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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我的女酒友小红 ...

  •   一

      我喜欢喝点小酒,但不喜欢只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的独酌,因此在家里除了年节很少喝酒。喜欢朋友间的聚会,尤其喜欢邀一两个知己,去一个安静的小饭店,或者在家里随便弄两个小菜,边聊边饮,尤喜“欢言得所憩,美酒聊共挥”的氛围。退休之后,离开了集体,朋友也渐渐疏远,和酒渐行渐远。但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个新酒友,在一段时间里和酒又有了缘分。
      那是退休后的第三年夏天,教育局准备组织编写一套中国传统文化常识读本,从幼儿园到高中,由浅入深,由少到多,循序渐进地对学生进行传统文化方面的教育,提高学生的文明素养,聘请我出来主持编写。由教育局统一领导,组织了一个编写班子,教育印刷厂具体负责后勤保障及后期的排版印刷。由教育局的张局长主持,召开了一个编前会议。参加的编委有30多人,不少我都认识,午间印刷厂招待了一顿饭。饭是在离印刷厂不远的一个叫清和轩的饭店吃的,一共摆了四桌。我被安排在领导一桌,有张局长,教育局幼教、小教、中教三位科长,有教师进修学院的几位教研部主任,还有教育印刷厂的经理魏文波。魏文波我早就熟悉,他原来是一个中学负责总务的副校长,曾在教师进修学院进修过,可以算作我的学生。
      张局长不喝酒,只是象征性地吃了一会就告辞回局里去了,三位科长也随着一起起身走了。张局长临走时不忘嘱咐魏经理道:
      “你不用着急,一定陪贾教授喝好。”
      几位教研部主任说下午学院有会,不到一个小时也都走了。其他几桌的教研员和中小学教师因为下午还要上班,不能喝得时间太长,也都先后离席。酒店大厅只剩下我这一桌,而且只剩下我和魏经理两个人。我觉得也该走了,就马上站来起来,但被魏经理按下,说道:
      “你着个什么急?下午也没事。今天是咱们合作的第一天,我一定让你喝好。是不是和我喝酒没意思?我找个人陪你。”
      魏文波说完,掏出手机打个电话。不到20分钟,来了一个女子,三十多岁,一米六十左右个头,红色紧身上衣,白裙子,染成栗色的头发扎在脑后,瘦长脸,白白净净。魏文波介绍道:
      “这是我们办公室主任苏红。老师,您知道我是不能喝酒的,让小红陪你。李白斗酒诗百篇,老师酒喝足了,才能把书编好。”
      魏文波又向柜台要了一瓶42度的海之蓝。我急忙说道:“那么多能喝完吗?”
      魏文波道:“我们小红能喝着呢。喝不了你可以带回去,在家里慢慢喝。”说完,又嘱咐苏红几句,说了句“原谅学生有事不能奉陪”,就告辞走了。
      餐桌上就剩下我面对一个年轻女孩的时候,觉得有点拘谨。但苏红很大方,脱掉了红上衣,搭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白色半袖小衫,白色的臂膀,白色的裙子,白色的小腿,一下子由小红变成了小白。她站起来,很有礼貌地给我满满地斟上一杯酒,自己也同样倒上一满杯。说道:
      “咱俩是第一次相识,不,不是第一次相识,是第一次喝酒……”
      我打断她的话道:“不是第一次相识,咱俩什么时候见过?”
      苏红道:“贾教授,我应该也算你的学生呢。”
      我疑惑道:“学生?学院哪一期的?”
      苏红道:“我没在教师进修学院念过书,你是在市大教过我,教的现代汉语。可惜你就给我们上了两节课。”
      我想起来了,除了学院的课,在市大还一直兼任文秘班的现代汉语,因为上完课就走,对下面听课的学生印象并不是很深。
      苏红道:“既然是老相识,又是师生关系,学生得先敬你一杯,你也得陪一杯。”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那是二两的酒杯啊!我面前也是满满的一杯,当时就有点傻眼了。我虽然喜欢喝酒,多是小口慢酌,即使干杯,也是不到一两的小杯。这么二两的大杯一饮而尽还是第一次见到过。遂说道:“苏主任,念在老师年事已高,酒量有限,减免点吧?”
