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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Part 47 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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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草薙君尽管在房子里走走吧。”南健太郎对草薙明月的帮助十分感激，也觉得有些抱歉，因为他的本心里确实感到苍白疲惫，没有多余的精神照顾到后辈的情绪。
草薙明月却淡静从容，并不在意这些。
他来询问南健太郎，自己是否可以在他家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可以整理的地方时，对方正和东方雅美一起守在病房里。
东方雅美正铺着简易的地铺，两人打算并排睡在地上。
南健太郎那样回答后，东方雅美拍拍对方肩膀，走到门口向草薙明月柔声低语。
他肩膀轻斜，靠在门框上，也有点心疲的样子。
“不介意的话，你睡健太郎的卧室吧。”东方雅美不好意思地说。
他指了指方向。草薙明月点点头，“好的。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叫我吧。”
“按照看护表的时间，也就剩下明后两天的观察时限了。但既然还有时间，就不能提前放弃。”东方雅美声音低低的，语气略微含在唇齿间，听起来像是似醒未醒时分迷离的爱语。
草薙明月抱起双臂，以轻声交谈的姿态，和东方雅美共同将担忧关怀的心情，无形地投入病房中的那两兄弟身上。
少年一面听，一面轻轻点头。
东方雅美挠了挠额头，用气音向他说了几句平淡的言语，两人相互示意自便。
草薙明月停留在病房门口，看着东方雅美坐在病床边。南健太郎正摊开仅剩的弟弟爱看的绘本，虽然没有回应，也柔声读着，像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中寻常的睡前故事。
东方雅美伸手，帮他翻过一页大尺寸的彩页，上面隐约画着精灵娃娃之类的画面。
草薙明月眯起眼睛，像是感受凛冽空气中飘渺不定的某种香气般，深深呼吸了一下。
“差不多是在这里。”他想道，“灵能场的中心。但位置还不够精确。”
他回过头，静静扫视着房子的陈设。病房外就是小饭厅，餐桌正笼罩在窗上斜映进来的月光下。
草薙明月在房子里四处转转。房子面积不大，虽然有楼梯，但并没有二楼的空间，楼上只是个小阁楼，放一些杂物。
他走进南健太郎的房间，随手将门上悬挂的日历扶正。
南健太郎房间整洁，有许多年轻男孩喜欢的东西：网球运动明星的大幅贴画、收集着漫画杂志的满满当当的透明书箱，桌子上摆着些动漫主题的小公仔。
草薙明月转过头。他看到床上有一对大号的手工娃娃，做得很粗糙，但有一种真挚可爱的感觉，如果是精致的作品，反而没有这种朴素的可爱感了。
他走过去，微微弯腰，仔细看看。
那是一对抱枕尺寸的娃娃，是东方雅美和南健太郎的形象。上面分别缝了粗草纸做签子，上面用有些稚嫩的字迹写着什么。
草薙明月轻轻撩起一张签子。借着冷白的月光，以及房子里开到比较低档的黯柔灯光，他看到了上面的字迹。
“给哥哥的生日礼物。只做哥哥一个人的娃娃，感觉你会有点寂寞，因为你的身边一定要有雅美哥哥才好，所以做了一对喔。”
草薙明月微微一笑。他放下签子，轻轻拍拍两个娃娃，好像他们是需要爱抚的活人。
他想到这个形容，凝起眉眼，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词语。
