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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Part 45 危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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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假期开始后，准备离开基地度假或返乡看看的少年们，在教练们这里详细登记后，就各自结伴离开。
在登记表上，“南健太郎”的名字字迹漂亮地印在那里。
此时，南健太郎独自在宿舍里。其他人各有安排，都不在房间。
阴天的下午，在这个已经接近傍晚的时间点里，天光尤其显得阴暗。
无边的云霾显出铁灰的冷色，寂静地、无限地在大地上缓缓流动。
南健太郎没有开灯。只有灰霾的自然光，冷寂地透入窗子。
虽然不起眼、但总是干净开朗的他，靠在窗子边，沉默地望着外面的景象。
收拾好的短途行李包放在一旁，像一团寂静的灰尘。
南健太郎的思绪很混沌，不好的想法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想尖叫，喉咙却被掐住。
他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个正式邮递函件。
“因为你的家庭情况，所以本该是父母承担的监护与处理紧急情况的责任，现在只能传达给你……”
南健太郎想起，因为家里的一些沉重的连带债务，父母不得不远赴海外务工。这样的日子也许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但当下所真实经历的时光，常常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
南健太郎皱起眉头，心中翻滚着难以表达的痛苦。
门轻轻打开。
他没有回头，心里却已经有了灵犀的触动。这种触动反而使他的痛苦，更加尖锐地翻涌起来。
东方雅美也没有开灯。他从登记处回来，想着在表格上看到的南健太郎的笔迹。
“回到东京家乡短游。有可能延迟返回。”
东方雅美轻轻关上门。他犹豫片刻，走了过去。
他比南健太郎高九公分。两人的身高、体态，以及打网球双打时激烈运动起来的姿容，都是那样的漂亮和谐。
东方雅美抬手捋了一下头发。这种自然的微微散乱的发型，是今早南健太郎帮他弄的。
他的手顺着发丝，有些僵硬地缓慢落下。
沉默的气氛萦绕在两人周围。
“健太郎。”东方雅美终于开口，温和磁性的声音，含着情愫的余韵。
南健太郎没有回答，将脸撇开一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对我也不能说吗？”东方雅美的心提了起来。他走近几步，握住了对方的手。
“发生什么事了？”他轻声问道。
“……”南健太郎憋着一口气，终于颤抖着呼出。
“我几乎没法面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情……”他隐忍地说道。
片刻的沉吟后，他把那封由学校、医院和少年健康管理中心联合发来的正式函件，递给了东方雅美。
东方雅美看了他一眼，目光有些震动。
函件纸张打开的声音，像什么东西沉重的开裂声似的。
东方雅美借着黯淡的灰霾的天光，看着函件上没有情感的文字。
“南健太郎同学，你的弟弟，就读于山吹小学六年级的南良次同学，根据我们的慎重检查与讨论，确定他可能患有某种暴力型情绪障碍疾病。”
“……！”东方雅美倒吸一口凉气。南健太郎立刻背过身去，前倾身体靠在墙上，闭上眼睛。
东方雅美有些慌乱地移动视线，继续阅读。
“他的暴力表现虽然没有造成严重后果，但不得不列入病理考虑。他声称看到各种可怕现象，其描述的残忍程度，虽属幻想，但足以体现心理上的严重问题。”
外面吹起阴冷的大风，即将下暴雨的天气仿佛有实体一样，沉沉地、重重地压在人的头上。
“你的弟弟的确有被同学疏离的现象，但不属于校园暴力。经我们调查，这与他不符合同年龄段男孩主流心理的、做手工小洋娃娃的爱好有关。”
东方雅美继续读到函件末尾。
“他表现出幻视、幻听、暴力自我保护等各种行为。具体条目，请查看医院开具的诊断文件。总之，我们认为他不仅不适宜继续正常入校，而且就精神健康而言，已经属于重度病人。”
东方雅美抬起头，看着南健太郎健秀的背影。对方强忍的痛苦，如此清晰地传达到他的心上。
他颤抖着折起函件，纸张的阴影渐次盖住了上面的文字。
“现在处于最后观察期，然而结果已经非常明显。有鉴于你们家庭的特殊情况，所以将最后看护以及办理病人特殊收容程序的责任，传达给身为亲生哥哥的你。如不履行，我们将自行实践收容程序……”
鲜红的钢印像一团红色的幻影，流出刺痛的毒水，印在两人的思想里。
南健太郎沙哑的低语传来，惊起东方雅美强烈的心痛。
