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6、Part 96 泪水 ...
-
“是吗……？”
真田弦一郎特有的严厉浑厚的声线，吐露出尾音沙哑的激烈声色。
他几乎是踹翻桌椅，就那么迎着完全失控的切原赤也走过去。
他胡乱摸到球拍，也不管是谁的，就像在本能寺烈火中，抽出一把杀人杀己的武士刀。
“喂——！”这阵仗太激烈，餐厅里一时躁动不已。
“你们没搞错吧？”丸井文太挣扎着想要冲过去阻拦。
“幸村部长！”立海大其他人看向幸村，声音都发紧。
“……”幸村双臂抱起，走向真田弦一郎的背影，冷冷说道，“打球可以，这里不行。”
众人看向他。那个样貌秀美的少年，正散发出难以想象的威慑气势。
“去球场上打！”幸村凛冽地吐出一句。
“呵呵……其实都无所谓。”切原赤也咧嘴笑了，通红的眼睛里鼓起吓人的青色血丝。
他举起球拍，奋力握紧着，手臂上汗水和血痕交错流出湿润痕迹。
“反正都是我输……”他想起今天的对练，无论自己怎么努力，还是失误、还是输球。也许是阳光太猛烈，风声太混乱，或许只是这种日子过得太久。
越明白梦想所在，越是时刻记着被抚慰和托付的话语，越是无法忍受……
“始终被你们……尤其是真田副部长，全心全意地教导着……”切原赤也咬紧牙关，眼睛变得更加血红，“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是不满真田他对你的严厉要求吗，赤也！”丸井文太大声道，“如果是，你就明明白白说出来，我们会照顾你的心情啊！”
仿佛有个词汇，直接扎穿了切原赤也的心脏。
“‘照顾’？！”切原赤也发出骇人的哈哈笑声，尾音颤抖起来，强烈的吸气声让他的话语听起来支离破碎，“对……我恨的就是这个。”
“切原！”真田弦一郎发出一声怒吼。
“被照顾、被托付希望……”切原赤也猛地抬起头，挥动球拍砸下去，像是要袭击一个将要吞噬他的野兽，“可我还是办不到……没有变强，没有赢啊！”
“这——！”少年们大吃一惊，那哪里是打网球，那是在近乎错乱的神智下，直接砸向真田弦一郎的、坚硬无比的球拍挥击啊！
“弦一郎！”幸村不由得凛冽喊出。
真田猛地举起球拍，格挡住切原这混乱的动作，生生把他的动作停顿在半空，顶住他全身发狂似的力量。
他全身一掀，奋力将切原推仰过去，顺势格挡手腕，将对方球拍铿锵一声打落摔下。
本就已经严重变形的球拍，绷断了许多网格，掉在地上时声音过于响亮，听得人心头大惊。
“真田！”立海大众人看见，那气氛简直是要打架，连忙冲上去拽住真田弦一郎。
另外几个人顺势压制住切原赤也，那少年动作幅度吓人，力气也很惊人，像离开水的垂死的鱼一样，死命地挣扎。
“你在干什么啊！”丸井文太帮助大家压住切原，心知这种力道肯定会按伤他，但是毫无其他办法。
立海大伙伴们的声音，每个都染上了沙哑的震颤感觉。
“我是……恨我自己……！”切原的侧脸被紧按在地上，他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声，爆发的哭腔让人不忍心听。
“啊啊——！”他握起拳头，死命垂向坚硬的地面，砸裂的伤口顺着紧握的手心纹理，猛地裂成长长的血口。
“带他离开！”幸村快步走过来，不容分说地指挥大家，“去医务室……”
真田弦一郎推开阻止自己的人，一把摔下球拍，厉声喊道，“你们以为我是怨恨他，想揍他一顿吗？”
混乱的气氛中，大家不得不被这激烈的、含着悲哀的声音片刻冻住。
“我想知道他的心，真实的心！”真田大声道，“如果他的真心话，就是觉得我使他感到打网球是痛苦的，因而衍生出挫败和怨恨……如果是这样的话！”
他猛地转过身，几乎是直接拖起切原赤也，那动作力道太大、毫不留情，仿佛只能用互相伤害的外放的姿态，表达出内心相反的极端意思。
“我就放弃他！”真田弦一郎说出大家最不愿意听到的词汇，用撕裂的尾音，“我立刻放弃——！”
“快跟上！那两个人现在都不清醒！”立海大众人连忙互相拽着跑出去。
“这……”其他少年们纷纷想要帮忙，只是一时无从下手。
“不……请让我们立海大自己解决。”幸村转向大家，缓缓转了两次角度，轻轻颔首，眼底冷光深不可测。
当他也转身离开时，只有七扭八歪的桌椅、还有仿佛两个遍体鳞伤的战士般，破破烂烂摔在地上的网球拍，还剩在这片有些尴尬的气氛里。
“嗯……看来心理建设也不能忽略啊。”少年们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更多的话题还是在悄悄商量“一会儿去看看他们吧？”这样的事情。
离立海大刚才围坐的桌子比较近的山吹众人，主动又不多言地走过去把桌椅收拾起来，其他少年也顺手把网球拍先收起来。
“完全坏掉了。”有人拿着切原用的那个完全变形的球拍，无奈地举了举，叹了口气说。
“那也不好直接扔掉吧。”有人提议说，“还是还给他们，也许触物生情，他们会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一下……”
