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通灵师就不能来U—17了？》寻找蝴蝶

167、Part 167 星河

　　草薙明月向后微微倾身，靠在观景落地窗下的白色大理石搭的窗台边缘。

　　整个长廊呈现微妙的曲线形，在最靠近两端廊道出口的方位，都会设置这样的窗台。借助这廊道末端的微妙夹角，将本来完全落地的玻璃窗连成的景象，漂亮地收拢起来。

　　就是在这个夹角旁边，刚才弥漫笼罩住整个观景长廊，使这条飞架在空中的洁白虹桥般的走廊，浸没在一片昏暗幽冷、静谧涌动的灵异气氛之中，就是那漫漫涌出的灵能场，正是由这里流动出去的。

　　那是草薙明月静立的隐形结界。

　　他从那个偏僻侧楼的老式盥洗室中出来时，通过灵能场瞬间的弥漫和连接，走进青色月光所造就的结界中，身形破碎为飞舞的萤火，这些萤火又转瞬消失。

　　他的身形再次出现时，已是驾着这段流动的灵力，顺势将自己的灵能场像逆向飞起的罗网一样，投罩在整个观景长廊上。

　　直到这时，当那个头部裂变、张着能咬碎一切的锯齿巨口的怪物，被绞紧的灵能场化作的具有实际杀伤力的、无数刃片般合拢的能量，所挤压分解时，草薙明月才从昏暗的结界出口中走出。

　　触碰到他那利刃般的灵能场的反冲力，是纯粹的物理性质的震荡。

　　这个怪物——是具有真实躯体，而绝非由什么灵能异变或幽冥力量的催化，而产生出的具有邪能的非自然魔物。

　　它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变异生物。

　　草薙明月靠在窗台边缘，一脚搭在另一侧脚踝旁，站姿放松，双臂抱起。

　　站在这个角度，能看到星河像是一片浮游着无数发光菌类生物的黑暗海水一样，凝结成无言的罗网，笼罩在遥远的夜空上。

　　草薙明月侧抬起头，看了一眼漫天的星星。

　　他轻轻点头，“毛利前辈说得对。看看星星，心情就会得到治愈。”

　　他呢喃这句近乎无意义的轻语时，面前摊碎满地的怪物的残片，还在冒出着肉眼可见的嘶嘶作响的血腥热气。

　　草薙明月轻轻挠了挠眉角，“能造出这种程度的变异生物——抱歉，我真是完全看不出来你的本体应该是什么东西——而且完全不借助任何灵能的力量。”

　　他向空气中摊了摊手，“如果这是狂热的人类少数派做到的，那也足够可怕了。”

　　他凝起眼神，微微向下颔起下颚，使目光冷酷地集中成紧紧凝视的一点冷光，“如果这背后还有更强大的什么东西……”

　　就是那所谓的“世界之外的气息”……

　　“总之。”草薙明月闭上眼睛，微鼓起两颊，将小气球般含在口中的叹息，舒服地呼了出去。他就像刚经历完一场紧张的解题比赛，认认真真地取得成功，从而可以毫不介怀地痛快放松。

　　他轻吞了一下喉结，声色带着些略显紧绷的感觉，朝满地的血肉碎块挥了挥手指。

　　如同那堆怪物的尸身，那个过于巨大的、像一个能夹碎头颅的锯齿夹子一般的口器，只是某种还能发出呜呜声音的实验动物一样，能给他某种灵异的回应似的。

　　草薙明月当然不指望这个。他轻挥手指的动作，是在指引自己的灵能场，像撩动一片平静的水面一样，让它泛起冰冷的涟漪，流向他指着的位置。

　　灵能场化作一种腐蚀性的力量——是直接抓住任何东西的“本质”，并将这本质消解为彻底虚无的气场——将那堆破碎的血肉笼罩住。

　　噬肉菌般的微妙啃噬的波纹，随着灵能场轻柔地扩大流动，而完全消弭了那堆骇人的东西。

　　草薙明月像是倾听着心爱小宠物吃东西的可爱声音般，微微侧过头，感受着灵能场的微妙吞噬。

　　“如果不是及时把握到了毛利前辈身上的活人气息，”他想起那片笼罩着青色月光的盥洗室，“差点就被你骗到了。”

　　回应他的是怪物的碎肉被吞消殆尽的、柔缓从容的气泡声。

　　灵能场随之波动收缩，将掩盖在昏暗幻影之下的真实现世中的走廊显露出来。

　　草薙明月造就的「幻」，也就是越知月光看到的恐怖电影般的诡异走廊，轻柔地消解了。

　　同时，被包裹在这幻之结界中的一团月光色的灵力波光，也在草薙明月身边现形。

　　这团波光像一团虚幻的云影，其中包裹着什么。

　　草薙明月侧过头，一手仍搭在另一侧的臂弯中，只抬起一只手，像为熟睡的朋友轻挥去周围旋飘的尘埃般，将波光撩动拨开。

　　那里面露出了毛利寿三郎的脸。

　　整洁俊朗，沉静深眠。

　　就像那时的种岛修二一样，只要躺在草薙明月所造的月光结界里，即使以凡人的身体，进入涌动着邪恶与杀伤的危险幻境，也只不过像沉入一场无梦之渊中。

　　草薙明月稍许侧探过头，看向毛利寿三郎的全貌。他身体完整，身上的银灰色休闲衫卷起轻微的褶皱，就像是睡觉不太老实的、带着调皮性情的人，在床上不经意翻身弄出的细小痕迹。

