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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Part 61 故人 ...

  •   聚在U—17基地的各个团体,少年网球队、女子特选队还有游学团,会进行一些常规的友谊赛和运动游戏。

      天气晴朗,阳光并不强烈,云层柔白,缓缓浮动过去。

      云影投在大地上,能清晰看到移动的形态。

      大型运动场上,中央是视野最好的网球场地,云影正从其上照映过去。

      少年们分别领了布置友谊赛场的任务,有的悬挂彩带,有的收拾横幅。

      大家热热闹闹又井然有序地做事,时不时从看台上穿过。

      木手永四郎从查对彩带等装饰品数目的表格上移开视线,其中一个眼镜镜片完全被雪冷的反光盖住,只露出另一只含着冷峭气息的眼睛。

      惯常冷酷的表情,总是藏着很深的谋略,不惜算计任何人,这样的气质从这个肌肤健康黝黑的少年身上散发出来。

      然而他那森绿色的眼底,还是闪动着隐忍的惊愕。

      平古场凛刚跑过来,火急火燎地说了什么,在那里转圈喘气,半天也没匀过呼吸来。

      木手永四郎回想着他刚才的话,沉吟片刻,冷冷的冲绳口音吐露出来,“真的是他?”

      “咱们帮忙整理游学团那边的名单时,就看到他的名字了。那时候谁也不肯相信!”平古场凛皱起眉头,神情里掺杂着惊愕,和发自心底的难以抑制的疑惑和心伤。

      他快速地摇着手指,吞了吞气息,用力一滚喉结,才接上呼吸,继续说道,“我看到他了!他肯定是费尽各种方法,才能加入这次的游学团。”

      木手永四郎四下转转视线。身边分错站着比嘉中的其他伙伴,各自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有的人手里缠着一团团彩色丝带,在风里微微飘动着。

      “……哈?”大家从无言的错愕里回过神来,发出一声声低呼。

      木手永四郎将表格松散拿在手里,几乎从手指里落下去。

      他又试图重新举起表格来看,简单无比的动作卡在半路,似乎心神不宁,只是透过冷峻的外表,隐忍藏住了而已。

      他终于还是把表格放下去,有些烦躁地轻轻扔在看台座椅上。

      “永四郎!”平古场凛等着他的下文,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下文应该说些什么,好像沉默才是正常的。

      木手永四郎没有反应,只是抱着双臂。云层的阴翳巨大地落在所有人身上,使他眼镜片上的反光消失了。

      云影流走后,他抬了抬头,两只眼睛清晰地透过镜片,传达出深沉的心绪。

      “不知火君……”他淡淡呢喃。

      “真的是不知火知弥?”甲斐裕次郎撑住看台座椅背,轻身翻过来,一步跳到大家身边。

      “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田仁志慧皱眉说道。他的声音本来就很粗犷,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头,声音听起来更加粗重。

      “去问问他不就得了!”平古场凛心里一团火,这团火混合着疑惑与关怀,烧得他浑身难受。

      他最受不了不清不楚的东西,不能快刀斩乱麻地认识真相、和人相处,对他而言是最难过的。

      何况对方是比嘉中网球部曾经的正选队员,是和大家一起奋战过的伙伴。

      比嘉中的众人不由得想起冲绳的夏日。天空最蓝、夏花香气最浓的时候,在那个海潮开始经常涨拍上岸的时节,不知火知弥退出了网球部。

      然后他又从比嘉中退学,理由是家庭变故,无力继续学业。

      “是的,家里唯一的长辈……”当时风中的零星叹息,还时时响在众人的耳畔。

      “本来就已是苍老的年纪,这一天来得更早……”

      “接下来是少年福利院的事情了吧?提前弄个社工身份什么的……”

      大家的心头不断飘过那些只言片语。

      而不知火知弥本人,那个身材健壮、皮肤黝黑得漂亮的少年,虽然相貌平平,但总是给人安稳踏实的感觉——他从突然离开网球部开始,就没有和伙伴们说过任何事情。

      只有风里流转的碎片,在蝉声中变成更加无妄的粉末。

      “按那小子的性格,只是不愿自己的伤口被翻出来吧。”大家当时这样想道,“不愿接受别人掺着施舍的帮助……但是我们明明不会异样地看待他啊。”

      而木手永四郎向来了解每一个网球部成员,他也深知不知火知弥那种怪脾气。强烈的、内向的自尊心,也许这就是促使他面对情谊深厚的网球部朋友时,格外选择沉默的原因……

      “听说他回老家了。各种后事的办理,以及将来的道路什么的……这个小子真的是完全避开我们,不告诉我们啊。”性格直爽的平古场凛,当时对于这样的情形,既疑惑又郁闷,难以描述的伤疤就此藏在他的心里。

      他看到了名单上不知火知弥的名字,刚才又什么都顾不上,听说游学团那边基本全员出动,也在训练场那边忙着布置什么,就一头火跑过去看。

      他站在阳光下,却觉得迷茫的大雾包围自己。

      “为什么?”平古场凛几次想要说点什么,巨大的郁结都将他的话逼回去,终于他只是向风里问了一句。

      听到这个问句,比嘉中的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向木手永四郎。

      “去看看他?”心思相对细腻的知念宽想了又想,谨慎地提议道,“也不要问什么,如果他只是保持沉默的话……”

      “他会躲着我们吧?”甲斐裕次郎感到烦躁,把几乎从不离开头发的球帽也一把摘了下来,又胡乱戴了回去。

      “我搞不懂诶!”田仁志慧哼了一声,将心中的情绪一股脑倒了出来,“为什么不和我们坦诚相待呢?大家是朋友啊!如果接受朋友的帮忙,在一起努力什么的,我不懂有什么不可以的啊!”