      苏红道:“减免三分之一。”
      我恳求道:“再减点吧。”
      苏红道:“二分之一,不能再少了。”
      于是我向服务员要了个空杯,把面前的一满杯酒倒出了一半,剩下的半杯一口喝下去了。好在海之蓝在名酒中是比较柔和的,而且是42度的,不怎么冲,喝下去还算顺畅。
      苏红又满满地给自己倒上一杯,把我倒出的那半杯酒推到我的面前。问道:“贾老师,你认识苏青吗?”
      我说:“当然认识,那是我的老领导,当初从外县来到江城就是苏院长让我调来的。苏院长去了市大,还想把我调去,可惜进修学院不放。”
      苏红道:“那是我爸爸。我爸爸提起过你,说你课讲得好。”
      我问道:“苏院长也退休了吧?”
      苏红道:“退休好几年了。我老家是天津,我有个哥哥在天津,退休后我爸就回天津老家了。”说着,马上又举起了酒杯,“看在这层关系上,是不是还得干一杯?”没等我答话,又是一饮而尽。
      我只得把剩下的半杯酒也一口喝了下去。干了两次,一瓶酒就去了一多半。苏红还想干一杯,理由是敬酒必须连敬三杯。我制止了她。剩下的四两酒,两人开始边聊边喝。本来魏文波经理说喝不了剩下的让我拿回家去的,但一瓶酒两人喝得点滴不剩。
      我听人说,能喝酒的女人男人比不过, 因为在有些女性的生理中,会分泌一种酶,这种酶有利于消解酒精。我以为苏红就是这种天生就能喝酒的女性。其实不然,我俩出了酒店,苏红张罗给我打出租,自己要走着回单位上班。但走了不多远,就腿发软,走路摇摇晃晃。虽然是学生,又是老领导的女儿,但毕竟不怎么熟悉,我怕她跌倒,又不好意思去扶。正好饭店旁边有个小旅店,老板娘出来送客人。就招呼老板娘过来,谎称苏红是自己的侄女,多年不见,一时高兴,酒喝多了,想在旅店休息一会,醒醒酒。老板娘帮着把苏红搀进旅店,打开一个小房间,讲明一个小时10元钱。我给了老板娘20元钱,让苏红上床躺下休息。
      我怕苏红呕吐,去卫生间拿个盆放在她的旁边,并拿个毛巾沾湿了给她擦把脸。但苏红并没有吐,一会就安静地睡着了。
      苏红属于受端详的那种女子。粗看很一般,细看五官很精致。她躺在那里姿态很美,红色的上衣,衬托着她白皙酒后有点泛红的脸,整个人洋溢着青春的光彩。老板娘扶她上床的时候,让床边把裙子卷了上去一点,大腿下部和小腿裸露着,腿不很丰满,但很匀称。我小心翼翼地把裙幅拉下来,把她的腿盖好,自己坐在另一张床上守护着她。
      一个小时后,苏红醒了,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不是喝醉了?”
      我笑道:“你没喝醉,就是喝高了。”
      苏红也笑道:“你没趁我喝醉的时候,比如……”她调皮地努了努嘴,又伸手在自己胸前轻轻摸了一下。
      我明白苏红“比如”后面省略的话是什么意思,说道:“怎么可能呢,我是老师,在你面前又算个长辈。”
      苏红道:“我想也不可能。贾老师,一看你斯斯文文、慈眉善目的样子,就是个慈祥可靠的长者。其实有点小动作也不算什么,人嘛!”
      我明白苏红“人嘛”是什么意思,但人的理智绝对可以控制欲望。苏红还想去上班。我一看手机已经下午3点多了,就给她打个车,让司机送她回家,自己则去坐公交。

      二

      印涮厂给我个小办公室,配了一台电脑。头几天,我没什么大事,每天去印涮厂坐一坐,打开电脑随便搜索搜索,看看还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内容。一个星期后,各编写组的稿子逐渐上来了,传到专门邮箱中,下载下来,开始整理修改。印刷厂的员工午间有厂子给定的盒饭。魏文波经理问我需不需要也定一份。我说不用,午间回家吃,下午就不来了,在家里电脑上也一样工作。办公室主任苏红有时也到我的小办公室转转,说有什么需要的,找她就行了,用不着找经理。她不怎么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经常到各部门转来转去。她喜欢穿那件红色的紧身上衣,腰显得很细,洁白的长裙,下摆像一叶张开的白莲,来往穿梭于方格中穿着各色服装的打字排版员中间,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一天晚间,妻子做好了饭,正要吃饭,电话铃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按下接听键,是个女的,声音有点熟,一时又想不起是谁,就问道:“您是哪位?有事吗?”
