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Part 78 川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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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负责个人演唱各项事宜安排的美空正人引荐下，草薙明月提前进入音乐厅后台，帮他处理一些最后的准备事务。
其实细节早已安排好，但美空正人的心一直悬着。分明面对命运的结局、却必须努力到最后，希求那些诀别和遗憾的情绪，能够尽量转化为温柔的追忆……
就是这样的心情，促使他一直忙忙碌碌，到处转个不停。
只有美空百合子的休息室，美空正人始终令其保持静谧，不被打扰。
这是外婆的自我世界。每个人都必须有的、连月光和轻风也不能进入的秘密心角……
美空正人尽量放柔脚步，在休息室外徘徊。
休息室连接的走廊尽头，一直通到了音乐厅舞台上。
观众席位众多，被包拢在圆形的大厅内，视野和听觉都将浸入最好的氛围。
在将外婆接来之前，美空正人拜托草薙明月提前进入后台，在她的休息室里准备好东西。
美空百合子会在演唱前喝一点温度适宜的温水，做咽喉和心理上的润泽。这在她意气风发、歌声美好的过去时代，就已成习惯。
草薙明月将灵能转化为实体，能够完成凭空造物的咒术，这是他身为最强通灵师的证明。
现在运用这染上悲伤色彩的能力，铺陈一位故人将要远行的道路，尽管怀抱这样的觉悟，草薙明月仍然行动如水，像一道月光似地做着这一切。
他将温水形态的灵能造就的秘药，放在了休息室的杯盘上。
美空百合子进入后台之前，少年就离开，在前排座位上坐着，感受时光静谧的流淌，以及渐次热闹起来的观众席上的氛围。
直到这时，草薙明月还没有亲眼见到曾经待他如同自己孩子的、那位亲切温柔又性情大气的故人。
仿佛与这庄重传统的演歌音乐会气氛不太相融、却又立刻带来一股青春气息，U—17的少年少女们三两结伴，穿着漂亮的便装，各自找到位置。
草薙明月隐约听到一些私语，叫着熟悉的名字。
他转过头，动作轻柔地招手。
“在那里。”东方雅美悄声说，身后跟着南健太郎和千石清纯。
简单的运动上衣和牛仔裤，朴素又俊朗的他。
“坐在第一排吗？”千石清纯用气音微笑道，他本能地认为这是最好的位置。
他们依次坐在草薙明月身边。挨着少年坐下的东方雅美调整了一下坐姿，向他轻声询问一些关于演唱的事情。
这时，美空正人匆忙跑了过来，尽管压低声音，还是能听见焦急的沙哑感觉，“明月！”
草薙明月被他拉住，起身快步穿过台下。
就在同时，舞台灯光开始调整，乐队整理确认着乐谱，和声的成员们也在轻声交谈。
有人将独唱的麦克风调整好，又去整理麦克风长长的连线。
看着这一切，美空正人更加焦急起来。
他拉着草薙明月赶到休息室，里面空无一人。
“嗯？”草薙明月立刻转头四下查看。
“不，舞台助理说，外婆已经在专门的上台通道那里等候了。”美空正人额头上冒出细汗，“外婆没有叫我护送，她自己就前去了，我感觉有点不安……”
草薙明月感应到了什么，转身看向桌子上的杯盘。
一杯干干净净的白水放在那里。
他走过去，看了那个水杯一眼，缓缓将视线抬起，投入虚空。
“明月？”美空正人呼唤着。
“没喝。”草薙明月端起那杯水，侧身看着他，“百合子婆婆没有喝药水。”
“什么……？！”美空正人大惊失色，“所以……”
现在根本就是病入膏肓的体能、和完全伤损的嗓子吗……
“糟了！”美空正人一时头脑空白，就在这要命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
舞台助理说道，“一切准备就绪了！这就开始演唱。你们也回到观众席上吧？”
“等一下！”美空正人连忙拉住助理，“临时……临时取消演唱吧！”
“咦？”舞台助理愣了一下，苦笑着拍开他的手，“不要开玩笑啦！观众席都快坐满了诶。”
草薙明月听了，目光轻闪一下。
“听说是过去时代的演歌歌姬，虽然已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这种美名的余韵，还是吸引了许多人前来呢。”舞台助理点头慨叹。
他说着就转身走出门去，“总之你们也快去观众席上坐啦。”
“可是……”美空正人连忙就要追上去。
“正人哥哥。”草薙明月拦住他，轻柔的声音和动作，却像冰寒的月光一样，让人立刻清醒。
“明月……”美空正人声音有些发抖，“可是外婆现在的状况，她要是没有喝那个的话……是不可能……”
草薙明月凝视着虚空，缓缓摇摇头。
他一把拉住美空正人，脚步健快，不容迟疑，“我们去观众席。”
“这……”美空正人慌乱不已，草薙明月忽然一停，转头看进他的眼睛里。
“这就是百合子婆婆的心愿。”少年这样说。
当他们赶回观众席上，乐队已经开始演奏悠扬的、属于过往那个沧桑又幽远的时代的旋律。
