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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   西厢房。
      肖一飞双手抱着林苑,踏着沉稳的步子走到床边,轻轻的俯身将她放在床上,女子的鼻息似有似无的吹气在他的脖子上,是那么的轻柔,引得自己颈间一阵痒,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放下粉色帏幛,“你好好休息吧,我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喊一声就好了。”肖一飞沉声道。
      林苑扯起床上的凉被往自己的身上盖了盖,隔着帏幛看,似乎眼睛眯起了一条优美的弧线,衬着粉色的微光,肖一飞有些恍惚。
      “肖大哥真是好人。”
      “恩,那我走了。”不知为何,林苑的屋内虽是摆设整齐,笔墨字画一应俱全,桌上石砚旁边有一个青花瓷胡桃夹纹的花瓶,瓶中只有一只梅,旁边还点着微微的熏香,是标准大家闺秀的闺房,可自己从走进来的一瞬间就感觉不对劲,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
      用手使劲按按太阳穴,似乎有点昏沉了。正欲起身,突然一双娇柔的手臂从后面环绕住了自己。
      清醒了半分。
      “肖大哥,能留下来么?”娇滴滴的声音让肖一飞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从你和哥哥一起走进我家的那一刻,看见你那双坚毅的眼睛,我就知道,我今生今世,只为你而活,不会有他二了。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所以。。。。。所以。。。。”
      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肖一飞仰起头看着窗外,知了在枝桠上没玩没了的叫唤,刺眼的阳光斑驳的露过树影打在了房内的地板上。模模糊糊的撒了一地的微亮。眼睛似乎有点被这激烈的光刺到了,余角出现了点眩光的七色。眯了眯眼睛。
      专注于发呆的他,没有感觉到身后那一枚带毒银针的逼近。
      就在针头要扎进颈项的一瞬间,肖一飞的眼前突然出现了缨离那张纯如静水的脸庞,还有浮现在她脸上那抹与世无争,冠世天下的微笑。
      她在对自己笑。

      肖一飞一个激灵站起身,紧紧握拳,背对着林苑说:“我已有意中人。林姑娘的情谊,我很明白,但肖某无福消受,还望见谅。”
      因为毒针一个扎空,收手已是不可能,如果当时肖一飞站起来是因为洞察了自己的气息,恐怕现在自己已经是魂归天际了,惶恐之后等到的却是这番吐情之话,心里暗自舒了一口气。边收起毒针边依旧娇弱的问:“是缨离姐姐吧?”
      沉默。
      久到林苑以为肖一飞已经站着睡着了的时候,才看到他身形一晃,一句话都不说的大步迈出了房门。
      “哼呵呵,”待肖一飞走后,林苑起身靠在床头,手掌徐徐擦拭着一枚毒针,针尾嵌着一株火红如血的莲花,在阳光下尽展娇艳,咄咄逼人。
      她低着头轻声道:“还是个情种,看来事情要变得有趣了。”

      刚走出房内,一阵闷热的风就迎面扑来,肖一飞轻吐一口气,比起刚才林苑房内诡异的清凉,还是这热风显得更为舒适些。
      那张清秀的脸还没有从心里消失。
      不知道缨离怎么样了,刚才一直冷言冷语,也不知她会不会生气。一想到那一双幽怨的眼眸,肖一飞所有心里的那点小吃醋就全部灰飞烟灭了。
      自己只想让她天天都露出那淡雅的微笑。如果可以,愿意掷千金以博红颜一笑。
      咬咬牙,肖一飞还是决定去看看缨离。
      走过碧池,穿过回廊。肖一飞现在比任何时候都觉得这条贯穿院落的回廊是那么的长,长到隔断了自己的思念。
      来到南落院,轻叩门扉。
      “进来。”平淡如水的声音。
      推开房门,肖一飞微微怔了一下:“你,在收拾行李么?”
      缨离没有停下手上功夫,只抬头看了瞥了一眼肖一飞,又扭过头去。
      “我们来梨花镇是为了什么,你没忘记吧?”缨离悠悠起声。
      寻找双目道人,拿到毒蜡。
      “当然没忘。”肖一飞走到桌前坐下,眼睛一直盯着不看自己的缨离,“我们何时启程?”
      “明日。”
      “明日?!”

