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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2、Part 172 诱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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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昨天千岁做的事情起作用了？”
今天天气还算晴朗，只是云影有些厚重。许多形状破碎的大鱼般的影子，像是倒逆浮游在天空中一样，这样的云影投落在地上，缓缓地涌动过去。
早些时候，橘吉平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又回过头来对手冢国光继续说道，“毕竟是心心相连的兄妹。无论美由纪有怎样沉重的心结，千岁昨天尽力地亲近她，应该使她的神智恢复一些了。”
手冢国光当时正站在离医生和X光片展示屏稍远一点的地方，以方便让医生和千岁千里的父母详谈治疗进展。
至于千岁千里本人，因为昨夜的精神崩溃，现在必须在家休养，不然又要多一个病人。
“虽然心理检测的结果……”医生用钢笔隔空描绘着波长频率图上的曲线，“是可以暂时脱离全封闭疗养的，比如去外面晒晒太阳。”
医生点点头，摸着下巴说道，“但还是那个原则，过于亲密的血亲或朋友之类的，应该缓慢地与她接触。如果接触太急的话，又会激发心理波动了。”
站在门边的橘吉平也听到了，他挠挠头，低声暗诽，“真是不近人情的治疗方法。”
“可以理解的。”手冢国光看着那边，声音则抚慰地投向橘吉平，“昨天我们必须把情绪激动的千岁君，从他妹妹的床边暂时拉开，不也是出于这个理由吗？”
“因此，今天还是由医院进行看护。”医生在诊断书上写下治疗方案，笔尖飞快地划过纸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口中随之发出模糊轻读的呢喃，“关系亲近程度适当的人，可以短时间探视……”
这条治疗方案确定后，千岁家的父母徘徊了一阵，在手冢国光的劝慰下，像美由纪刚发病入院时那样，和医护人员做好细致的交接，约定了特别设置的亲人探视时间。
他们又在病房门前驻足良久。病房里的窗帘已经可以完全打开，阳光从窗口流入，房间里静静流淌着似乎预示着希望的光线。
他们呼唤着女儿的名字，远远地向她招招手，尽量露出笑容，隔空抚慰着他们的孩子。
“那么——”在与手冢国光他们默契地互相颔首，只用一个模糊的语气词就能将心意彼此传达后，这对父母先行离开，去照顾家里的儿子。
“我也去千岁那里。”橘吉平拎起先准备好的慰问品，他了解自己的朋友，这些东西都是他特意挑选的，其中包括千岁千里最喜欢喝的不太大众的水果口味饮料。
“我留在这里。”手冢国光说道，“我也不会近距离接触美由纪。她今天会被安排去医院后方的露天草坪上晒太阳，我远远地在长椅那里等待。”
“手冢君，真是辛苦你了。”橘吉平正式躬身，“我代替千岁……”
手冢国光轻按住他的肩膀，半路停止了这个鞠躬礼，“这是我应该做的。朋友之间就该这样。”
他扶了扶眼镜，声音虽然冷冽，措辞和心意却都无比温柔，“你去照顾千岁君吧，橘君。”
橘吉平略有惦念地离开，手冢国光也去附近的书店挑选些消磨时光的书来，预备在医院里度过他身在九州的大部分时光，并为此感到完全情愿。
此时，现世的时光正随着大鱼般的云影，无声地流逝过去。
下午时分，阳光不再过于强烈，云影虽然浓厚，但满地游移的影子，反而给人一种想要凝视欣赏、辨认那些海鱼般形状的隐约愉悦感。
“这时候最适合晒太阳了。”医护人员将美由纪领到草坪上，背靠一棵漂亮的花树，淡粉色的花瓣像细雨般微微纷飞。
“你要乖哦。”医护人员安排好合适的巡视距离，一面在手表上设定来接小姑娘回病房的时间，一面对她柔声细语。
他们走上有些坡度的草坪上坡时，迎面看到一个气势幽静、却无法不被他的眼瞳瞬间吸入的少年。
“啊，你是陪同这位病人的——”医护人员眼睛一闪，抬起手指，在空气中虚无地挥了挥，“如果你要陪同的话，注意一下，不要去和病人谈一些可能引起心理波动的话题。”
草薙明月微微颔首。无需言语的反复确认，这个细微的动作所展现出来的干脆与坚毅，是如此清晰。
医护人员走开后，草薙明月挪了几步，站在距离不算太远、背后也有一棵花树的位置，满身满地都是云影和风中落花。
他抱起双臂，向后轻靠在树干上，望向美由纪的方向。
周围不时有医护人员穿过，有的在照料自己负责的病人，有的在沿着巡视路线尽职尽责地走动。
但美由纪还是微妙地将自我圈进了一个寂寞的圆球中。
浮游的云影、飘摇的飞花，将小姑娘裹在一片神秘静思的氛围中。
源千鹤走过来时，草薙明月眼中映出的那个娇美的身影，正抱着双膝，下巴也稍微贴在膝头，将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圆形，几乎是肉眼可见地神思飞出身体。
“所以，究竟是什么呢？”源千鹤也靠在树干上，与草薙明月同款姿势。她的身材整体上比草薙明月小差不多一号，同样是身材高挑，肌肉漂亮。