和声队飘扬的声音轻轻流淌。
在众人的注目下，在这温暖宽广的光辉中，一名身着素美裙衫的女性站在舞台中央。
草薙明月微微瞠凝黑眸，凝视着那个面容沧桑、却依旧能看出昔日秀美气度的老婆婆。
她用平静温柔的眼神，环视着音乐大厅。
当她开口的时候，人们不由发出惊讶的吸气声。
“我要将这首演歌，献给我生命中的一切过往、一切人，献给你们——”
她的气息颤抖不已，声色无比沙哑。
“啊，这个声音……”人们担心地窃窃私语，“能唱好歌吗？”
坐在草薙明月另一边的美空正人，颤抖着握紧了手指，“外婆……”
按照旧时代风格布置的舞台上，展开了写有“美空百合子”片假名的绸缎条幅。
音乐声流淌开来，像清澈的、前往远方的河流。
美空百合子的眼神，也似乎随着这生命的河流，投向了遥远的地方。
当她的歌声传出时，整个音乐大厅、所有的听众，都仿佛坠入了含着花香的、那遥远时代的风中。
无比宽广，温柔醇厚。
美空百合子那醇美厚重、余音如酒的歌声，从那沙哑的嗓子里传出。
“知らず知らず歩いてきた细く长いこの道——”
【不知不觉走过来的细细长长的道路——】
“振り返 れ ば遥 か远く故郷が见える——”
“回首可见遥远的故乡——”
歌声醇深优美地流淌着，一切所谓技巧、感情的评价，都在这真挚流淌于时间之上的、生命河流般的演唱中，变成温柔的虚无，不再重要。
“ああ川 の流れ のように とめどなく——”
【啊 仿佛河流般川流不息——】
“空 が黄昏 に染まる だけ——”
【只有黄昏的天空被夕阳染红——】
古老演歌独有的、仿佛含着一口带着吹落晚花的清酒一样，深深含在喉舌的共鸣之间的，那无比婉转、深柔的转音和余韵，将淳朴爱挚的歌词，送到每个人的心上。
仿佛黄昏下告别的柔语、在往后时光中周而复始开放的春樱，这样的歌声流淌在每个人的感官世界和心里最深的所在。
苍老又端庄的歌姬，眼中闪动着黄昏河流上的余晖碎片那样清澈、沉柔的泪光。
“生きることは旅 すること终わりのない この道——”
【人生就像旅行无止境的道路——】
“爱する人 そば に连れて 梦 探 し ながら——”
【带着爱人寻找自己的梦——】
当歌曲的高昂部分再次来临时，尾音的余韵带上明显霍力的重音，却将这奋力的温柔深深融化在歌声的韵味里，让歌声像是乘着蓝空下的清风送来的、故人的呼喊。
也许是不舍的话语，也许是未竟的爱缠，然而都在那宽广的、与生命本身同等厚重的歌声中，追着最遥远的圣洁的黄昏之光，就那样悠扬地飘动着……
“ああ川 の流れ のように おだやかに この身をまかせていたい——”
【啊 多想随着这河流 依偎着它静静流淌——】
“ああ川 の流れ のように いつまでも——”
【啊 如同河流般不管何时——】
音乐声倾流向永恒的故里，悠扬的旋律奏起最后的芳音。
美空百合子凝视着她深深爱过的人世，凝视着这些无论有缘无缘、都在她的生命之河中投下柔影，像樱花一样的柔影的人们。
她以最高超、最动人的演歌唱调，深沉地、柔爱地唱出最后的声音。
“青 いせせらぎを闻きながら——”
【聆听着这蓝色的潺潺流水声——】
这首名为《川の流れのように》的最美的演歌，正如其名，正如此刻无怨无悔、柔美傲立地唱完它的人一样，化身为黄昏下的河流，净洁潺潺，流向生命的归途。
当歌声的余韵在这尘世的场所婉转轻扬，在每个人的心上留有爱音，演奏的旋律淡淡归无，副歌的收尾像是一声温柔的笑叹。
在这一切浮世的色彩和乐音包围下，美空百合子静柔地注视着尘世，她泪流满面，唇间含笑。
乐声终了之时，在那最深沉的短暂凝静后，观众席上站起无数泪痕闪动的人，或是鞠躬致意，或是热烈鼓掌，掌声汇成追向这永恒歌姬那黄昏樱花般倩影的、生命之河一样的清澈浪潮。
正处于青春的少年少女们，格外感受到那生命柔美坚毅的力量，这力量的余韵正是一阵飘扬的余歌，促使他们为这纯粹的感动鼓掌。
“真是……真是太棒了！”带着泣音的赞叹，从掌声的浪潮中传出。
“用生命在演唱……”人们注视着那庄雅雍容的苍老的歌姬——她最美的所在，正是她那飘零之花般的沧桑。
草薙明月也站起身来，仰望着美空百合子，大声鼓掌。
当连通舞台的小型阶梯放下，美空正人快步跑上去，躬身拥抱着外婆。
“外婆，外婆……”他的声音也化为永恒，追随在外婆那流向遥远黄昏的、清澈的生命之河上。
草薙明月走上舞台。那是怎样的一道身影，像静夜的月光、像落在深海上的幽柔花瓣……
他走向美空百合子，将手中一束紫纹百合花献给她。
美空百合子抬起头，望着这个高挑的少年。
从他的眼中，她看到了一生中的幻色，那些爱念的身影……
她接过花，抬手抚慰地摸了摸草薙明月的侧脸。
在那短暂的、经受住最恶毒的鬼神诅咒的重逢的拥抱里，美空百合子在草薙明月耳畔轻声说出遥远的爱语。
“我的心将回到爱子身边，回到你们所有人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Part 78 川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