      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
      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盛一院香。
      已入深夏。
      波光粼粼的碧池里,荷叶已露尖尖角,轮廓朦胧的云片,悠闲的浮在苍蓝的天空上,缓缓的从头顶爬了过去。

      七月初五。
      林宅门前三匹良驹正抬蹄嘶鸣,前后兴奋的跨着步子,最左边的马匹上坐着一位灰衣布衫的男子,发髻高高的用金绳扎在脑后,满脸微笑,正温顺的抚着马鬃毛。中间的男子则是一身骄阳似火的红装,腰间际着黑色镶边的围带,手持黄泉剑,脊背挺直,坐在马上沉默不语,只是一脸严肃的望着前方漫漫道路。任凭着天地万物再如何的光彩,都不能盖去他那与生俱来的傲气。最右边的是一位身形瘦弱的女子,纤细的颈脖上顶了一顶大草帽,遮住了整个脸庞。雪白无尘的衣裳似乎如一团薄雾般笼罩起了身体,似烟似迷。她低低垂眼,仿似在深念着什么。
      “在家好好看着屋子,等着我回来啊,好妹妹。”林侯抚顺好马匹,转过头去向林苑道别。
      “知道啦,每次都这么罗嗦。”林苑小孩子似地嘟起嘴,“早去早回。”目光转向了肖一飞。
      肖一飞背后一怵,知道林苑正用期待的眼神死盯着自己,用余光扫了一眼在身边冷淡如水的缨离,心里有些异样,只得大声说到:“要上路了。”接着就一个人策马扬长去了。
      缨离没有理会身后那不知身份的林苑,也甩起马鞭跟了上去。
      林侯无奈的对着妹妹笑道“你肖大哥害羞,呵呵。”说罢也绝尘去了。
      林苑站在门口一直挥手道别,待到已经看不见远方的人点之时,突然冷下脸来,一个拂袖转身进门。

      “我们是要去哪?”骑在马上的肖一飞扭过头去问缨离。
      “离梨花镇二三十里外的卞丘,是双目道人的隐居之所。虽是无人问津的荒丘,但他的门前种有一颗桂花树,不知用了什么药物浇灌,那桂花树四季飘香,所以不怕找不到。”缨离拉着马绳,身子完全的匍匐在马背上,“不出意外,一两日内就可到了。”
      肖一飞沉默着点点头。
      “我估计是到不了了。”林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为何?”肖一飞皱眉。
      “你看天空,一大朵厚重的乌云正在往这一边飘,估计几不一会就要昏天黑地的下起暴雨。”林侯伸手指了指天边那片昏暗暗的云朵,“这里没到深夏,就会有几天天空仿佛被黑夜笼罩了一般,接着瓢泼大雨就会一直下一整日。”
      肖一飞摇头,为何最近总是诸事不顺呢?
      正这么说着,一股漫天狂风迎面吹过,卷起了遍地黄沙,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马匹也停止了奔跑,站在原地来回踱步嘶鸣着。树叶摩擦发出了阵阵“西索”声,一片片还翠绿欲滴的叶子就生生的被这狂风席卷掉落,更有的细枝桠经不住狂风的暴打咔嚓咔嚓的断裂开来。这阵风来的又急又猛,就好像神兵天降下凡捉拿罪人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到了跟前。
      “不能再赶路了,这雨来势汹汹,我们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吧。”林侯顶着狂风呐喊,
      环顾四周,肖一飞隐约在前方转角处看到了一个洞穴,“那里!“他伸出食指”去那里,快!“
      顾不得马匹的惊吓,只能是狠狠的抽着鞭子让马儿快跑,能赶在大雨之前躲进洞穴里。
      前脚刚踏进洞穴的一瞬间,乌云至,顿时暗无天日,太阳就想被乌云吞掉了一般,方圆几十里内是黑压压的一片,大雨立刻倾盆而下,沉重的雨滴夹杂着狂风的嘶吼,不停的撞击在岩石上,大树也承受不住这般打击,风雨飘零摇摇欲坠。
      “这雨真够猛的,”进了洞穴,肖一飞下马抖抖身上被打湿的地方,“我还是第一场见到这场面呢。”
      “哈哈哈,够惊魂的吧,这种雨每年都下,苦了老百姓,雨走后只留下满镇的内涝洪水,和山体滑坡。”林侯走到洞穴的一角,坐了下来。
      “山雨过后,定有彩虹的。”缨离把马绳绑在了石头上,摘下草帽,用手理了理刚才被狂风吹乱的发丝,走到洞穴的另一边,也坐下了。一抬头,正瞅见肖一飞盯着自己。
      没想到她会抬起头,碰到眼神的一刹那有种心虚的感觉,草草的便收回了视线。
      “你们两个倒是悠闲。”肖一飞轻吐了一口气,转身,没再敢往缨离的方向看一眼,坐在了两人的中间。
      看着架势,今晚是得在洞穴中过夜了。

