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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这样就够了” ...

  •   【宋沅】

      馄饨的热气氤氲着。

      一眼就知道是小区东头早餐铺里头的荠菜鲜肉馅。

      桌上摆着两碗,估摸着两个老头都吃完了,剩我们俩赖床精不早起。

      不,只有我是赖床精……陈皓一大早就披上羽绒服出去了。

      昨天晚上睡晚了,今早是饿醒的。

      等我小半碗都下去了,陈皓才从正门进来,手里还拎着豆浆油条。

      我走过去想帮他拿,他脱了鞋一把把我拎起来,“有地暖也不能不穿拖鞋!”

      他衣服上还沾着雪花,被一进屋的暖气融成了水珠,我拿手去抹,被他把塑料袋塞到我手里,然后把我放在沙发上,“等我脱了衣服给你去拿鞋。”

      我趴在沙发扶手上等他,他脱完衣服转头看我,思考了一下,干脆把我抱起来带到餐桌前,“他俩吃完了?那糟了,馃子买多了。”

      叼着一块油条含糊不清地问他,“你早桑起辣么早,zou是去买馃子啦?”

      陈皓把豆浆扎开递给我,“有个小馋猫昨天晚上念念叨叨了半宿,不给她买她挠我怎么办?”

      刚出锅的油条还是酥的,一口小混沌一口豆浆,好吃的让人晃脚。

      陈皓急急喝了两口豆浆,就起身又要出门。

      “你干嘛去?今天周六。”

      他转过头边穿衣服边跟我说话,“你从廊下过来的吧,昨天晚上下雪把院子里的树压倒一棵,我爹他们在外面抢修呢,说是给它移到盆里弄屋来缓缓,抢救一下,我去给他俩搭把手。”

      “我也去!”

      刚要从椅子上下来,他站在门口伸手制止我,“吃完饭回咱家穿上厚衣服再出来,舅舅都不让我告诉你。”

      连廊是他们刚入冬时建的,把两个房子的一楼侧面打通。

      我一开始嚷嚷着装成中式的,舅舅拿来一张四敞独顶的轩榭廊让设想一下冬日的凉爽,我就闭嘴了。

      最后的成果——四面都有墙,虽然不怎么艺术,但是特别暖和,夏天把窗子打开过风也不觉得热。

      我从善如流地赞美我舅舅,“当代实用艺术建筑大师”。我舅特高兴,就势就在廊上给我圈出块专门放玩具娃娃的地方,又带我去买了新的玩具把它填满。

      由此,我向宋时祺教学,“赞美别人的话要脱口而出!”

      我爹瞅了我一眼,“咱能不能不把溜须拍马说得这么好听?”

      孺子不可教!

      我三两口把剩下的吃完,把用过的碗拾到厨房洗干净,然后跑回家换衣服。

      等我出去的时候他们已经搬着树往回走了。

      可是我才刚出来诶!

      蹲在地上快速划拉出了一个雪球,捏紧后用力丢出去。

      讲真,我瞄准的是陈皓。

      但他爹太壮了,给身后的他挡得严丝合缝。

      “我艹!”

      看得出来陈捍东很震惊,擦干净脸后,怒目圆瞪地寻找凶手。

      讲真,我想隐藏来着。

      可是院子太大了,我又穿了一身红衣服,哪里都躲不开。

      “小兔崽子!”

      他把花盆放到地上,顺手抓紧一把雪冲我撇过来,被我敏捷地躲开,弯腰攒雪反击。

      雪球在空中划出弧线砸在陈捍东胸前散开,我叉着腰冲他挑眉,“Double kill”

      陈捍东追过来,我绕着院子躲,跑一圈苟在陈皓后面,雪球砸在陈皓头上的时候,我手里的散雪也一起塞进了他脖子里。

      腹背受敌显然激发了陈皓的斗志,他飞快转身,一只手钳住我的手不肯放开,弯下腰用另一只手团雪球。

      陈皓大学是射箭队的,他的准头在队里是数一数二的。

      我下意识要跑,手被他抓住,就两腿用力往后倒腾。绕是我那么不安分的折腾,他单手扔出去的雪球依然正中陈捍东。

      “舅舅救我!”

      扯开嗓子喊把树搬进屋里刚出来的蓝宇,他还没反应过来,拉着我的陈皓先反应过来,一个雪球丢了过去。

      讲真,他真的很准。

      雪在蓝宇帽子上散开,满脸都是。院子那头的陈捍东快得像飞过来似的,去保护蓝宇的路上还不忘了冲我俩这里扔雪。

      我和陈皓solo的时候,他往兜里揣了不少雪,来不及捏成球,伸手一扬,跟天女散花似的,打得我俩睁不开眼睛。

      “结盟结盟。”陈皓依旧钳着我不撒手,用另一只手给我擦脸的时候还不忘拉拢我。

      我佯装同意,他刚一放开我就跑开老远,他在原地目瞪口呆,“我靠,还带诈降的呢?”