活人。
南健太郎在稍早时候，打起精神来简要介绍他的家时，草薙明月看到了南良次的宝贝储物箱，里面是各种手拿尺寸的娃娃。
“良次喜欢娃娃。”南健太郎声音柔和，“他和同年龄段的男孩是有些不大对路。别人说这都是小女孩玩的东西，说他是个奇怪的孩子。”
“我觉得很好。”那时草薙明月说，“做得都很用心。”
他回想着那些娃娃。其中有几个手工痕迹比较重、像是反复修改缝补过的娃娃，像是一家人的样子。
有头发卷卷的妈妈、戴着眼镜的爸爸。还有一只更小一点的小狗样子的娃娃，南健太郎说，那是几年前去世的弟弟最喜欢的小宠物狗。
草薙明月转过身，打量着房间。
他走向透明玻璃门的储物柜，里面是各种参考书、照片和奖杯。
他隔着玻璃，借着冷柔的月光，静静看着那些东西。
有一张全家福照片映入他的眼帘。
草薙明月对比着那几个娃娃的形象，果然是家人的样子。
他想起那些娃娃身上粗重扭曲的、仿佛反复剪开又缝补过的痕迹。
他转过视线，心绪突然向无边的幽海中沉了一下。
在一座金灿灿的奖杯旁边，相比于其他朴素的相框，一张合照用更为精致、像是精心挑选来的相框保存着。
草薙明月轻轻探身，仔细看着奖杯上的刻印。
那是东京区少年网球常规赛双打冠军的奖杯。
他笑了笑，嘴唇幽微地含住一丝无声的温柔弧度。
他看向旁边的合照。东方雅美和南健太郎彼此搭揽肩膀，笑得阳光快意。
草薙明月久久凝视着那张照片。这时间也足够他体会周围灵能场的暗涌。
然而在与鬼神之所相关的心绪外，他的心里最清晰的感受，是那种无妄爱恋带来的、沉默又刻骨的爱意。
他直起身姿，喃喃道，“真是好得就像同一个人啊。”
当少年的思绪——那冷酷、智慧、幽静的思绪，重新聚在脑海中时，他耸了耸肩，走出南健太郎的房间。
“这里不是灵能场的中心。”草薙明月心想。
经过综合感应，草薙明月站在小客厅中，回头看看楼梯的位置。楼梯高处隐没在月光的暗影里，静得空无一物，却总像要出现什么似的。
他又回过头，看向小饭厅的方位。
“隐藏得很深啊。”草薙明月轻笑一声，“完全布置在里世界的能量场，没有一丝破绽流露在「现世」，是特意布置的游戏吗？”
而这天夜里，在夜色最深浓的时候，在南健太郎房间里浅睡的草薙明月，忽然睁开眼睛。
几乎没有月色的时间点里，他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声响，像是在拆房子。
草薙明月翻身起来，快步走出房间。
他听到东方雅美的声音，因为高声的音量和瞬间的惊急，而格外显出磁性的声色来。
“健太郎！躲开！”
病房里传来一阵激烈的声音，好像里面所有的东西，都被卷入沸腾乱转的大风啸中。
草薙明月闪身来到病房门口，险些迎面被踉跄仰倒过来的人影砸到。
他立刻使力撑住面前的人。东方雅美连忙正过身体，发型更加散乱，显示出不加掩饰的硬朗气势。
“健太郎！”东方雅美来不及向后辈示意，他撑住门框，着急呼唤，“你躲开他！”
草薙明月侧身站在另一侧门框旁，气势里含着一种异常的冷酷，“怎么回事？”
“良次……”东方雅美脸色发白，瞳孔微微瞠大，“他发狂了！”
就在刚才，当东方雅美陪着南健太郎守在病房里，两人都没心情舒舒服服躺下，而只是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时。
病床上的南良次挣扎起来，因为少了一层最紧的束缚带，他从床上掉了下来。
南健太郎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南良次胡乱摸到了身上的针头，像是迷茫孩子做着根本不知其意义的动作，就那么拔了下来，血珠立刻淋漓不断冒了出来。
“良次……！”南健太郎咽喉被堵住似的，硬是没发出大一点的音量。
