻飘飘的声音震得云初灵台一片空白。
“以魂养魂?”
“就是需要有人主动以神魂去供养前辈,从而达到修补神魂裂痕的目的,涉及神魂,肯定是要找足够信任的人,并且还要有磅礴纯净的神魂之力方可,虽然当时情况紧急,可到底是冒犯了前辈,所以…所以晚辈的不情之请就是还请前辈宽恕离又,他是情有可原的!”
风习一口气说完后就紧张的看着云初,这一年他也算知道了一些东西,比如云初前辈是为了救离又才去的凤神遗迹,也是为了离又不惜损伤神魂。
奇怪的是,云初听完并没有多么怒不可遏,在她心中的情绪,是无奈,是叹息,是对离又的束手无策。
这个孩子也不知道在犟些什么,在执着些什么,难道是她偶尔沉睡的毛病吓到他了?
“师叔,我不后悔。”
云初想的出神,连离又何时到的都不知道。
“那你可问过我的意愿?”
云初的目光凛冽,可是在触及离又黯然的眸子时,皱眉道:“罢了,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言罢就转身回了屋内。
离又看向风习微微颔首。
风习有些担忧,那一巴掌他可还记着呢,他看见青年墨蓝色的袍角划过石阶,像是带着与生俱来的决绝,或许云初前辈,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这个师侄吧。
“风习风习,是姐姐醒了吗?我好像看到姐姐了。”
一抹红强势的闯入风习眼中,看着那张娇俏单纯的笑脸,他有些宠溺摸了摸红红的头。
“是醒了,不过离又在里面,你晚些时候再去。”
这一年来,除了离又,往前辈屋子里跑的最勤的,就属她了,在她清透纯净双眸里,那些真心实意的担忧总不会作假。
一个人,若心思浑浊,是无法让自己的眼神如此澄澈的,虽说红红出现的时机确实可疑,但是,他更愿意相信这一年来他所看到的。
在他们出来之后,凤神遗迹崩塌,所有人都被一股强大的不知名的力量送了出来,包括当初被他护在身后又弃他而去的师弟师妹们,本来也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交情,只是师门有训,他也愿意护着他们。
只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他曾经以命相护的同道之人,竟反过来带着宗门前辈来上清宗找他要说法,更可笑的是他们用的理由,是他无情无义,弃他们于不顾,到底是谁弃了谁,他们心知肚明,也好意思厚着脸皮倒打一耙。
当时云初前辈昏睡不醒,离又和师尊为了以魂养魂之术也是分身乏术。
执法台上,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百口莫辩的感觉,众口铄金,他无法自证清白,是红红出现在执法台,为他辩解,为他作证。
这件事虽被宗门压下,却并没有得到解决,人活一张嘴,总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他自认为清者自清,不欲与之争辩,是红红,总是笑嘻嘻的把那些人说的面红耳赤,羞愧的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会因为一株花草的枯萎,一棵树的衰败而感伤,她总是这么善良。
“走吧,我们去给贪吃找吃的去。”
贪吃是他给饕餮起的名字,因为它真的太能吃了,什么都吃,若不好好看着,怕是浮灵院都能被它给吃了。
屋内,云初行至窗前,伸手揽了一枝红梅,神情淡淡的,她开口道:“事到如今,可愿开口了?”
云初背对着离又,没有去看他的神色,在过去的一千年里,她为了离又神魂来往三界,为了寻找凤神遗骨,几乎踏遍了所有疑似凤神遗迹的秘境,在她费心费力呕心沥血好不容易养出了离又的神识后,他却不愿意开口了,一个字都不愿意和她说。
直到他重新获得人身。
离又看着云初的白发,眼中似是含着冰冷的化不开的雪色,又被更深处浓重热烈的心火炙烤着,他漆黑的眼眸闪着点点星光,视线近乎贪婪的描摹着眼前人的身形,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敢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拿这龌龊的窥探,去填补抚平心底的空洞和隐痛。
“有人告诉我,师叔会去古战场,舍身化解戾气。”低哑的声音响起。
‘咔’一声,云初手中的梅花枝应声而断,她猛地转身,衣袖带起数片花瓣飘飘落在脚边。
云初几乎怒不可遏斥道:“就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别人说什么你就信,这么多年只长个子不长脑子是不是,你怎么就认为那个人说的是对的,怎么就觉得我会那么大义凛然的去赴死,是你蠢还是我蠢,你…”
“师叔,你去古战场的时间和那人告诉我的时间分毫不差,包括封印戾气的结界出现裂痕的时间,也一模一样。”
离又就那样专注的看着云初的眼睛。
“师叔,我不敢赌。”
他的眼神炽热又执着,唯独没有后悔。
云初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狼狈的移开了视线。
“那个人的长相你还记得吗。”云初缓了怒气,好歹是她养大的,平白的受人蒙骗送了命,这笔账总归是要清算的。
离又摇了摇头,皱着眉道:“在我的记忆里,有关于那个人的所有特征就像一团迷雾,怎么都无法看清。”
这件事过去了千年,即使想查也无从查起,云初默默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既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便不会就此收手。
云初伸手搭上了离又的手腕,灵气运转一周,倒是没发现什么不妥。
“以魂养魂这件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慢慢养着就是了,谁知因此却让你被人利用,现在,师叔要你知道的是,在这三界之中,没有任何仙,人,魔可以修复我的神魂,亦没有任何仙药或者神药可以修补我神魂上的裂痕,没有意义的事,何必再做。”
这么多年来,离又是第一次听到云初提起这个,他自小就跟着云初,自然知道云初那三不五时就昏睡的毛病,连师祖都束手无策。
从前他就很怕,很怕云初就那样睡着,很怕她再也睁不开眼睛。
想到此处,离又的心沉了下去,像是回到了当年刚知道云初打算舍身救世那个时候。
他控制不住的向前走了一步,看着云初目光沉沉的说道道:“不是有用吗?师叔的神魂确实被养护的很好,师叔,别人不可以,不代表我不可以。”
云初啧了一声,松开离又的手腕抬手敲了一下离又的额头。
“你可以什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云初也觉得怪异,她的神魂的的确确比之前好了太多,可是在这个世上,能修补她神魂的人早就不在了。
在这世间,她寻不到关于那人一丝生机。
“师叔…”
“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云初越过离又,抬手揉了揉额角。
“这一年你修行起来,身体可有什么不适?”云初可没忘,一年前在凤凰台被他吞噬的怨灵,还有那整具的凤神遗骨,都让她不放心。
离又轻车熟路的给云初倒了杯热茶,情绪看起来依旧有些低沉。
“没有,只是连累了师叔。”
云初看着眼前低垂着眉眼神情郁郁的青年,到底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轻叹一声,放软了语气,道:“以后凡事要记得和我商量,不要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更何况现在我们连罪魁祸首都无从查起,敌在暗,我们在明,万事都要小心谨慎,记住了吗。”
离又恭声道:“是。”
云初闻声,淡淡的瞟了看似乖顺的人一眼,她也算是了解这个师侄,一直都是看着恭顺乖巧的模样,但是骨子里却是极其叛逆的,甚至可以说是胆大妄为,不然也不会干出去净化戾气的蠢事,只是因为那真假不定的可能。
离又看着云初的眸色深深,眼底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红光。
“我会找到办法的。”
回应他的只有一室寂静和微不可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