      “陈皓小朋友,兵不厌诈哦!”

      那面,陈捍东刚走到蓝宇前面准备团雪攻击我俩,被我舅舅一个小雪球砸在了后背上。

      物理伤害不高,心理伤害加满!

      陈捍东瞠目结舌,震惊的眼神仿佛能吃进一头大象。我舅舅没看到。我舅舅忙着跑到我这头一起对付陈皓呢!

      “皓儿,结盟!我要和你结盟!”他爹难得主动,陈皓完全不在乎三分钟之前刚被这位盟友砸脸,握手表示言和。

      2 V 2

      我和蓝宇看似弱势,实际比他俩配合默契得多。我舅负责团雪球,我负责瞄准了砸。比起他俩毫无章法的攻击,我俩虽有“负伤”,战况远比他们好得多。

      讲真,虽然男朋友是射箭队的,但是队长是我!

      跑步是跑不过他俩,但是打动把是我专长。弹药供给又及时,他俩成雪人的时候,我俩只是身上有轻微雪迹。

      “爹,打舅舅!”被打得看不出衣服颜色的陈皓嚷着改变战策。

      他爹迟疑了两秒,正色道,“那不行,你舍得打你媳妇,我可不舍得打我的!”

      蓝宇递雪球的手有一瞬间迟疑。

      我心里一惊,这是要搞策反啊!

      眼看着我舅手腕一转,一整块雪揍在陈捍东身上,“打不过就打不过,搞什么挑拨离间!”

      我靠朋友们,这叫什么!这叫亲人的力量!这他妈叫看破一切的智慧啊!

      那天早上,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陈捍东老先生被我们一起按到雪里才算结束。

      其中出力最多的,当属被盟友抛弃两次而沸血上涌的陈皓小朋友。

      【陈捍东】

      刚过完年,蓝宇就开始闭关学习了,那叫一个专注。

      年前他想学,被我们给拦住没同意,小妮子和他说,年过好了新的一年才好。

      年后他就一头扎进书本里,连我洗完澡不穿衣服勾引他都不理,晚上睡觉前亲一口也敷衍了事。

      牛呀小子。

      宋沅年后也忙起来了,这两年她没少攒钱,年后找人算了个日子,放了十万多响的鞭炮,又登报又上电视的,在我们公司旁边开了家出版社。

      前头造得势挺大,再加上陈皓我俩的帮衬,全北京都以为这家报社老板来头不小。

      小妮子猴精,买了几个知名的同行报社,让他们故意在八卦那个板块大笔墨质疑她的身世。

      她上没户口,下没来历,旁人查不到,就编的天花乱坠。

      她借着这股子东风,签了好几个当红的作家,又利用我和蓝宇的记忆,接济了几位未来作品大好,现在穷困潦倒的诗人。

      六月,她爸高考。她自己公司的发行量一举月过百万。

      她很认真地拿了一份合同给我,要买她公司所在楼的那块地皮。

      那时候我正读她以“蓝与安”做笔名在杂志上连载的小说,我问她能不能改成“蓝与东”?

      她思考了很久,表示如果我愿意把地皮送给她,她可以考虑用“蓝与东”做笔名再写一部。

      妈的,比陈皓那小王八蛋还黑。

      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签了赠与协议书。

      但是她没写。

      她说,她当初说的是可以考虑。

      ……她他妈当初说的确实是可以考虑。

      艹,我被诈骗了。

      我很难过,跑到蓝宇跟前求安慰,蓝宇说,“你先上一边去,挡光了。”

      徐凝那首诗咋说的来着,“不是春来偏爱酒,应须得酒遣春愁。”

      我干了。

      主要是为了秀秀我渊博的文化!

