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其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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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那零点零一秒中我亢奋的大脑忽然减慢了转速，眼前闪过很多东西。
既懊悔自己为啥要手贱爬出来，这下可好，非得顶着被抽成东非大裂谷的脸去投胎了；同时伏低身子，紧了紧护住筹春的双臂。然后我又想，如果两个人一块儿去投胎的话老娘定会把我家老头子当邪恶轴心给灭了。
“啾——”
哪儿来的鸟叫？我一激灵，自从进了山谷之后就再没听到过除了我们五个人说话声之外的其他动静，这种暗潮汹涌的死寂无时不刻绷拉着我的神经，此时却听见别的活物声，简直跟在深渊尽头看到光线似地让人激动。
正欲袭击我们的巨蛇好像也被分了心，甩尾的路线失了准头，贴着我的头顶滑到了另一边的泥地上。它并没有延续攻势，反而转头对着身后的树林，疑惑地呆立着。我一看机不可失，立刻把筹春拖向黑暗的树影里。仿佛为我打掩护似地，对面的树上又传出“啾啾”的鸟叫；而那蛇的个子虽大，脑子份量却不见得重到哪儿去，此时正在左顾右盼，一副拿不定主意先揍哪边的模样。我蹲在树丛里大气不敢出，一手扶着筹春的肩膀，一手攥着军铲，手心微微出汗，准备若是那怪蛇调头进攻我俩，就给它一个搏命之击。
我正紧张地看着光亮处的动静，忽见一道阴寒的光芒从暗处的树顶射了出来，并直直地插进怪蛇的身体里，怪蛇庞大的身躯随即笨重地砸在地面上，它不停地翻滚、无声地嚎叫着，张开的血盆大口涎沫四溅。不一会儿，我便闻到一股腥臭味，酸水一阵阵涌上喉咙，只见怪蛇停止了扭动，迅速地游向黑暗的树林深处。
怪蛇掀起的尘浪渐渐平定，营地一片狼藉，只留下地上一条条蛇身印记和快要熄灭的营火。我不敢贸然走出藏身之地，只得缩着脖子四下张望。又过了几分钟，对面树冠上一阵骚动，我看到一个圆不溜丢的敦实身影跳下树向我们的方向走来，等那身影走进火堆，我发现那人是胡子，他的头发估计是被树枝捞成的冲冠式样，配上黑黑的脸膛和浓密的络腮胡恰似一个猛张飞。胡子落地不久，另有两个瘦长的身影也分别跳下树来。
本以为他三人大概得缺胳膊断腿，现下他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我立刻吃了颗定心丸，朝他们呼救道：“快来帮我一把！”胡子闻声立刻朝我奔了过来，我俩一前一后抬着昏迷不醒的筹春走到亮处，筹春嘴唇发白，脸上冒出的冷汗混着泥土，情况看上去糟得不能再糟了。
“老王，你过来看看。”胡子检查过筹春那条不自然僵直的腿之后，回头喊道。
老王就是瘦子，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不想瘦子置若罔闻，不紧不慢地弯下腰在草丛里搜索。后来他捡起一把小刀似的东西，才提起来，黏在白刃上的东西便滑下地，散发出一阵恶臭。这应该就是刚才击伤巨蛇的那条光影，瘦子一脸嫌弃地看着沾有黑绿色汁液的刀刃，随手在翻到的物件里找了块布，把刀来来回回擦拭得锃亮。只见一丝不详的浅红色锋芒锐利一闪，竟像是淬过毒似地让人胆战心惊。瘦子端着刀左看右看，半晌才满意地将它收回腰鞘里。做完以上所有步骤，他老人家才抽空看了我们这儿一眼，一脸阴阳怪气地走了过来。
人命大过天，我见他对筹春的性命还不如一把小刀来得重视，不禁心中涌起一股恶感：之前他三人再怎样内斗我都是置身世外的，现如今却扯上了我的血亲，我无法不对此人心生厌恶。