      对面爽快地说道:“真是大教授多忘事,我是苏红,小红。请你出来喝点酒,能给面子吗?”还没等我回答,又赶紧补充道:“千万可别说‘不’啊!”
      我问清地点,因为酒店离着不远,就决定走着去。实际是个烧烤店,楼上楼下两层店面,楼上人声嘈杂,似乎人不少,楼下是几个包间,比较安静。我按苏红告诉的号码进了靠窗户的一个房间,只见苏红一个人坐在一张能坐七八人的大桌子旁边,上身照常穿着紧身的红色外衣,下身换上一条浅色的条格长裤。她眼睛望着窗外,似在等人的模样。
      我说道:“看来我最守时,第一个来到。”
      苏红回过头,见我来了,非常高兴,说道:“守什么时?晚了10分钟。”
      我疑惑地问道:“别人不还都没来吗?”
      苏红道:“哪还有别人,就咱俩。”见我捡一个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坐下,又命令道:“坐过来,坐我身边。我又不是妲己那样的狐狸精,能迷住你。”
      我只得乖乖地挪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奇怪地问道:“就这么两个人要那么大的房间干什么?”
      苏红道:“来晚了,楼上的小间都满员了,就剩楼下几个大间。”
      我说道:“我以为你和朋友聚会让我来凑个热闹呢,怎么就请我一个人?”
      苏红回答得很干脆:“陪我喝酒呗,一个人喝酒闷得慌。”
      苏红开门喊了声服务员。服务员很快进来把烤肉锅点着,端来了一斤烤肉,四盘小菜,还有半斤装的1瓶雪城大曲,4瓶啤酒。我一看酒还不算少,但白酒总算由那天的一大瓶变成半斤装的了。可还有啤酒,掺着喝最容易醉人的。怕编辑组聚会那天的事重演,就先约定道:“小红,喝酒可以,但一不准干杯,二不准喝醉。”
      苏红道:“是不是因为我那天出丑,让你见笑了?”
      我说:“没想到你那么能喝酒。”
      苏红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其实我就是喜欢喝点酒,真没多大能水。那天一是为了完成经理给我的任务,二是给你个下马威,看你这个人是不是可交。”
      我也笑道:“我这个人还行吗?”
      苏红道:“还行。酒品就是人品,如果喝酒推三阻四的,这个人肯定不可交。”
      苏红给我和自己各倒满了一杯酒,可没再提议干杯,而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有时也端起杯来和我碰一下,但碰过之后也只是喝一小口。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问道:“找人陪着喝酒,为什么不多找几个人?”
      苏红道:“我不喜欢人多一起喝酒,人多太闹。”
      我问道:“怎么不找个女的?”
      苏红道:“女的一般不喜欢喝酒,再说女的事多。”
      我问道:“怎么不找个年轻点的?比如和你年纪差不多的。”
      苏红眼睛立刻瞪得圆圆的,小嘴还撅了一下,说道:“那安全吗?你是想把我往狼口里送啊?”
      我反问道:“那和我在一起就安全吗?”
      苏红道:“你是老人嘛。再说了,那天我喝醉了,你把我送到小旅店,安安静静地守着我醒酒,就觉的和你这个大教授在一起绝对安全。”
      我又问道:“你爱人让你晚间出来喝酒吗?”
      苏红只简单回答了四个字:“他不在家”,
      我又问道:“孩子呢?”
