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第 43 章 ...

  •   暴雨早有预兆。

      只是没料到,天际那片黑压压的云会这么快吞噬整片蓝天。

      雨点砸得哗啦作响,薛江右跟庄峤狼狈地沿原路跑回村落。

      一路被雨劈里啪啦打着脸,连眼睛都睁不开,薛江右却莫名觉得好笑,还真的笑出声来。

      庄峤:“……”

      薛江右:“你不觉得很像在拍电影吗?!”

      庄峤:“你还真是乐观!”

      雨声轰隆,两个人不自觉放大声音,几乎像在朝对方喊。

      薛江右偏头看见庄峤落汤鸡似的,笑得更大声了。

      路过海尾民宿,老板娘正急着收晾晒在院中的鱼干,喊了他们一嗓子:“两个帅哥!你们快进来避一避!要落冰雹了!”

      话音刚落,薛江右脑袋上就一痛。

      卧槽,还真他妈说下就下啊!

      还没等反应过来,庄峤将他往院子里一推,进去帮老板娘把晒鱼干的簸箕抬进一楼。

      鱼干湿哒哒的,老板娘心疼得不行,但也习惯海边说风就是雨的气候了。

      庄峤拿纸巾给薛江右擦脸,董昌打来电话询问情况,庄峤一手接起,一手顿在他额上。

      薛江右接过纸巾:“我自己来,你先接电话。”

      其实纸巾根本没什么用,他简单擦了一下,又抽出最后一张去擦庄峤全然湿透的额发,往上捋起,直到视线对上庄峤英俊的眼睛。

      庄峤问了具体的天气预报,董昌说冰雹是突发情况。

      董昌:“只说是雷雨,没有冰雹预警,显示雷雨一个小时后结束。”

      庄峤:“一个小时后村头碰面。”

      老板娘关好门窗回来,见俩人都还站在前台,似乎没觉得两个男人互相拿纸巾擦脸有什么不对,热情道:“这边有沙发,过来坐,别客气!”

      庄峤收线,对老板娘道谢,薛江右跟他一起走进里间。

      老板娘站在门边指了指沙发,又把毛巾递给庄峤:“快擦擦!我去给你们倒茶!大老板喝什么茶?”

      庄峤刚要说不用麻烦,先一步进里间的薛江右却像被谁点了穴,脊背僵硬,杵在那不动了。

      “热水就好……麻烦了。”

      老板娘应声去倒水,庄峤自身后扶住薛江右双肩,低声问:“怎么了?”

      酒红色的沙发。

      颜色其实已经很旧了,与梦里优雅又浓郁的勃艮第酒红色布料全无相似。

      可薛江右还是脑袋里嗡嗡作响。

      有几秒钟或者更久,他都动弹不得,四肢象是被什么给锁住了,浑身的血都在逆流。

      庄峤的触碰隔着衣服点破了周遭那层无形的冰,他蓦地缓过神来,恢复了心跳,呼吸,还有陷溺在深渊里的意识。

      他仓惶回过身,抓住庄峤的风衣衣襟,将头靠进对方怀里,掩饰地笑了下,“好冻啊,害我打了个冷战。”

      “等雨再小一点就回去了。”脑后覆住干爽的毛巾,是庄峤在给他擦头发。

      老板娘端着两杯热水回来,这次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在门口站住脚,狐疑地看着姿态亲昵相依的两个男人。

      庄峤回过头,老板娘有点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脸上仍是挂着笑:“热水来了!”

      冰雹只一会儿就停了,剩下沉闷低鸣的雷和淅淅沥沥的雨。

      离开民宿时,薛江右还有些神思恍惚,站在檐前,像小孩子一样伸手接雨滴玩。

      庄峤在前台跟老板娘再次道谢,要留下买毛巾的钱,被坚决拒绝。

      “都是旧的!帮个忙而已!你在我这住过那么久呢,客气什么!”

      庄峤没再坚持,老板娘突然整个人趴在柜台,凑近了,神秘兮兮地朝门口一扬下巴。

      “那帅哥和你是一对不?”