“切原君毕竟还只是二年级的后辈，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是小孩子呢。”这样的私语也混合着担忧的感慨意思说出。
山吹的大家也听到了这些谈论，收拾好那边的桌椅后，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却觉得似乎没剩下什么胃口。
草薙明月也帮忙扶正几处桌椅，顺便去洗了洗手，一面擦着一面回到众人中间。
餐桌旁，千石清纯正托着一侧脸颊，声音有些被挤压模糊，听起来可可爱爱的，又有安抚人心的味道。
“你们听见切原的话了吗？他哭着喊的。”他轻轻搅拌着冰淇淋咖啡，一直这么弄着，也没喝一口。
“他说，他恨的是自己。”南健太郎叹了口气，“和真田那样大打出手，是会让人以为他们的关系破裂了。”
“但如果真的了解他们的情谊和性格，就会觉得……”东方雅美轻轻摇头，“是认为自己一直不够强，紧绷太久了，无法面对真田君吧。”
“有什么话，明明白白告诉真田就好了啊。”千石清纯眨眨眼睛，“就告诉他，不是不喜欢他的严格要求，而是有时候心里会觉得有点迷茫。”
“啊，按照千石你的性格，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啦。”南健太郎挠挠眉角笑道。
“伙伴之间就应该这样呀。”千石清纯想了想，有些出神地喃喃，“当然，每个人都有无法说出的秘密吧……”
南健太郎转过头，和东方雅美深深对视一眼，彼此轻叹一声。
“感觉就像是走向了自己的反面。”东方雅美若有所思地说道，“本来切原和真田就是这样，亦师亦友、又有点……老父亲和孩子似的关系。但是切原的心理压力一旦崩塌，就表现出和这种情谊完全相反的疯狂了呢。”
“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南健太郎由衷地担忧立海大的众人。
“找个机会去看看吧？”千石清纯眼睛一闪，挠挠后脑无奈地笑道，“真田就和我一个宿舍呀！接下来，不知道他的身边会萦绕着怎样可怕的气压呢。”
草薙明月倾听着这些对话，端起饮料喝着，姿态仍是淡静。
他深深感受着残留在餐厅里的，那股奇怪的气压……
不仅仅是关系突然变得紧张的伙伴之间，所扩散出来的紧张气氛。
草薙明月抬起头，看向全景落地窗外的幽蓝的夜色，隐约能看到遥远的月轮，散发出冰霜般冷白的色彩。
当大家各有心事地勉强吃完饭，收拾过后准备回寝室时，千石清纯向大家悄悄打招呼，“那我去医务室看看。”
“这件事也惊动教练了吧？”南健太郎说道，“毕竟与高中生的对练，教练都要全程监控的。那种程度的对打……”
“但是，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处罚吧。”千石清纯不太确定，也显得有点心烦意乱了。
“如果去的人多，反而显得烦。”东方雅美考虑周到，叮嘱千石清纯道，“那你代表我们好了。”
“明月……？”千石清纯点点头，又想起当事人之一的真田，和草薙明月也有同处一间宿舍的情谊，应该是比较亲近了，就试探性地呼唤他。
“东方前辈说得对，人多了反而乱糟糟的。”草薙明月非常理解别人的心情，不露声色地体谅到众人心里幽微的想法。他淡笑道，“千石前辈去看看就好。”
“那我先走一步啦。”千石清纯受到一点安抚的力量，松了口气，就先跑出去了。
几个人共同往公寓那边走，路上碰到的少年们，多多少少还在谈论立海大的事情。
“我也觉得切原君这两天都有点……怎么说呢，我不擅长细致地观察别人的情绪，我只是感觉他怪怪的。”
听到这样的谈论声，草薙明月侧过头去，发现是海堂薰正站在那里，和一脸不解的桃城武说着相关的事。
草薙明月停下脚步，用口型示意并肩走的东南两人。
“哦……”那两人心领神会，反手指了指空气，示意他们先回宿舍。
草薙明月回过头，走向海堂薰的方向。
“啊，草薙君。”海堂薰打了个招呼。桃城武从他肩旁探出头来，也笑着挥挥手。
桃城武的笑容稍纵即逝，又换上严肃疑惑的表情，“不过，我是从来不觉得切原会恨立海大的人什么的，尤其是真田前辈。”
海堂薰挠挠头，沉吟不语。
桃城武认真地看看他，又看看刚走过来的草薙明月，“就是……我也不是完全了解他们的事情，但就是感觉，你们知道吧？”
“感觉？”海堂薰重复道。
“反正就是用心感觉！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有那种事情啦。感觉本来好好的情谊，完全走向了反面，这种颠覆，谁能受得了？”桃城武乱七八糟地组织语言，心里也替别人着急，不希望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草薙君……”海堂薰感觉到，此刻草薙明月柔静淡然的气质，莫名给人冰凉灌顶似的安慰，不由得问道，“你觉得呢？”
草薙明月看了一眼遥空之上的、基本是完美圆月形状的月轮，又转过视线，看向青学的两个人，淡淡笑道，“有时候，表和里会倒转互换过来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