      七月,家里开了一次有史以来最重大的家庭会议。

      因为宋沅她那个小爹,报志愿报了法大。

      最重要的是,人还真考上了。

      好事。

      也不完全好。

      客厅的气氛相当沉重。

      宋沅拿着她爹的录取通知书缄口沉默,屋里坐着的四个人谁也不言语。

      半天,宋沅才打破沉寂,她只说了一句,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没事,至少人还留在北京。”孩子嗓子哑得厉害,看得出来是真上了不小的火。

      按照时间,她爹复读这一年之后,应该和她妈相识在北外,然后俩人坠入爱河,结婚生她。

      现在她爹在她的辅导下一举考上了法大,相识的契机没了,小妮子傻了。

      “你们说,他俩这次有没有可能对对方不感冒?”她问得时候没抬头,垂着眼一个劲扣手。

      没人说话,没人知道怎么回答她。

      蓝宇想开口哄她,被我拦住,我摇头,握着他的手,轻轻走上楼。最后一阶拐角,我回头看见皓儿已经把她拉进怀里。

      “让他来哄吧,他比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该怎么哄他的小姑娘。”

      【蓝宇】

      我有错。

      木已成舟,开学时宋家二老在国外没赶回来,送时祺的任务就落到我俩身上。

      在家都很少干活的沅沅边给时祺铺床边絮叨着让他上了大学也不能落下学业,让他没事多看书,让他空了的时候多去找我们玩。

      床铺被小姑娘铺得歪七横八的,我让时祺拉她过去坐下说话。手上接过床单重新整理。

      时祺再三跟她保证肯定不挂科,周末就去找她吃饭,她才点头安心。

      我是明白她的。

      上辈子也是这样的场景。只不过是反过来的。

      宋时祺把刚考上心仪院校还欢喜着的沅沅送进宿舍,床铺给她铺得板板正正的后,立马定了回北京的票,落地就去了寺庙剃度皈依。

      周末攒了一大堆新奇事的沅沅推开家门,制见到了一封告别信。

      他给沅沅留了足够的钱,却没给她留下完整的爱。

      我和小婷只相处过十几年,却陪了沅沅小半辈子。宋时祺对小婷的爱,我眼得见,心里还是不认同。

      他情深不寿,他至死不渝。

      到头来吃苦的只有沅沅。

      美国的圣诞节家家聚在一起灯火通明,其乐融融的时候,沅沅自己一个人早早的躺上床假寐。

      如果没遇上陈皓,我甚至想象不到孩子自己一个人能把日子过得多孤单……

      所以某种意义上,我喜欢陈皓远大过他。

      刚开始教宋时祺的时候,我心里是有芥蒂的。后来相处的久了,我越来越想不明白这么老实仁义的少年是怎么到了把女儿抛下自己出家的……

      我时不时拐弯抹角的给他讲沅沅的旧事,讲他未来的不负责任,又让年少的他以旁观者的角度评判“自己”。

      他愤世嫉俗地批判“未来宋时祺”的时候,我卑劣地觉得痛快。

      他选法学的时候,我内心一颤。

      我不知是否是我影响了他的决策,可是看到沅沅垂头丧气地坐在客厅思考下一步怎么做的时候,我心里就止不住的忏悔。

      我为我的自作主张悔不当初,我把事实和捍东全盘托出。

      他抱住我,拉开我捂着脸的手说,跟我没关系,说不是我的错。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我有错。

      如果我的错误阻止了他和小婷相遇,改变了沅沅出生的结果,我会抱憾终身。

      从宿舍走出来,北京已经入秋了,枯叶在树上三三两两地往下落,迎面不少学生也三三两两地过。

      我想起沅沅上大学那几年最喜欢戴着耳机在校园里人少的地方慢慢悠悠地闲逛。

      她那时候朋友很多,总是有人约她去做这做那,她都会应,可还是会抽空独自走走……

      正失神回忆,旁边的沅沅挽上我的手,“舅舅,我突然想明白了。”

      “什么?”我轻声问她。

      她伸手从我肩上捡下来一片吹落的树叶,“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两片一样的树叶,也不可能有两个思维、灵魂都完全一致的宋沅。”

      “所以即使他们再生一个,再起名叫‘宋沅’,也不会是我。”

      “我已经存在了,我在你身边,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会来到你身边,可是此时此刻,我在这里,这里的日子让我舒心,让我高兴,让我希望能一辈子留在这儿,让我觉得即使用很多东西来换也值得。”

      “好像这样就够了。”

      我俩停在原地,她拿一双大眼睛水灵灵地直视我,又点头重复了一遍。

      “这样就够了。”

      【陈皓】

      今天有个妥不开的会,送岳父上学这事我忍痛没参与,接媳妇回家的事我从不假手于人。

      我跟她说好置办完了在校园里走走,五点一到我就去接他们。

      我后面几年的时间都后悔说出这句话。

      赶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四点五十九。

      把车停进停车场,电话给安安拨过去。

      她说他们在饭堂,让我过去。我爹出差,晚饭就在这边凑活一口。

      进门时我还感慨法大的建筑森严宏丽,有大国之风,看到安安挡在一个蹲坐在地上的男孩旁边,被一群人围住指指点点的时候,我他妈感觉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去端菜盘的舅舅走近座位才发现安安不见了,他抬头四下寻找的时候正好与我对视,然后顺着我跑的方向找到安安。

      下手不算轻的拨开人群,着急忙慌地把安安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伤到吧?”