      庄峤眼梢弯起,笑了一声,点点头。

      老板娘立刻露出那种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就说嘛——”

      *
      再度坐上雅致的后排,两个人都显得疲惫又凌乱。

      薛江右靠在椅背上睡了过去。

      庄峤眉头微蹙,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确认没发热才放下心,牵过他的手,交握着搁在扶手箱,自己也闭上眼小憩。

      回到山桥望水已经是饥肠辘辘。洗过澡,事先叫好的寿喜锅刚刚摆上餐厅。

      庄峤先换好衣服坐下来,帮他调好了专门的酱汁。

      薛江右出来后,碗里已经有烫好的牛肉,庄峤抬手让他坐到旁边来,拿了双新的筷子给他。

      “蘸上酱料就可以吃了。”

      房间里温度适宜,薛江右只穿着宽松的淡蓝色T恤和白色运动裤。坐下来之后,又搬着椅子往庄峤的方向挪了挪,直至两张凳面相连。

      庄峤忍俊不禁:“突然间这是干什么?”

      薛江右接过筷子吃肉,因为难为情,故意嚼着东西含糊道:“你明天要走了。”

      静默蔓延了几秒,庄峤叹一口气,笑着揉了揉他头发。

      “元旦后就回来了。”

      “那也是明年的事。”

      庄峤沉默着,换了个话题:“录制前还有几天时间,你想回海市,还是继续住在这里?”

      薛江右想了下:“这里吧,不想来回折腾了。”

      飞来飞去也挺烦的。

      庄峤微微皱眉:“这几天还会有雷雨,打雷的话,你一个人怎么办?”

      薛江右搁下筷子,似笑非笑偏过头:“你觉得我过去二十年是怎么办的?”

      庄峤没想过这个问题,一下子有点失语。

      “我有耳塞的,大哥——”薛江右无奈道,“我雨天一般都会塞耳塞的。”

      顿了下,他又垂着眼说:“我以前……”一个人其实也能活得很好的。

      只不过是你太惯着我了。惯得我在你身边总想象个三岁小朋友一样任性。

      眼眶莫名发热,他夹了块豆腐,用吃东西遮掩过去。

      一顿寿喜锅慢吞吞地吃了近两个钟头,夜已经落了,窗外暗得分不出是几点钟。

      过了八点,雷雨再度袭来。

      薛江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32寸的大屏里放着柏林爱乐团在德国的《牧神午后前奏曲》现场蓝光DVD。

      他并没有在看音乐会,而是望向一旁。

      庄峤正走来走去地收拾行李。

      要带的东西不多,一个箱子足够。收好后,又摸着下巴站在箱子旁,自言自语地低声Check行李清单,以免有遗漏。

      薛江右忍不住很丢脸地想,他的行李清单里能不能再加个我。

      电视里传出绵延的长笛声,与这个雨夜一般朦胧,失真。

      薛江右亦步亦趋地跟着庄峤走回卧室,庄峤正拿着一本书站在床边,似乎准备睡了,闻声回过身。

      “不看演奏会了吗?”

      弦乐声涌入,和声往奇异的高处流淌,薛江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走入牧神漂浮不定的梦境。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明天要走了,再见或许是来年。

      踩过地毯的步子轻盈到近乎无声,薛江右像一只波斯猫般凑到跟前,手臂勾上庄峤的脖子,微凉的脚掌踩上他脚趾边缘,没有用力,更象是一种亲昵的挑逗。

      手中的书很快滚落在地,大手揉在薛江右后腰,带着他滚入床榻,呼吸与体温一齐升高,衣摆皱起翻开,庄峤吻得很重,手由扣着下颌改为掐住腿根,身体还是心灵都渴望更加靠近。

      薛江右在混乱里找到庄峤的裤腰,下拽的手势却被阻住,牢牢按在轮廓分明的人鱼在线。

      吻也仓促地中止,庄峤贴着他唇角,呼吸粗重地问:“干什么?”

      这个时候,居然问他干什么?