      苏红简单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苏红回答完就把头扭过去,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窗外夜黑了下来,对面店铺霓虹灯不停地闪烁,像无数双不停眨动的眼睛。不时有汽车在店前马路上驶过,酒桌似乎都在震动。我觉得苏红这天不想多说她爱人和孩子的的事,也就没有再问。
      两人边聊边喝,不知不觉,一个半斤装和4瓶啤酒都喝完了,我们两人都有了半仙之体,但都没喝多。我要送苏红回家,她开始不让,后来改变了注意,说道:“送送也好,看看我家在什么地方,反正也不远。”
      烧烤店离苏红家确实不远,我俩走了不到20分钟,就到了苏红家的楼下。这是一个封闭的小院,正面和左右两侧共三栋楼,都是四层的。苏红家在中间那栋。到了她家楼下,苏红先是和我握了握手,后来又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我一下,说道: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老酒友了,必须随叫随到。”
      她要给我10元钱打车费,我没收。我趁着夜的清凉,悠闲地漫步回去。因为走得很慢,到家差不多走了一个小时。

      三

      这之后,苏红隔三差五晚间就约我出来喝酒,电话中不再称我“贾教授”或者“贾老师”,而是叫我“老酒友”。虽然妻子不加阻拦,但每次我出去的时候,因为儿子在北京上学,妻子一个人在家吃饭都是随便对付,觉得对不起妻子,有时就婉言谢绝。每当头一天我没赴约,第二天去印刷厂苏红总是一早就到我的小办公室,不无埋怨地说一句:
      “不讲信用。”
      每次喝完酒的时候,都是苏红抢先走出包间,去吧台买单。我觉得不能总让人家请自己,有一次还没吃完,我就偷偷出去到吧台买了单。等下一次饭吃到一半偷偷溜出去买单的时候,吧台告诉我,苏红已经把200元钱早就压在她那里了。我很过意不去,说道:
      “两个人喝酒,不能总让你一个人花钱。你挣点钱也不容易,我的钱比你来得方便一些,应该我多负担点。”
      苏红道:“别以为我就挣印刷厂给的那几个死钱。别看你是大教授,我家钱比你多得多。”
      以后我就不再争着去付款,任凭苏红去买单。时间长了,我不由得心生疑虑:苏红为什么这么喜欢喝酒?就是一种爱好,还是有别的原因?女的爱好喝酒的不是很多,一种情况是职业或工作需要,如秘书、助理什么的,要经常陪客人喝酒,一来二去就形成酒瘾;一种情况是家庭或婚姻不幸,有时是借酒浇愁。而苏红,哪种情况都不是。虽是办公室主任,但印刷厂需要接待的客户并不多,不需要她经常陪酒。家庭看,也不像有什么愁心事,每天上班高高兴兴,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到底什么原因?我决定探索个究竟。
      一天晚间,我俩在大排档吃烤串。喝了几口酒后,我问苏红道:“小红,你一直就这么喜欢喝酒吗?”
      苏红道:“那倒也不是,以前不怎么喝酒,你知道,我爸爸是滴酒不沾的。就是这几年逐渐养成了喝酒的习惯。”
      我有点好奇,问道:“说说看,怎么养成的?”
      苏红道:“你说我一个人顶个大房子,晚间回到家空落落的,有点寂寞。有时刮风下雨打雷什么的,外面黑乎乎的,还有点害怕。喝点酒,晕乎乎的,躺下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上班,又是高高兴兴的一天。”
      我问道:“那你爱人呢?经常不在家吗?”
      苏红道:“他一年360天,起码300天不在家。”
      我沉思了一会,婉转地说道:“那你们俩……”想说是不是感情不好,转念一想,有点太唐突,于是换了一种问法:“他不管你吗?”
      苏红道:“不是不管,是他太忙了。实际上他对我还真好,钱我随便花,家里事我说了算。你没见过我爱人,他可帅了……”
      不知为什么,这天我再次提起她的爱人,她不但没回避,还主动打开了话匣子,话语中颇还有几分自豪感。说他爱人姓李,叫李春生,180的个,都叫他大李。小时候她俩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大李的爸爸也是教育口的一个领导,是她爸爸的老朋友。两人青梅竹马,从小就等于定下了娃娃亲。她没考上大学,大李考上了,但并没嫌她没学历,大李毕业后两人就结了婚。大李学的本来是机械制造,却热衷于美食。大李的爸爸去世时只给他留下2万元钱,他就靠这2万元钱发展起来了。深圳北方人很多,他在深圳开了个饺子馆,生意特好。后来在深圳、珠海、东莞开了好几个分店,一年到头就总是跑来跑去的……
      苏红的话语中流露着一种幸福和甜蜜,我却从她诉说的背后感到了某种苦涩。等到苏红说够了,我已经有了个决定,说道:“小红,我想见见你家大李。”
      苏红问道:“咱俩喝咱俩的酒,你见他干什么?”
