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双双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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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上人来人往，算不得拥挤，但十分热闹。小柳牵着凌一的袖子，带着他一路走到了西街口的一个小摊上。
小摊很干净，但除了一套旧桌椅、一个带着铁锅的灶台，以及一块用毛笔写的“双双饼”的木牌外，没有任何装饰，在洛城西街百花齐放的摊位之中显得格外简陋。
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似乎认识小柳，熟稔地跟她打招呼。
“好久没见你来了，今天要买几个饼啊？”
「两个。」小柳伸出两根手指。
老婆婆从锅边的铁篓中取了两个刚煎好的饼，用油纸袋装好，递给小柳。
“带朋友出来逛街吗？”她问。
小柳付了钱，笑着点点头。
“北街那边儿新开了一家铺子，好像是叫什么‘明珠阁’的，里面脂粉、首饰、丝巾、手绢各种都有，据说还有不少外邦的稀罕玩意儿，才开几天，好多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都爱去逛。”老婆婆热情地跟小柳介绍去处。
小柳又笑着点了点头，比划了个「谢谢」。
老婆婆不会手语，只看得懂常用的几个手势。她笑眯眯地回了句“不用谢”，便摆摆手，低头做煎饼去了。
小柳向老婆婆挥手道了别，然后把一个饼塞到凌一手里，带着他往西街街口走去。
看着小柳一边走路，一边吃饼，凌一思考了一下，也学着边走边吃。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体验。
在食物匮乏的凌霜傲雪阁，暗卫们得到食物后第一时间就会把它们塞进胃里，就连凌双那种会囤食物来换布料的怪胎，也从来不会在路上走着把吃的拿出来。
煎饼两面金黄，微微有一点硬，但中间却刚刚好，柔软的面裹着肉馅和芝麻，都是恰好被煎香了但不会觉得干的程度。一口咬下去，芝麻在齿间被碾碎，同时，肉香带着淡淡的葱油香味在味蕾间绽放开来。
好好吃！
凌一不由自主的睁大了眼睛。
这个饼的味道已经可以和小柳做的糕点比肩了，而且，好像还有一丝难以捕捉的东西，让他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一点悲伤，又有一点温暖。
“很好吃，”他认真的对小柳道，“比最开始的包子差，但是比那天的笋和萝卜好吃。”
“最开始的包子”？是指那几个奶黄包？没想到这家伙对她做的奶黄包评价那么高，相较之下，连太尉大人都称赞过的李婶儿的小炒竟成了食物链的最底端了。
「你就那么喜欢我做的糕点啊？」小柳微微歪头。
“很喜欢，”凌一说的每个字都透着真诚，“你很厉害。”
小柳“噗嗤”一声笑了：「要是你刚才在明月楼也能有现在的口才，我就不会让媒人进来了。」
净会说些好听的话。
凌一不太明白。
「行啦，」小柳的牙齿轻轻刮了一下自己的唇，「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洛婆婆的双双饼可是西街一绝，好多酒楼都出大价钱想买她的配方呢。而且，她的煎饼里，还有一种我根本做不出来的味道。」
小柳的舌头很灵，由她尝过的食物，她都能知道里面都放了些什么，研究研究就能自己做出一模一样的来。可是这双双饼，她尝试过很多次，明明咸淡、口感她都能完全复刻，但就是吃着和洛婆婆做的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是那种，有些难过，又很暖和的味道吗？”凌一问。
小柳忽然抬头看着他：「你也尝出来了？」
她以为这个傻乎乎的“山贼”根本体会不到那种那种感觉呢。
“嗯，”凌一想了想，想要更仔细的描述，但是发现自己贫瘠的词汇储备，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只能在短暂的迷茫后问了一句，“为什么？”
或许是难得遇到能一下吃出这种味道的人，小柳在街边找了一个露天的茶摊，带着凌一坐下来，与他边吃边聊。
「你知道这个煎饼叫什么名字吗？」小柳问。
“双双饼？”凌一道。他有每到一个地方就观察周围环境的习惯，自然也看见了煎饼摊前的木牌。
「对，」小柳点点头，「这个事儿也是我婆婆讲给我听的。」
「洛婆婆和我婆婆师出同门，算是我婆婆的师妹，只不过在四十几年前，她去了当时的洛城首富秦老爷家中当了的厨娘，后来被秦老爷强行纳做了妾。
她在秦家过得很不好，但好在有了个儿子。直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亲分家，给她生了一对双胞胎孙儿，以带孙儿为理由把她接出府，她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后来呢？”凌一不太能理解这个故事，但他还是听得很认真。
「后来她的孙儿不见了。」
“不见了？”凌一疑惑。