在两个少年拿不准主意，怎么对待突然行动起来的弟弟时，南良次摸到了医疗箱，随手拿了个大号的、尖锐的针头。
当草薙明月听到那阵激烈的动静时，那是南良次突然拿针头刺向了试图接近他的哥哥。
那种狠准、毫不犹豫的力量，带着迷茫和疯狂的精神失常的意味，从瘦瘦小小的南良次身体里迸发出来。
南健太郎紧急躲开，房间里面积有限，他踉跄着撞上了桌角。
在这空当，他想去抓住弟弟的胳膊，然而手臂上刚才就已经被尖锐的针头划了一条长口子，肌肉绷紧时感到了剧痛。
南良次又赶上来，像是孩子追赶着心爱的宠物。
“哥哥……”在他被厚厚纱布缠裹的脸庞下，唇形动了动，吐露着痴痴的声音，“还缺一个哥哥。”
他又用那种根本不能用正常人的理智衡量的、属于精神失常范畴的狠准劲儿，拿针头朝南健太郎扎下来。
东方雅美想要去拽过南健太郎，在混乱中也差点被刺中——是那种直接把整个长长的尖锐针头，完全扎进肉里的伤害。
冲撞中，他身形失去平衡，倒仰踉跄出去，幸好草薙明月接住了他。
这种混乱的局面下，在几乎没有月光的、纯粹在黑暗的夜色中辨认诡动的形影的情况下，草薙明月眼看着南健太郎又不肯伤害弟弟，又被那属于精神病人的疯狂劲头危险纠缠着。
少年漆黑的瞳孔突然一动。他迅速用极度集中的、显出尖锐冷酷气势的眼神，狠狠盯了房间里的混乱景象一眼，又迅速侧头，用这样尖锋似的眼神，极快地扫了一眼门外的小饭厅。
“在这里。”他嗫嚅了一下嘴唇，发出仿佛是黑夜本体的、那冷冽的低声。
这时，东方雅美看不准时机，却也忍耐不住，狠狠一撑门框，就要冲上去。
草薙明月则眼疾手快，他身形微微一低，恰好从东方雅美身边迅猛地擦过去。
“草薙君！”东方雅美惊呼道。
“你拉住他。”紧急情况下，省却一切礼貌温和的称呼、却显出尤为默契坦率的情谊，草薙明月就这样无比简短地说道。
在话音还没完全落下的空当里，草薙明月已经看准机会。南良次被高大的哥哥无奈地一记推搡，推搡力道很大，他那瘦小的身体摇摇晃晃，更狂乱地挥舞着双臂。
那尖锐的针头，像一把长长的杀人武器，在黑暗的空气中，闪烁出锋利的寒点。
草薙明月趁着南良次踉跄，以推摔的格斗姿势一把制住他纤细的脖子，借力压住他整个上身，另一手抓住孩子的胳膊。
他猛地一推，脚下也绊住南良次光着的腿脚，在对方失控的疯孩子般吓人的哭叫声中，把他整个按倒在地上。
他同时掐紧孩子的手臂，迫使他张开小手，危险的针头飞滚出去。
屋里已经乱七八糟，地铺、病床床褥、桌子什么的，撞得七扭八歪。
“良次！”南健太郎被东方雅美紧急拉开，这空当里，草薙明月已经毫不留情地以很大的力道，压制住了疯狂的小孩。
“镇定剂！”草薙明月单腿跪压，仍然不放松力道。
南良次在他身下不停挣扎着，缠着厚厚药纱的脸看不清五官，只有过于瞠大的一只眼睛，白生生地凸出着眼球。
东方雅美抢上前，抢过药箱里的便携式注射器，上面清清楚楚贴着紧急镇定剂的标签。
他用力扎下去，给南良次注射了镇定剂。
南良次更加吓人地哭喊起来，乱七八糟地喊着痴傻的话语。
“就缺哥哥了！呜呜——”
东方雅美也帮忙按住孩子，草薙明月见状，就把跪压支撑身体的腿放开，自己放松了一点力气，以免真的造成太重的伤害。
南良次平静下来，嘴里发出可怕的、不像是人类声音的嘀咕。
南健太郎浑身脱力，手臂上全是针头乱划的长长细细的血痕。
他喘了两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靠近这边。
东方雅美一把扶住他，另一手半悬在空气中，绷紧全身的力量，紧张的声音几乎听不出音调，“看看情况……”
短暂的能把人逼疯的等待后，南良次确实安静下来。这时，房间里的三个少年分别松了口气，差点将脏腑也呼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