      我说:“向他自首。”
      苏红惊奇地睁大了眼睛,问道:“自首什么?”
      我说:“自首我引诱他漂亮的小媳妇。”
      苏红明白我是跟她开玩笑,就笑道:“你不拍他打你呀?他可是又高又壮,你这个小老头肯定是打不过他的。”
      我笑道:“不怕,有你帮着我。”
      苏红道:“我才不帮你呢。说好了随叫随到,可动不动就找借口不出来陪我喝酒。”
      我说道:“我说的是正经话。他哪天回来,一定告诉我,我请客,必须见见他。”
      苏红道:“见见也好,让他看看我这个老酒友是个什么样的人,好让他放心。也不用你请客,就到我家。我家大李开饭店的,会做一手好菜,让他露露手艺。”
      她伸出右手的食指,和我拉了拉沟,事情就算定下来了。

      四

      一个月后,我在印刷厂小办公室刚改了几篇稿子,还不到10点,就被苏红叫了出来,悄悄拉到门外。一会,来了一辆丰田越野车,把我拉到苏红家中。大李确实像苏红说的那样,一表人才:大高个,长得很壮实。四方脸,大眼睛,五官很端正,只是肤色有点微黑。我曾多次来到过苏红家的楼下,进屋还是第一次。三居室的房子,宽敞明亮,装修素朴雅致,很有现代意味。大李在家把菜已经做好,都是饭店能说出名的菜,满满的一桌。见大李这样盛情,我说道:
      “就是来见见你,说几句话。搞这么多菜干什么?”
      大李憨憨地一笑,说道:“小红说贾先生是她的老酒友,在小饭店尽吃她买的破菜了,到我们家来一回,总得做几道上讲究的菜。”
      我说:“这小红也太见外了,我也不是什么客人。她爸是我的老领导,也就跟一家人差不多。”
      三个人落座,开始喝酒吃饭。酒也是上档次的泸州老窖特曲。大李不是个善于言谈的人,酒桌上,就是劝我“喝酒”“吃菜”“别见外”“别客气”,苏红却一直说个不停,夸我如何有学问,为人如何好;她一寂寞了,打个电话就出来陪她喝酒,还从来不让她喝多;说我如何像个长辈,自己爸爸回天津了,真想还有这样一个爸爸。苏红在家里只穿件短袖白色小衫,描绘出苗条的腰部和突出的胸部,坐在高高大大的大李身边,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喝了一会酒,闲谈了一会,我就把话拉倒了正题,问大李道:“小红总和我一起喝酒,你放心吗?”
      大李当然知道“放心”是什么意思,就爽快地答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小红早就和我说过,她有个酒友,是个忘年交,人特别好。”
      我又问道:“如果不是我,是别人你也这样放心吗?”
      大李又憨憨地一笑,说道:“别人?当然也放心。我和小红从小一起长大,她不可能背叛我。”
      我严肃地说道:“大李,你年纪小一点,对社会的复杂性还不算太了解。有句话叫树欲静而风不止。你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可有些人不让你安静。意志薄弱点的,就抵制不住诱惑,放松了自己。当然小红是个好女孩……”
      苏红打断他的话道:“还真是那么回事。厂子里就有那么一两个男的,没事就向我献殷勤。有一次我晚间自己出来喝酒,有个四十来岁的男的端杯酒过来,觍着脸说,‘美女,一个人喝酒多寂寞呀,用不用我来陪你?’我真想给他一巴掌。”
      我说道:“大李,我再问你个问题,你做买卖赚钱是为了什么?”
      大李道:“养家糊口,让家里日子过得更好啊!”
      我问道:“小红生活得好吗?”