      夜晚开始降临了,真正的黑暗笼罩在这悠悠洞穴里。三个人拿出包裹里的干粮解决了晚饭后,就围坐在了篝火边上,林侯和肖一飞有的没的聊上一句,缨离则低头抚弄着随身带的那只玉笛。
      “林兄,你有家业,本可以衣食无忧了,但为什么会想到走江湖呢?”肖一飞左手拿着一根细枝条,百般无聊的拨弄着篝火。
      “呵呵,我不喜欢商人间的尔虞我诈,太可怕了。也不喜欢每天就坐在房里傻愣愣算钱财。那样闷得慌。”林侯笑笑。
      “江湖难道不可怕?”
      哈哈,走江湖万一有危险死了,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做买卖万一赔了,那可是全家人的命都赔了啊。你说哪个可怕些?“
      肖一飞点点头,“也有道理,不过,你有危险只是你一个人的事,这不对。”肖一飞的眸子衬着火光被点的通亮,隐隐闪烁着光芒。“还有我们,还有,你的妹妹。”
      “呵呵呵呵,我知道啊。”林侯还是微笑着,“所以我不会死的。”
      “那肖兄你呢?能练得成《莲异》的人,绝对不简单啊。”
      “我?”肖一飞放下了树枝,握紧了黄泉剑。“从小双亲就被炼火教谋害了,直到养父把我收留。后来。。。。。。”
      肖一飞皱了皱眉头,已经很多年没有去回忆小时候的片段了,父母的模样也只剩下个轮廓,是怎么被炼火教屠杀的,自己仿佛也想不起来了,不对,养父说过当年屠杀,血光煞天,满城惊叫,这样的场面自己是不该忘记的,但为什么,现在想回忆脑子里却是剩下一片空白了?
      “后来如何?”林侯以后肖一飞停顿不语是在酝酿话语,赶忙催促着他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后来?”肖一飞感觉到胸口有些发闷,眼前的火光随风晃动的更是令他心烦意乱。后来又发生了什么?被屠杀的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进了闭关那年是十五岁,那中间呢?中间的两年发生了什么。。。。。。脑袋好像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撑着了,隐隐的在发胀,似乎要往外翻涌了,但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又消失了。
      肖一飞双手拖着前额,陷入了一阵恐慌之中。
      “我,不记得了。。。。。。”许久后他才开口。
      仿佛是被那一阵怪异的沉默吓着了,林侯听到了这五个字后老半天才反应过来。
      “哦,不记得也好,也好。。。。。。”
      “睡吧~!”肖一飞一头栽倒在地,就再没有声音了。
      林侯不明白状况,无辜的抬起头看着缨离,再指指躺在地上那个石化的人,一脸迷惑。
      缨离也摇摇头,双手向外一摊。
      林侯摆摆手,也躺下了。
      黑夜中,篝火微微的点亮着这荒山的洞穴,好似一道屏障一般,把洞穴外的狂风暴雨都隔绝开来,幽幽的火光轻快的跳跃在深夜里。缨离痴痴的望着前边的光亮,也不管眼睛是不是被这耀眼的火照得发疼,只是呆呆的盯着。倏然,缨离将脸一点点的靠近篝火,逼人的热气也一点一滴的渗透进了皮肤里,烧得人火辣辣的。能够感觉到皮肤正在因为高温而开始变得干裂起来,呼吸也越来越沉重,已经感觉不到了空气了存在,只有一股火焰的味道。心里也开始变得焦虑不安起来,生怕火苗一窜,自己都被点燃了。
      手上的玉笛,握的更紧了。
      当年的你,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猛的有一掌将自己向后一推,缨离的脸被震开了火苗跟前。抬头一看,肖一飞正满脸的怒意看着自己。
      “你想毁了自己的脸么!”肖一飞显然是怕惊醒到了在另一侧的林侯,压低了嗓音沉沉的问道,怒气却未减半分。
      缨离淡然一笑:“我只是觉得有些冷罢了。”
      肖一飞拧的向麻花一样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点。随即便脱去了自己的上衣,扔到了缨离的怀里。
      “下次冷就告诉我,这么危险的事情不能再有了!”虽然还是恼怒着,可语气里分明又多了些疼惜之情。
      缨离两眼弯起了镰刀状,眸子温婉而动人,嘴角轻向上扬,温柔的回答:“遵命,肖大侠。”
      衬着火光,肖一飞看到她微微发红的脸颊,还有那一抹淡雅的微笑,在一股橘黄色的氤氲中久久的荡漾开来,回荡在了这一片不大的洞穴上空,不停盘旋。看着她的笑,一瞬间,他有了一种纵使让自己踏破千山万水,也要使得眼前人展尽笑颜决心,哪怕代价是这个天下,都在所不惜。
      缨离在篝火的另外一侧安静的躺了下来,将肖一飞的上衣盖在了自己身上,一股莫大的暖意流入心田,编制了一个茧,将自己团团包裹起来。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当初还跟在自己身后粘着不放的小屁孩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自己笃信依靠的男人,可他的气息从未改变过,还是如当年一般,有一股山谷空灵脆竹的味道。
      缨离用手轻轻的扯着衣袖,微微笑着,安然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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