      木手永四郎轻轻咬住口腔内壁一侧的软肉,些许偏过脖子,挠了挠眉角,“慧,也许不知火就是在逃避你这些想法。”

      “……啊?”田仁志慧愣了一下。

      “好吧,好吧!”平古场凛动作抓狂地用力一摊双手,“永四郎,那我问你,他为什么又加入游学团,来到U—17呢?”

      木手永四郎静静抬眼,看向充满了莫名郁火、马上就要暴跳如雷似的平古场凛。

      平古场凛继续说着,心中那些因为珍视友谊而引起的不明不白的疑惑、哀伤,再憋一秒他都能发疯。

      “我们也知道他家里的变故……”他摊开手,有些狂乱地使劲点着指头,“加入游学团的各种费用、申请、测试,长途跋涉,反正乱七八糟一堆事!”

      他用力指着身后的虚空,在空气中使劲戳着指尖,“他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我看到了!那个傻瓜像个黑色影子一样,就那么孤零零地自己呆着,像个白痴一样,在那里弄些彩带什么的玩意儿!”

      木手永四郎发出一声沉沉的“啧——”音,撇开视线,双手无奈地掐住腰身。

      “他来干什么,你们谁告诉我?”平古场凛无意义地乱走几步,摊开手仿佛在问呼呼吹过的夏风。

      他瞠大眼睛,发狂似的逼问的意思,从他的眼神里流出。

      “好了,凛……”其他人有些听不下去,有气无力地试图劝慰。

      “然后他又不来找我们,一步也不靠近,还是我像个贼一样,到处收集消息去看是不是他。”平古场凛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咬住舌尖,紧闭双唇,整个人像僵冻住一般,刹住所有情绪,硬挺着站在那里不动。

      木手永四郎侧过头看向他。

      “……好,好吧。”平古场凛松开紧紧抿合的唇瓣,双手投降似地举起,心气一下子流失干净一样,无力地在空气中摆了摆双手。

      他背过身去。甲斐裕次郎走过去,沉默地拍拍他的肩膀。

      阳光映照下,气氛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冰雪。

      知念宽将声音放到最温和的地步,轻声说,“你生这么大气干什么。”

      “……呵。”平古场凛抬抬眉毛,眼里笼罩上一层自嘲的笑影,出神地胡乱轻轻点头,“我生什么气呢?我也不知道。”

      因为明明看到重要的、曾有过珍贵的共同经历与记忆的伙伴就在那里,他却没有任何一丝加入他们的意思,将自己变成一个陌生人。

      他们这些所谓的伙伴,什么也不知道,满心疑惑,无法可想,无处宣泄。

      “……该死。”平古场凛狠狠地吐出一句发抖的脏话。

      “他保持沉默,有他的理由。”木手永四郎终于开口。他侧身对着众人,脸庞落在阴影里,“各位,其实你们要知道,无论是多么好的朋友,也总有不能进入的、秘密的地方。”

      “我不要窥探他的秘密!我只是……”平古场凛一下子被点着了似的,霍然转过身来,“永四郎,你记得我们在冲绳海边顶着酷日集训的时候,那小子多么努力吗?他是怎样从那个混蛋教练的盘剥下尽量弄来经费,给咱们网球部弄各种东西?”

      木手永四郎冷冷深深地对视着他的眼睛。

      “你记得吧?你都记得对吧!”平古场凛睁大眼睛,“或者我们忘了好了!那大家都忘了那个混蛋小子吧,这样他是不是出现在这里,我们也压根不会去烦恼了!”

      他用力一摊手。木手永四郎看在眼里,缓缓吐出叹息似的低声,“你冷静点。”

      “我很冷静啊!”平古场凛提高了声调,语气里有一种只能用疯狂似的坦率来表达的哀伤。他指着那边游学团忙碌的方向,“反正下午就要进行网球友谊赛,这种联合活动要求所有人到场。那小子就会站在这里!”

      大家互相看看,想象到时候的气氛,会怎样冰冷复杂地缠绕在每个人心头。

      大声地呼唤、热切地交谈,大家在阳光下像从前一样打网球……这些最简单的记忆,现在变成了无法做到的事情。

      “他就站在这里,永四郎,这里啊。”平古场凛胡乱走动着,指点着那些看台座位,“那我们都不要理他,就当他不存在。”

      “好了……”甲斐裕次郎受不了,他轻声用气音说着安慰的话语,像是在哄发脾气的孩子。

      他走上去拉过平古场凛,对方硬是不转过身,就那么后退着踉跄步子走,还盯着木手永四郎。

      “永四郎!你说话呀,你不在乎对吧?!”平古场凛红了眼眶,大声说道,“我们莫名其妙地失去一个曾经那么好的伙伴啦!你完全不放在心上,对不对?!”

      “凛——”另外两人也连忙拦住他,乱七八糟地轻声安慰。

      木手永四郎看着他们,森绿色的眼里有望不到边的阴影。

      他缓缓回过头,看向虚空,背对着他们。

      这时,斋藤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从遥远的风里传来,“联合友谊赛就要开始了,大家加快一下布置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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