      大李道:“怎么不好?什么也不缺,她的工资我一分也不要,每月我还给她不少钱。”
      我说道:“孩子,说句实在话,她缺的就是你啊!你把她一个人扔在家里,守着个空空荡荡的大房子,不寂寞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喜欢喝酒,不就是寂寞吗?”
      大李辩解道:“可我太忙,跑来跑去的,也不能带着她啊?”
      我说道:“挣钱还非得去外地挣吗?咱们滨江市大小也是个中等城市,近百万人口,你多少钱挣不了?再说了,钱挣到多少是个头?你钱挣得再多,你最爱的人孤独寂寞地生活着,享受不到家庭的幸福,那钱还有意义吗?”
      一番话说得大李低下了头,喝了两口闷酒,半天说不出话。小红怕爱人不高兴,急忙圆场道:“李春生,贾老师可不是我请来的说客啊。你在外赚钱,我可从没阻拦过你。”
      我继续问大李道:“你想要个孩子吗?”
      大李道:“怎么不想要?没有个孩子,我挣那么多钱,将来留给谁?”
      我问道:“为什么不早点生一个?”
      大李道:“可我们都结婚8年了,就是不生。去医院检查过,两人都没有毛病。”
      我突然大笑了起来,说道:“傻孩子呀,你也是大学毕业,这么点道理都不懂。你一年360天,300天不在家,小红她和谁生去?”
      大李又是半天说不出话,低着头喝酒。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借着窗外射进来的灿烂的阳光,我发现他眼睛里有晶莹的泪花在闪亮。
      我把多少日子一直憋在心里的话全部倒了出来,一瓶老窖三个人也喝光了,就告辞出来。大李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说要走走,消消酒。大李和苏红一直送我出了院子,拐过楼后的小街,到了大道。分别的时候,大李紧紧握住我的手,无限感激地说道:
      “贾教授,不,贾叔,以后你就是我和小红的贾叔了。我不太善于说话,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五

      半年后,我收到一个请柬,邀请我参加“春红酒楼”开业大典,署名是李春生、苏红,给我留了一桌,要请满8个人。苏红早就告诉我,大李把南方的几家饺子馆全盘出去了,把资金投入滨江市道西区一个刚完工的楼盘,买了一个门市,包括地下室一共两层,共计300多米,开一家特色高档饭店,用大李和她名字中的两个字作为饭店的名字。
      饭店门面装修得很漂亮,栗色大理石的墙面色调和谐,落地大玻璃窗洁静素雅,“春红酒楼”四个霓虹大字十分醒目。楼门前摆满了花篮,左右各一排身着天蓝色小西装、短裙的服务员笑盈盈地迎接来出席庆典的客人。10点半钟,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过后,人们纷纷涌入饭店。我领着妻子找到请柬上写的桌号。我约请的学院来凑桌的六个朋友不一会也都到了。开宴之前我一直没见到苏红。大厅里人都落座之后,苏红和大李出现在临时搭的小台上,举着酒杯向客人敬酒。她不再是红衣白裙那种小女人的装扮,而是一身深灰色的西装,新烫的鬈发,新化的妆,胸前别着一朵鲜花,十足一个小老板娘的派头。她已经辞去了教育印刷厂的工作,全心全意辅佐爱人大李开好饭店。
      吃饭中间,苏红领着大李特意到我这桌敬酒。大李还是话语不多,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断说:“谢谢!谢谢!”
      我对苏红道:“大李回到身边了,我这个老酒友该辞职了吧?”
      苏红调皮地眨了眨眼,说道:“辞职?那么容易?你的职务是终身的。不过,再不用到什么大排档、烤肉店那些小破饭店去了。咱们家的大饭店,好菜管你吃,好酒管你喝。”
      我知道苏红说的不是玩笑话,她是从内心感激我的。从此,她再也不用守着个空荡荡的大房子喝闷酒了,再也不用找人陪着她喝酒消磨时间度过一个个寂寞的晚上了。
      三年后,当我要离开滨江到北京儿子家养老的时候,苏红领着李春生到我家来送行,带来两个刚刚焖好的大猪肘子和四个猪蹄,真是饭店的特色。苏红还抱来了她和大李一岁多的小儿子,孩子有点像大李,壮壮实实的,一副憨憨的小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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