“那个‘毛虫’。”她微微侧头，目光投向美由纪那边，声音则低低地飘入草薙明月耳畔。
“可以确定，那个就是使美由纪失忆的原因。”草薙明月说道，轻轻舒展了一下双肩，“因为过于强烈的刺激，她把那个原因异化为某种幻想了。”
“被毛虫一样的东西猛烈地惊吓了吗？”源千鹤整理出这样的含义，下唇微微反含住，轻抚着下巴，“嗯……我联想不到什么东西。”
草薙明月微微一笑，“心理创伤患者的幻想世界，用正常人的思维，是无法直接共情的。”
“看来，”源千鹤眼波冷凝，淡淡吹气道，“是要亲眼看看才行。”
她侧过头去，抬起手肘碰了草薙明月一下。
草薙明月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通往医院病栋的西洋式支柱形状的门外，有个通身黑色的人——应该是穿着裁剪得当的黑色学生制服，勾勒出别样的气质和吸引力——正在一面确认手里的什么纸单，一面动作稍缓地踏下台阶。
那人向来往的医护人员确认着什么。医护人员一面检查对方的申请纸单，一面托着记录板写下信息。
“是申请探视的人。”源千鹤说道，“我从医院大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有个穿黑色制服的男生，在向前台护士查询美由纪的名字。”
草薙明月点点头，没有接话。他看着那个人影走近，在医护人员短暂的陪同和指引下，走到那棵花树下。
“可以称得上是个美少年。”草薙明月淡淡开口，直白的评价反而把源千鹤逗笑了。
源千鹤噗地一声轻笑，“你夸起人来也是硬朗风格啊，明月。冷不丁听到了，还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
草薙明月只是向下抿窝了一下一侧唇角，露出一个令人感到莫名寒气的笑容，“真的。你仔细看看。”
源千鹤投放出无形灵力，让自己的感官乘着这阵夏风般的气场，向外扩散出去。
她微微向前躬身，眯起眼睛，“的确是个气质很出众的男生。大概是国中三年级，或者高中生吧。和手冢前辈他们差不多大……”
她的心突然往上稍微用力地蹦了一下，“……等等。”
草薙明月轻按住一下子侧头看向他的源千鹤的臂弯，轻微点头的动作，是在无声地安抚她，继续静观。
他将自己的感官放大，含着飞花的风在灵能水面上旋转游走，将远处的讯息轻拂带回。
“美由纪……”那个男生坐在美由纪身边，向她微笑，“你感觉好点了吗？”
美由纪瞳孔震动，突然主动靠近一点，探头无比认真地看着他的脸。
“你还记得我吧。”男生没有使用疑问句，而是温柔地用了有些诡异的肯定语气，仿佛在向幼稚的小孩子轻易指出事实一样。
这微妙的语气，让草薙明月的眉心稍稍一皱。
“我们的关系很好。”男生笑道，“你会好起来的。为此我将尽我所能。”
“我……”美由纪呆呆地盯着他。一股潜意识之下涌动的最深层的轻柔心动，以淡淡的活人业场的形式，传到了草薙明月的感应中。
“我好像……”小姑娘脸颊微红。在她有着深刻创伤的脑海中，往昔记忆和眼前情景，在模糊地翻涌交织。
她的思想仿佛从脑袋里独立出来，拼命想要显出某个回忆的片段，又被迷茫的心理隔阂给搅乱成水中月影。
草薙明月静静等着下文。在他身边，源千鹤微微咬住下唇内侧的口腔壁肉，不是很爽快的样子，抬手摸了摸鼻尖。
“很喜欢他。”源千鹤用气音说着，将美由纪心中激荡的业场拨开，替小姑娘说出了那句支离破碎却无比动容的心声。
她说完这句话，轻轻啧了一声，“这可是一段很认真的情绪波动啊。”
草薙明月只是无言，他侧过脸，慢动作地眨了眨眼睛，眼帘再睁开时，瞳孔似乎变得更加漆黑。
“别害怕，美由纪。”男生的声音温柔磁性，那双眼睛也像大海一样，有着让人沉溺的魅力，“我们有美好的回忆。我会让你想起来……”
源千鹤皮肤一麻，吸了口凉气，“我真是受不了。”
草薙明月沉吟片刻，才从一直沉默的咽喉中，冷柔地发出声音，“就是他。”
“什么？”源千鹤真的起鸡皮疙瘩了，一时浑身不自在，正在那里捂着脖子后面，使劲转动伸展脖子。
她的动作突然一停，看了草薙明月一眼，又横向转移目光，定定地看向美由纪那边。
“美由纪发给手冢前辈的简讯。”草薙明月说道，“那段意味不明的简讯里提到的人。”
“……”源千鹤抬起的手指僵停了一下，又继续往上抬了抬，指着空气，像是随时都会由手指变成拳头，“那个家伙，他是在和一个小姑娘……”
“年龄差也不算很大。”草薙明月知道源千鹤起鸡皮疙瘩的原因。这句话令源千鹤不爽得心砰砰直撞，正要给他胸口一拳时，少年的话锋冷冷一转。
“我是说，”他也不管源千鹤正要给他一拳，只管向她那边毫无芥蒂地轻微靠近，低语道，“那个男生太过有魅力了。”
源千鹤小抓狂地使劲将拳头摊开，往空气中摊了摊手，轻轻“啪——”地一声垂手落在大腿侧面，“你在说什么？”
“这魅力是刻意塑造过的，专门散发向美由纪的。”草薙明月抬起一只手指，示意源千鹤仔细感受。
源千鹤横向转眼，眉头凝紧。
“这股活人业场中——”她突然侧转过头，像是捕捉到一条斜向划过的闪电，“不仅有美由纪的深层情感波动，那个男生身上也有业力散发出来。”
“对。”草薙明月淡淡道，“那是名为魅力的、带着某种执念与渴望的——与恶鬼同等性质的业力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