      看到否定的答案才算镇静点,舅舅紧随其后赶过来,衣摆下还沾了些菜汁,估计是把餐盘扔到桌上溅上的。

      “怎么了?”

      安安伸手把舅舅拉到身后,顺便把地上的男孩拉起来,冲对面气焰嚣张的寸头努努嘴,“那鳖孙校园暴力,你外甥女日行一善。”

      寸头大怒想上前动手,又忌惮地看了我们一眼,我横眉冷眼睥过去,到底是学生,气焰已经霎了一半,最后狠狠地放了一句狠话,“你们给我等着!”

      “还真得等着。”安安快几步拦住他的去路,“不过不是我们。”

      这边的动静越闹越大,又是饭点,不少路过学生都驻足看过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时祺和副院长一前一后进了饭堂。

      前者进门就嚷了一嗓子,“谁她妈敢动我姐!”

      后者进门时带着一众保安想耍个官威,看到安安之后瞬间偃旗息鼓,“宋,宋总,您大驾光临,我们有失远迎啊!”

      无他,安安知道她爸考上法大之后,托关系联系到了法大,无偿赞助了法大未来整五年的课本印刷。

      做完之后她再三强调跟我们强调,不能让宋时祺知道他自己是个人民币玩家的事实。

      我爸好奇地问她原因,小姑娘故作神秘,“扮猪吃老虎的最高境界,就是猪都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

      我们倒瞒的挺好,谁知道开学第一天让小姑娘自己给捅漏了。

      “刘校,我来送弟弟上学,顺道想尝尝贵校的食堂风味,你瞧,食堂风味还没品到,贵校学生仗势欺人的风姿就先领略了。”

      副院长的眼睛从安安身上转到我岳父身上,又转回来,一副明了了的样子。

      现在猪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实力我不知道,但是全校应该有一大半都知道了。

      安安的身量在女孩子算高的,又踩着不矮的高跟鞋,目光灼灼地盯着缩在人群企图隐藏的寸头,“小子,你刚才说令尊在学校哪个部门高就?”

      这场压倒性胜利的闹剧几近尾声。

      安安示意我带着舅舅和小宋岳父先去吃饭。

      转身时我突然觉得一个眼神落在我身上,我偏头望过去,刚刚被安安英雄救美的少年立刻低下头跟我的目光错开,然后跟着安安和副院出外去处理。

      善后好的安安心情大好,慢悠悠走回来,坐到我身边,一脸求表扬的仰头问我,“宋总酷吗?”

      夹了一筷子菜塞进她嘴里,“酷!”把她的长发拢到耳后,“奴家就等宋总包养呢。”

      她接过拿起筷子细嚼慢咽,还不忘挥手告诉我,“好说好说。”

      小宋岳父问她,“姐,今天救那个小孩你认识?”

      “不认识。”

      “英雄救美重在偶发性,吊桥效应你懂不懂!”

      “什么效应?”

      舅舅好心给他解释,“吊桥效应。”

      “是指当一个人提心吊胆地过吊桥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而这个时候,如果碰巧遇见另一个人,那么他会错把由这种情境引起的心跳加快理解为对方使自己心动,才产生的生理反应,故而对对方滋生出爱情的情愫。”

      宋时祺相当会抓重点,“所以,你让他心动了?”

      安安惊得隔着桌子给了他一脚,“我在给你讲英雄救美里的一见钟情大部分都是激素分泌过快的产物,你怎么听风就是雨!”

      她说完还略带讨好地替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看看我男朋友这颜值,才是能让人一眼心动的类型!”

      我顺手往她嘴里塞了几根她不爱吃的胡萝卜,“好好吃饭!”

      她嚼了几口,想往外吐,被我捂住嘴哄着骗进去。

      饭毕,我们俩前俩后往外走,安安拉着舅舅沾上菜汁的衣角碎碎念。

      “姐姐!”

      我们集体回头,身上仍有被施暴痕迹的男孩快两步走到安安面前。

      “如果…如果只是男朋友的话,我能不能公平竞争?”

      “我艹?”小宋岳父不敢置信。

      艹,我也想施暴。

      安安伸手制止我想上前一步的动作,眯着眼睛看了他良久,然后很诚恳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二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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