      薛江右用力抽出被按住的指梢,双手交叉抓住自己T恤下摆,动作再度被阻住。

      两腕被庄峤一手交扣住,用了力,汩汩脉搏清晰地在掌中一震一震。

      象是此刻才明白薛江右的意图,庄峤慢慢撑起身体,拉开一点距离地说:“继续看你的演奏会,宝贝,我要睡了。”

      薛江右难以置信地看着庄峤下床捡起掉落的书,一时思绪混乱得说不出话。

      他茫然地起身,往出走,到门口又猛地停下。

      庄峤看到他去而复返,愣了一下。

      薛江右站在近处,自暴自弃地垂了头,在这种时刻,不知该如何表现若无其事的熟练,只是有些僵硬地笑了一下。

      “……不做吗?”

      长时间没有得来回应,抬起头,发现庄峤面无波澜,甚至有些严肃。

      一颗心突地往下坠,整个人被无力席卷,突然不自信起来,为了寻找到一丝佐证般,声音带了急促和难堪。

      “你不是……早就对我有那种幻想吗?拳击绷带什么的。”

      就像刚刚一样,这几天有无数次恰当的时机,合适的氛围,却都没有继续下去。

      薛江右不明白。

      尤其在离别前夕,某种无法道明的不安感将他罩住了。

      到来年相见……足够他再遇上一个合乎审美的性幻想对象。

      他只是本能地,想要让庄峤在此之前记住些什么。

      哪怕只有这个。

      庄峤罕见地皱着眉,眼神近乎冷漠,没有立刻回答。

      静默尴尬地蔓延,薛江右无措地想,我又说错话了吗?

      不该提拳击绷带那码事?

      鼓足的勇气早已溃败,意志也摇摇欲坠。

      他怕庄峤给出些什么自己接受不了的答案,满脑子只剩下逃避,腾地转身往出走,没两步就被追上来扯住手臂。

      庄峤挡在卧室门口,双手握着他肩膀,无奈道:“要去哪里?”

      薛江右低着头不吭声,蔫头耷脑的,很丧气。

      庄峤终于肯放缓语气:“怎么突然这样?”

      “为什么不做?”薛江右哑声说,“……你明明看起来挺想的,还是我感受错了。”

      庄峤沉默了好一会儿,捏着他下巴抬起脸来,垂眸对视:“我们什么关系,就能上床了?”

      ——终于还是摊开到了这一步。

      薛江右心里一酸,喉头哽得生疼,半晌,他偏过脸。

      “我不在乎是什么关系。”

      庄峤牙关暗合,盯着他苍白的侧脸,眼神倏尔转为沉冷:“你不在乎……”

      捏着他下颌的手指用了力,皮肤泛了白,应该是疼的,他却没吭声。

      庄峤声音冷得像冰:“像今早听到那种关系你也不在乎?想要了就在公共浴室里玩你,故意让人听你怎么叫,再狠狠抽得你浑身发紫,按着你跪在地上像条狗——你不在乎?”

      薛江右蓦地回转视线,看陌生人般,震惊而难掩委屈地望向庄峤。

      ——“没有下次了。”

      ——“让你听见这种东西。”

      ——“我就是……不想让你觉得,性是这样的。”

      明明之前,他在车里是那么温柔的。

      薛江右茫然而毫无头绪地想,为什么现在又突然变脸?

      他没有面对过这样咄咄逼人、口吻带刺的庄峤,整个人紧绷得象是快要断裂的琴弦,好像只要轻轻碰一下,弦音就碎了。

      庄峤心尖揪紧,陡然放轻手上的力气,安慰般摸了摸他脸颊。

      “江右,这个就是问题。”庄峤不再叫他宝贝,“等你在乎的时候,我们再来聊其他的。”

      掌下的人微微颤抖起来,庄峤眼睁睁看着他脸上血色尽退,却没有心软。

      他放下手,低声道:“江右,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不敢明白?”

      前面的路都是他走的,唯独这一步,他想要薛江右自己走过来。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