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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Part 59 细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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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是一如往常的、寂静的储物室，在无形之中，已被灵能场完全覆盖起来。
草薙明月站在储物柜群的阴影里，漆黑的瞳孔显出比这阴影更加纯粹的、黑暗的清光。
他微微抻了抻脖子，轻昂下颚的姿势，使眼神从微垂的眼帘下静静投出，蔑视的意味格外冷酷。
他就这样看着山下。对方体格格外高壮，却像个濒死的野兽似的，透露出狼狈恐慌的死气。
草薙明月抬起手指，指向山下。
“呜——！”山下痛苦地呜咽了一声，惊恐地张开双手，胡乱看着自己身上，“我……”
他感觉全身的力量，以可感知的流动速度与触感，像滚烫的血水一样，从自己全身流淌出去。
灵魂仿佛也完全溶解，跟着这堆血水，慢慢地从他身体里抽空。
山下惊恐地瞠大眼睛，眼白里鼓满吓人的血丝，像一头变异的野兽。
“我将你的生命气息，全部转移到他的身上。”草薙明月声音淡漠，“他就可以保住生命。”
“那……那我……”山下拼命示意自己，僵硬的舌头怎么也转不过来。
如此强壮的体格和生命力，如此让人厌恶的魂灵。
草薙明月轻笑一声，“你不会死的。但是你在三天内只能保持三岁孩子的生命能量。”
“三岁孩子……？”山下惊愣。
“是的。我相当于抽空了你所有的细胞活性——这是人生命的基本形式。”草薙明月淡淡道，“你的细胞会变得无比脆弱。”
山下的脑子里，只有恐慌的寒气充斥着。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不断流失，那种流失的感觉鲜明又恐怖。
草薙明月缓缓转过手掌，手指自然垂握，形成腐烂之花般的花手姿势。
随着这个手势，山下感到心口传来一阵根本忍受不了的撕裂挖空的感觉。
“啊……”他想尖叫，咽喉却只是颤了两下。
草薙明月转过手臂，伸向神尾明静静跌卧的所在，指着那个少年的身体。
在灰黯的空间里，他幽幽一合手指，收回了手臂。
同时，山下发出一声恐怖的嘶喘，一下子跪瘫在地。
他浑身水洗一样，满是淡红色的、带血珠的冷汗。
草薙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落满阴影。
山下大口喘息着，突然怀中一冰，慌忙接住了什么。
草薙明月将一支中型液体药瓶扔给他，里面装满了漆黑的液体。
液体中隐约透露着血色粉末般的流动的暗影。
山下颤抖着捧住药瓶，眼神空洞地看向草薙明月，“这个是……”
“你的细胞几乎没有生命力，很快就会全部死亡。想活命的话，这个药每隔两个小时喝一口，三天后你会恢复。”草薙明月幽幽低语。
“三天……”山下试着起身，发现自己单腿支撑身体也做不到，只能像小孩一样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了几步。
“可是，万一我遭到什么意外……”他满心想着自己的安危。
“看你怎么保护自己了。”草薙明月不冷不热地一耸肩膀，表示并不关心。
山下头脑里像滚起漩涡一样，所有的感官都搅碎成一大滩烂泥。
草薙明月正无形控制着灵能场，扭曲这片小小的、阴翳的现世空间。
“祝你好运，山下老师。”少年幽柔磁性的声音，送来一句冷冷的低语。
山下清醒过来时，他所看到的一切，都似乎深藏着涌动的妖雾，每一片雾气都是吃人的怪物。
流动血水似的危险感觉，让他呼吸时都绷紧全身力量，小心地吐息。
他外表上毫无异样。当他看见走来走去的学生们，突然感到灭顶般的恐惧。
“不行……我现在只有三岁小孩的生命强度，在这里太危险了。”山下给予自己最恐怖的提醒，拼命躲开所有人的注意，违反教练组的禁令，避开这里准备的集体宿舍，偏要走向人迹罕至的基地偏僻区域。
“躲开人群……躲开。”他只有这一个念头。
他像回避吃人妖怪一样，躲着流动的人影。以至于当他分明经过、亲眼看见那副场景：自己带领队伍中的一个男生，正被混合游学团里一些性格嚣张、有不良倾向的少年发难，围在中间推推搡搡，脸上明显青一块肿一块，唇角带着鲜血。
他明明看到这个场景，还与那名受难的男生目光直直地、入骨刺肉地相对。
“老师……山下老师！”那男生大声呼喊起来，因为脸上的肿块，他的声音也含混不清，听起来十分可怜。
男生拼命呼救，“山下老师！帮帮我……帮帮我！”
那个暴力老师，他总是说打学生是为了孩子们好，是为了教育他们、帮助他们……