　　草薙明月想起他不久之前的样子。除了长有完全血红双眼的脸庞，以及撕裂分布在两侧的、只有一条薄薄肌肉相连的臂膀，那个身体上就只剩下雪白粗壮的、完全翻露出来的脊椎。

　　那个脊椎既是身体，又像是某种恐龙的利刃般的长尾。

　　但是，当时在盥洗室中出现的毛利寿三郎，就是本体。

　　“确认活人气息从毛利前辈身上发出时，我也稍微迟疑了一下。”草薙明月轻抚着似乎有软绵绵触感的月光结界。在深思什么的时候，他习惯随手抚摸一些柔软的东西，比如他的被子和枕头。

　　“毕竟那种形象真的有点冲击性。”他将唇角向下抿含了一下，自顾自做着“是有点厉害的”这样认真的示意。

　　“幸好及时反应过来。”他向空气中打了个漂亮的响指。月光结界轻轻波动着，扩大出一片雪白的幻影，那是由绕圈静静旋流的月色组成的漂浮结界。

　　越知月光躺在结界里，也处于深眠状态。他只有一侧肩膀和大半脸颊，轻轻沉浮着露在月光外面。

　　草薙明月感应着越知月光的气息。尽管剥离恐怖记忆，是他处理这么多灵异事件后，对于无辜受害的身为凡人的受攻击者，所惯常使用的来自通灵师的庇护。

　　但是此刻，他不得不想道，“我这种做法，迟早会变得没有必要。”

　　因为隐藏在阴阳分割的铁律之中，维持着这个世界永恒流转的，那种“存在与规律”——它将剥落下来，开启怪物奔袭、秩序解体的帷幕。

　　草薙明月打从心底里想要否定这个，然而他的理智越过暂时显得脆弱的自我保护的心理，还是在第一时间轻轻敲醒他深海般的思想。

　　“这一天可能不远了。”草薙明月这样想道。

　　他深深垂下头，又尽力昂起颈子，似乎在尽全力上下舒展筋骨。

　　“我是说……”草薙明月斜过身体，手肘支撑在月光结界上，轻轻握拳，撑住头侧，整个人像斜靠在两位前辈休息的床边。

　　在梦影流淌的时刻，向两位不能也不必做出什么回应的前辈，无意义却温柔地倾诉着心中的话语。

　　“我是说，毛利前辈能以活人的身体，受到那种程度的变异感染。”草薙明月喃喃道，“即使那是身为毫无灵力、纯粹是某种变异生物的东西造成的感染，可怕程度也丝毫不减。”

　　大多数套路化严重，却仍然反映出人们最为普遍的恐惧心理，就是那些所谓的“末日题材”、“丧尸混乱”什么的设定，不都是这样吗？

　　能被草薙明月这种级别的纯粹灵力，及时迎头压制住变异感染的速度，反向将属于真正人类的身体和灵魂，惊险地拉回现实世界，这样的几率，又有多少？

　　“而且，”草薙明月揉揉眼睛，搭起二郎腿，让斜倚在月光结界上的身姿，显得更加接近入睡般闲散了，“这个接近越知月光前辈的、由那个蛋形东西里产出的类人形生物，他对真正人类身体的仿形，绝对是完美无缺的。”

　　单就这一点来看，这绝对是某种已经相当成熟的变异种子。

　　“如果不是神智……”草薙明月轻轻敲了下太阳穴，“如果不是他入侵和模仿原本身体的记忆与经验时，模仿得还有些混乱和拙劣，从而被敏觉的月光前辈，及时抓住异样的话……”

　　越知月光就会成为它的捕食对象。

　　“所以说啊。”草薙明月动作缓慢、尽量痛快地伸了个懒腰，放下手臂时，心跳微微加快地深呼气，“连我也险些上当。”

　　“那么——”当他靠在月光结界上，和两位深眠的前辈，一起浸入疲劳后尽情休息的寂静气氛时，早先发给源千鹤的描述这里奇异事变的简讯，已经传来了她的回复。

　　草薙明月看到简讯文字开头的“那么——”之后的措辞，那种绝不拖泥带水的直奔问题本质的话语，却深深隐藏着源千鹤的某种深层恐慌。

　　“我们是在看什么现实版的‘生化危机’是吧。”仿佛是犀利吐槽的一句话，却正中问题的核心。

　　“是的，千鹤。”草薙明月打下这些不经过任何美化的文字，撇开修饰的片假名，直白地陈述着，“我们不仅遭遇了魔物的混乱，还大概率正要面对所谓末日题材中的……”

　　源千鹤接着发来简讯，“生物变异？人体魔化？”

　　“这些惊险的措辞都不过分。”草薙明月回复道。

　　这时，走廊上响起了即将熄灯的报时音乐。悠扬婉转的乐声，像一阵冰凉的露水，以急迫的小雨般的坠落速率和水珠破碎的细细声浪，冲刷着草薙明月的脑海。

　　“我应该——”他抬起手，如同为前辈们盖被子一样，掌心拂过飘摇的月光幻影，让毛利寿三郎和越知月光的形影，温柔地掩盖在雪色的幻光下。

　　“我应该再打一次网球。”草薙明月抬起头，看向遥远的星河，“趁着还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