“照顾他的远房阿姨和我说起过他的事情……”他哑声说道，“阿姨安慰我，让我安心留在U—17，说应该是小孩子的情绪波动期。”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推着墙壁，支起身体。
“健太郎。”东方雅美揽住他有些摇晃的肩膀。
南健太郎脸上神情迷茫，像是缺氧过后刚恢复过来似的，隐忍又苍白。
他打开手机，上面是一堆仿佛带着泪水的文字，“阿姨也发简讯来说，一直回避事情的真相，想着治疗一下什么的……然而现实和财力，还有良次本身的表现，不允许再自欺欺人了。”
“那……”东方雅美握紧了南健太郎的手，“阿姨现在还在家里照顾吗？”
“按照特定的时间，和医护人员配合，完成最后的留家观察。”南健太郎擦了擦眼睛，放下手时，手背上有泪水的痕迹。
他有些出神地呢喃道，“没什么可观察的。函件的意思，不就是让我回去，把良次送进精神病院吗……”
“健太郎！”东方雅美抱住了对方。
南健太郎也被自己的话惊起情绪，痛苦地皱起眉头，一下子转过身看着他。
“我不能那样做。”南健太郎颤抖着声音，“良次是我的亲弟弟。想想爸爸妈妈，想想他是怎样地依赖敬爱我……我面对不了。”
他一把抢过函件，颤抖着做出想要撕毁的动作。
东方雅美抓住他的手。两人紧紧扯住彼此的皮肉，都在发抖。
“我无法面对。”南健太郎的泪水砸碎在函件的牛皮纸外壳上，“我根本处理不了。什么责任……这种责任我完全没法面对……”
“就自己忍着吗？”东方雅美微微低头，抵贴着他的额头，“怎么不说出来？”
“根本没办法启齿，这种超出我理智的事情。而且……谁能帮忙呢？也许在看护的过程中，有那样病理表现的良次，会做出什么伤害的行为。那时候怎么收场？如果伤及另外的人……”
南健太郎抹了把眼泪，胡乱折起函件，“……没有其他办法，我还是要回家。”
他回头拎起短途行李包，强挺着精神，乱七八糟地收拾着。
“我也去。”沉吟片刻后，东方雅美转过身，在床下摸寻着行李包。
“雅美！”南健太郎像是忍受不住极限的情绪，霍然转身，狠狠地叫着对方的名字。
东方雅美背对着他，高大的背影显出一种悲情的沉默。
“我知道。”他轻声说。站起身来的时候，显出他那高挑的身高，像一座伤痕累累但永远屹立的、普通又坚强的山峰。
“我就是你口中说的，‘怕被伤及的其他人’。”东方雅美侧过身，露出坚毅温柔的笑容，“你开始没告诉我，就是因为我们都知道，我是一定会和你一起去，帮你的忙的。”
他眼神微微放空，看着隐藏着难以想象的意外与苦痛的、阴霾的空气，“尽管我也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是的，健太郎。真是难以面对……根本无法面对的情形啊。”
“雅美……”南健太郎轻声呢喃。
“我想，有很多事就是这样吧。总要做点什么，尽管艰难、迷茫，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出路……但总是要做点什么。”东方雅美拎起行李包，扔在自己的床铺上。
他回身抱住南健太郎，九公分的身高差和体格形态的微妙差距，使他可以完全抱住对方。
“总之，多一个人帮你也好。我们看看是什么情况，也许还有办法……”东方雅美在对方耳畔说道。
磁性、温柔的声音，流入了南健太郎的心海。
“你这家伙。”南健太郎深深闭上眼睛，脸庞贴靠在对方坚毅的肩膀位置，“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这样做。你这家伙……”
只有阴霾默默流动的、寂静的房间内，两个人任凭心中的情愫，像无形的海水一样，流进彼此的深心。
“我们得赶上驶出U—17的专车。”东方雅美声音有些沙哑，拍着南健太郎的肩膀说。
两人深呼吸着，强行凝聚精神，各自快速收拾行李包。
东方雅美向窗外看了一眼，双层巴士正停靠在车道边，穿着各种休闲服装的少年们正往底层车厢中放着行李。
“健太郎。”他尚未收回视线，先呼唤道。
两人的常服都很朴素。纯色的短衫、运动外套，还有适合自如行动的牛仔裤。
南健太郎系好鞋带。仿佛憋着什么狠劲儿似的，他格外用力地抓紧带子。
“良次……良次。”他心里发出太过痛苦温情、而只能化作无声的呼喊。
“哥哥回来了，别怕。”
两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包，赶上了巴士。
南健太郎用力揉了揉脸，上车时拉住前面东方雅美的袖子，“有眼泪痕迹吗？那样太丢人了……”
“没有。”东方雅美安慰道。
少年们彼此轻声打着招呼。已经是傍晚时分，这辆巴士到达最近的市区换乘总站时，天色也应该不早了。这个时间点，大家都有一些微妙的沉静疲惫的心情。
东方雅美找着相挨的空位。他抬起眼，在最后一排略高一点的座位上，看到一个格外幽柔漂亮的人影，正坐在打开一半的车窗旁。
“草薙君。”他用气音打着招呼，勉强一笑。
草薙明月摘下耳机，站起身来，指了指同一排座位另一端的靠窗空位。
“你也回家吗？”东方雅美一面走过去，一面问道。他顺势侧过身，让南健太郎先走，坐到靠窗的、空气清爽的位置。
“回东京，学校里有点事情处理一下。”草薙明月用气音微笑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