「嗯，」小柳点头，「洛婆婆很喜欢她的那对孙儿，为此还把荒废了多年的厨艺全部捡起来，天天做好吃的给他们吃。但是在两个孩子六岁那年，去秦府给秦老爷拜完寿，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那对双胞胎了。」
小柳没有说的是，一起消失的还有秦家的另外几个小辈。在那些孩子消失没多久，秦家的生意就出了问题，没两年，曾在洛城叱咤风云的秦府，就再无消息了。
「洛婆婆和儿子儿媳一直在找那两个孩子的下落，可惜一直没有结果，」小柳轻轻叹了一口气，「在两个孩子失踪的第六年，洛婆婆开始到西街摆摊卖煎饼。
她说，那两个孩子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就是她做的煎饼，就算他们长大了，模样变了、声音变了，应该也还能记住这一口。她的两个孙儿分别叫‘秦大双’‘秦晓双’，所以这煎饼就叫‘双双饼’；把摊子摆在行商最多的西街，便是希望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能把这个味道带去大邺朝各地，有一天，能带到她孙儿的身边。」
凌一听完了整个故事，虽然听懂的内容有限，但还是评价道：“是个不好的故事。”
小怂闻言，笑了笑：「确实是个坏故事。」
她努了努嘴：「所以，那种你说的又难过又暖和的东西，就是洛婆婆对两个孩子的思念。」
“「思念」是什么？”凌一不太理解。
「就是……分开之后，很想很想对方。」小柳解释道。
“是‘想念’？”凌一问。
他也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词，或许是在护送雇主的家眷时，抑或是在刺杀某个多愁善感的文人时听过，但并不理解，此刻却莫名其妙的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嗯嗯。」小柳点头。
凌一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忽然道：“不见你，我也会有这种‘想念’，但不暖和。”
而且心里空落落的，又痒痒的像有蛊虫在上面爬，让他好几次以为自己体内的蛊提前发作了，过好一会儿才发现是虚惊一场。不过这些以他现在的语言表达能力没办法跟小柳解释清楚。
小柳看着凌一那双真诚而认真的眼睛，忍住想要捏他脸的冲动，笑着比划道：「你离开了之后，我也会想念你呀，可惜我的想念也不暖和，所以做不出这个味道的煎饼。」
只有带着无限的爱的思念做吃的，才会让食客觉得又难过，又温暖。
凌一察觉到了小柳故作轻松下的失落，他抿了抿唇，道：“你很厉害，可以做比这个更好吃的饼。”所以你不要不开心。
他总是能很真诚地说出小柳爱听的话。或许这就是小柳之前会产生凌一能很好的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有翻译她手语能力的错觉的原因了。
聊完这些，两人的饼也吃得差不多了。小柳又带着凌一去洛婆婆推荐的明珠阁逛了一圈，之后回家吃过午饭，便已到午时。
「你又要走了吗？」小柳将凌一踌躇着没有说的话问出了口。
或许是因为上次凌一离开后没几天就又回来看她了，所以对于这次分别，小柳倒没有像上次那样过分的不舍。
“嗯。”凌一点头。
他不想走，但必须赶去秦州做任务。
如果耽误了回阁的时间，等待他的又会是严厉的惩罚。虽然……就算按时回去，凌凇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是时候筹划着逃走了。
他紧了紧因毒伤而不再像以前那般灵活的右手。
……
秦州，雄狮堂。
满脸横肉，一头金棕色长发的男人愤怒地将一枚刻有血红梅花的令牌捏得粉碎。
他看着跪在堂前的手下，声音如狮吼般震耳欲聋：“去查！查清楚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龟孙子居然敢买刺客刺杀老子！查出来老子要灭他全家！”
“是，小的立刻去查，”穿着藏蓝色衣裳的手下小心地瞄了一眼堂上人的脸色，建议道，“堂主，这几天咱们堂里要不要增派些人手巡夜？”
“增派个屁！”男人对着手下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老子就算站这儿让那些龟孙子砍，他们也伤不了老子，把巡夜的都撤了，不然到时候老子一声狮吼把他们震死了还要老子出钱埋！”
“是，是。”手下捂着自己被震得嗡嗡的脑袋，飞快地退出了大堂。
……
哎呀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雄狮堂外，一身藏蓝衣裳的男人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凌凇这次失算了啊。叫他来提醒赵昂有人要来刺杀，让雄狮堂能早做准备，却没料到赵昂这莽夫……呵，该说他艺高人胆大呢？还是说他在找死呢？
不过，这样的结局，却是他最乐意见到的。凌霜傲雪阁排名第一的刺客，到底能不能胜过“西北第一高手”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双双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