山下看到这气势汹汹的一幕，拼命抱住药瓶，用尽力气转身躲开，快步逃离。
“别开玩笑了！”他浑身冷汗浇透，“我现在只有三岁小孩的力量……怎么能管这种破事！”
那个男生绝望的声音，在他身后越来越远。
天色暗了下来，所有的光芒都倾斜过来，流下地狱。
山下仅仅提着一个平时随便乱拎的小包，却觉得格外沉重。
他的手臂几乎要扯断，咬牙抱紧小包，那里有他救命的药水。
“只要挺过三天……”山下的心里失去了对现世其他事情的感触，什么教练责任之类的混账东西，根本无法进入他的脑海。
他想要到偏僻区域的几座正常运行、却少有人至的建筑里，胡乱地将自己保护起来。
像是从现世走到地狱那么远，山下费尽力气才接近这片他试图在此保命的区域。
他粗重地喘着，每一下都像是要吐出喉咙里的软骨。
突然，几个黑影追上了他。
似乎蓄谋良久，那几个黑影有目的地猛然冲向山下。
金属棍一类的武器挥动起来，惊起阵阵暴戾的风声。
山下来不及反应，被好几个人胡乱踹倒，金属棍落下的声音、咒骂声、踢打身体的钝响，混乱地交织在一起。
这些声音透着复仇的暴戾，淋漓痛快地大响着。
“呜咳——！”山下被踢打在地，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这些人速度极快，在最短的时间里，疯狂发泄着最深的愤恨。
暴揍之后，人影迅速逃离，远远地传来口啐的笑声和骂声，“便宜你了，臭老头！”
山下艰难地从地上爬坐起来，狼狈不堪的样子分外难看。
“混蛋……”他有气无力地骂着脏话，浑身是伤，眼睛也肿了起来。
他擦着脸上的血和泥土，“听声音……是我前几天揍过的那几个抽烟的死小鬼。等我恢复了体能……”
即使在这样灭顶的危机下，山下那深藏于灵魂深处的、再来一次恐怕也不能悔改的暴力本性，已经本能地形成了那样的想法：等我恢复了体能，一定加倍暴揍那些混蛋小子。
然而，仅仅是擦擦脸上的血这种微小的动作，此刻也差点让山下累得昏厥过去。
“啊……！”感受到这股快要崩溃的疲累感，山下悚然回神，狂乱地拼命翻找药瓶，“喝药……”
那装着地狱之水般漆黑液体的小瓶子……
山下惊恐至极，跪在地上拼命支起身体，到处乱看。
“在那里……！”他看到自己的小包早就甩到不远处，幸好没有摔打。
药瓶正从袋口里露出大半个坚固瓶身，里面的血色粉末幽幽融流着。
山下近乎疯狂地想要接近过去。他跪在地上，膝盖在地上狠狠地摩动前行。
这时，一只满是混乱血痕的手臂伸过来，捡起了掉出来的药瓶。
“啊！”山下大吃一惊。
天色黑暗下来，浓重的霞烬下，风吹得像吃人怪物的低吼。
那个人捡起药瓶，背对着山下。
“给我！”山下发出惊恐的颤吼，豁命伸出手去，虚妄地在空气里抓着，“那时非常重要的药……给我，求你了！”
“非常重要的药，是吗？”那人发出含混不清的、沙哑至极的声音。
“是的、是的！”山下胡乱地请求着，做出跪磕的颤抖姿势，“快给我吧！”
“你这个王八蛋……”那人转过身来，脸上混着伤痕和泪水。
山下浑身的血瞬间变得冰凉。
是那个刚才被欺负的男生。
男生伤情狼狈，却透露出一种令人恐惧不已的戾气。
“你大言不惭地说，即使是打我们，也是为了我们好，你是在教育学生……”他带着愤怒的哭腔，咬牙切齿的声色，像是在啃咬着带血的骨肉，“刚才却对我视而不见，任凭我被欺负。”
男生颤抖着攥紧手里的药瓶，高高抬起手，“你算什么王八蛋……你根本就只是喜欢打比你弱的人！”
山下瞠目看着对方的动作。那一瞬间，在他眼里不停涌动的、随时准备嚼碎他的怪物，从现世的各个角落挣扎出来，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男生拼命甩下胳膊，将药瓶砸得粉碎。
液体渗落满地，发出嘶嘶的蒸汽声，水渍瞬间蒸发。
“……啊——！”山下发出骇人的惨呼。
他对那个男生绝望地嚎叫道，“你……你这混蛋……！”
男生骂了句含着哭泣和快意的脏话，转身跑开。
山下的理智完全碎裂，只有灵魂深处残留着一丝行动的本能。
他撑起空壳似的身体，在彻骨的战栗和寒痛下，挪动着这具行尸走肉。
“再……再去找那个小子……”草薙明月的形象浮现在山下的视界里，比任何一个怪物的幻影更让他害怕。
他却拼命抓住那个少年的虚像，像僵尸似地拼命行走着。
“他应该还有药……还有……”山下觉得嘴唇和舌头只是腐烂的肉条，黏稠地动着，吐出可怕的怪声。
现世在他的感官里，逐渐融化成魔狱的形状。
“去……找那个……小子……”山下隐约听到混乱的惊呼声，嘈杂遥远，许多血色的鬼影迷离缠绕，向他伸出绞碎的骨爪。
他感觉自己在融化，那样清晰的骨头腐烂、软流成泥的触感，成为他唯一的知觉。
这知觉也在不停飘散，化成腐烂的烟尘，坠入无底的魔狱……
不断下坠……
山下最后感到自己的脖子融化到只剩颤巍巍的单根骨头，淋漓流满肉泥的头颅猛地一断，分割坠落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