瘦子用手指在筹春大腿内侧的几个点上用力一按，昏死的筹春发出了咽呜的声音。
胡子问道：“怎么说？”
“没断，不过裂得挺深。”瘦子说罢将筹春的上身掀动了一下，手掌贴着着他后脑处摸了摸，又说：“我来把他弄醒，扶他坐起来，别让他的呕吐物呛到气管里，不然没摔傻都能噎死了。”
我七手八脚地扶起筹春，胡子找了个背包给他靠着。只见瘦子不知从哪儿掏出了瓶颜色诡异的液体，拧开盖子，却没闻到有啥特殊的气味。
只见瘦子对站在不远处既像发呆又像放哨的哑巴张喊道：“可否借张爷宝血一用。”
哑巴张点点头，走到他身边用拇指指甲在食指指腹重重一掐，血珠便从指尖滚落进小瓶里。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他的食指和中指长似电影里的ET，甚是怪异。张小哥献完血，捏了捏拳头又走回原处放起哨来。
瘦子盖上瓶盖摇了摇瓶身，说也奇怪，那瓶液体忽然变清澈了。接着他拿着瓶子往筹春的鼻子下面凑，这瓶子里的玩意儿太纠结了，看样子应该是类似嗅盐的东西，但具体是什么只有鬼知道了。只听筹春嘤咛了一声，我这厢正对筹春满怀愧疚呢，想都没想就反射性伸手一挡。
我的婆妈似乎触到了瘦子的神经。他忽然反应大得惊人，只见他甩开执着的瓶子，再探手捉住我的手腕和肩膀一扭一翻，只听得骨节格拉拉响。我被他这么一折，上半身竟像是被扭断一般的痛。大约是感受到我身体剧烈的痉挛瘦子才放了手，我瘫倒在地，早已叫不出声。
他看着躺在地上连连吸冷气的我，森然道：“能把这家伙弄醒的东西刚才已经被你给打了，”他用脚尖挑了挑筹春的衣角，仿佛筹春只是团抹布似地，“他没事便罢了，他要是一直昏迷着丧失了最好的补救时机，那可全是你的责任，跟爷没半毛钱关系。”说完，又咧开嘴冷笑，露出了几颗豺狼似地尖小的牙齿。
瘦子这人平时就不是平易近人的类型，可我没想过他的冷血居然能到那样令人发指的程度。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带着一点求救心理地看向胡子，没想到他只是悠然地点起了一支烟，定定地看着忍痛的我和不知死活的筹春。
我霎时间明白了一些事，一些在这一路上我从来也不想、不乐意费心地去想过的事情：在他们的心里，从一开始我和筹春就只是两个巨大的累赘——出于他们和我父亲之前一些不可告人的利益关系而被牵扯进来的累赘。他们的眼神告诉我，在这个小团体中，我和筹春是多么不和谐的存在。现在筹春伤了，我更是手足无措，正好藉此契机，他们希望我俩能自己知难而退，快点打好包袱滚回安乐窝里啃猪蹄去。而且少了我这个牵头人派来的小卧底，他们可以重新规划利益所得，最后分给我爹的那份指不定就给捂去一大半了。
照以往看，这种情况下我铁定是恨不得立即飞回家，可现在我的胸中竟不知怎地燃起了一把熊熊怒火。只是想道他们这样看我不起且心怀鬼胎，我一定不能遂了他们的愿。
而除了立场不明的哑巴张，如今只有筹春是我的盟友。眼下他的状况对我们非常不利，必须得快把他救起来才行。但是该怎么救，我却是一点儿都没谱。不管怎样，总得把他弄醒了再说。
我发现瘦子刚刚丢下的瓶子卡在散落的杂物里，并未完全倒翻，瓶子里大约还剩下一半的液体。捡起瓶子闻了一下，竟闻到股让人舒心的清甜香味，等了几秒也没有感到身体出现不适，反而脑子清醒了不少，这才稍稍放了心。
于是我咽了口口水，把瓶子放到了筹春的鼻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其之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