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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Part 157 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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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草薙明月看向气氛热烈的活动大厅。从这座大厅开始，一直延伸到走廊深处的剧场型礼堂，就像大型漫展那样，布置成了各个分区和表演场所。
才艺大会在这里举行。大厅里布置着各色展示台，其中有旋转吧台形式，上面放着各种可活动手工品，有手工捏制的彩陶娃娃，也有拼装涂色的小型机器人。
还有像漫展摊位那样圈出各自区域的展示场所，有的是画作，有的是即时音乐创作，因为合理的场地划分，即使欢声笑语和电子操作台上发出的各种合成乐器声，就这样交织在一起，也不显得杂乱，反而汇流成一片幸福的海洋。
人们的心灵连在一起，将永恒奔流、就算终将奔往虚无之处的时光与命运，全部充实填满，形成一种温暖幸福的气场，像夏日阳光一般，映照在草薙明月的灵能感应中。
草薙明月想起那句话时——“我可没有跟你开玩笑”，实际上，不久前源千鹤打来的电话中，传出的语气和措辞要更加干脆凌厉——他正静谧地铺展出自己的灵能场，窥探这片幸福的现世中是否有奇异的波动。
当他的感应触碰到这些快乐的灵魂时，周围的笑语和人群，像海水下模糊流动的彩色鱼群的幻影，正将他包裹起来。
草薙明月微微一垂眼睛，将灵能场收回。
“真实”，他想起自己曾吐露的心语。
尽管他的灵能可能轻易地扭转覆盖一切，制造出永恒的「幻」——
“但是，”草薙明月心中呢喃，“我还是喜欢真实的触动，尽全力获得的心的体验。”
他穿过大厅，稍微低下身体，从一架彩绸扎成的庞大的彩虹桥下穿过。
这是少年少女们精心布置的手工展示区，许多人围着这边指点笑谈。
“桥顶上还有鸟居呢。”他们笑道，发出率真的赞叹声，“完全用柔软的彩纸和绸带做成的，真了不起啊。”
草薙明月侧过头，向彩虹桥上望去。
高拱的虹彩，加上顶端那颜色灿烂的鸟居造型，使他突然想起了家里的神社山门。
“明月。”他仿佛听到祖母的柔语，一时神思摇动，无意识地转了两下头，望向川流鱼群般的现世幻影。
“不要回家。”祖母的声音，就像那时抱着失去了父亲的、必须接过鬼神责任的小男孩，俯身在亲爱的孩子耳畔低声抚慰一样。
无论说出的，是怎样剥离哪怕一丁点的美化的、残酷的事实。
草薙明月凝起目光。人群的形影，和那些幸福的声音，勾勒出整个现世的真实存在感，再次进入他的心。
这一切还没有崩溃。
草薙明月回过神来。他正走到通往大厅侧门边，面前就是通往剧场的走廊。
他抬起手，轻轻扶住了冰凉的金属制门框。
“明月，你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源千鹤虽然在遥远的地方，身处于她家古老神社的隔绝尘世的结界中，但她好像此刻就在自己身边一样。
草薙明月回忆着那次通话，“草薙剑的裂纹来自非人间也非幽冥的地方。这和镇压富江的仪式没关系。我妈妈告诉我，在富江事件之前，那道裂纹就出现了。”
源千鹤提出，无论如何要让草薙明月回去看看八咫镜。如果这个至高神器也出现什么问题，至少要心里有数。
草薙明月却告诉她，“我不能回去。”
源千鹤听到这句话，吐露出的“你没开玩笑吧”的声色，像一只随时会把猎物撕咬成两半的某种雌性的猛兽。
草薙明月把手伸进裤袋，摸了摸手机。
他既不把手机拿出来看，也不想知道又传来了什么简讯。
他转身向走廊深处走去。走廊两侧也装饰一新，像庆祝节日一样，那些悬挂在墙上的、记录U—17历代选手精彩瞬间的珍贵巨幅照片，也都装饰上了漂亮的彩带。
草薙明月双手插进口袋里，白色宽袖衬衫配黑色牛仔裤，像白雪和漆黑岩石组成的、从世界之外走来的幻影。
“没错，那时也是这样。”斜落在他身上的阴影，跟随着他不断靠近剧场的身形，而从他的身体上缓缓移过，流过脸庞，露出他冷冽的眉眼。
「幻之村邪灵事件」，就在那次差点溶解整个世界本质的、至今都不明原因的鬼神灾难中，他的爸爸也曾对他说过。
“不要回家。”那是草薙明月最后一次听到父亲的声音，这名灵能家族的叛逆、却拥有最出色的通灵师力量的男人……
草薙明月抬手按住剧场巨型木门的把手。他深吸的这口气，将差点随着神思融化流逝出去的五脏六腑，都沉沉地放回了体内。
他推开门进去。许多少年少女正忙着布置剧场，大型舞台上也有许多忙碌的人影，成年的基地人员在高空脚手架上做着安插灯光等比较危险的工作。
草薙明月轻转目光，默默看过这些沉浸在充实生命中的人们。
他顺势弯下腰，沿着眼角闪过的影子，接住了半空中掉下来的彩绘海报。
就在这时，几声惊呼正好传来，“糟了，没有贴紧！”
又有人连忙跑上来，对草薙明月道谢，“落在地上就麻烦了。地上这些彩色烟花的余灰还没来得及清理呢，要是沾到……”
草薙明月回过头来，张开两手，帮忙提起海报的两角，以免它对折贴到一起。
“一些喷丝状的烟花，不是粉尘，不要紧的。”人们连忙宽慰道。
“我来。”草薙明月微笑颔首，提着海报走到摆放着高高折叠梯的所在。正在梯子上急切地望向这边的女生心领神会，连忙爬下来，一面说着感谢的笑语。
草薙明月登上梯子，凭借身高优势与从容精确的动作，把海报妥善地贴好。
人们退后看看，笑着挥手，“没有歪。谢谢你，这位……”
有女孩子目光一闪，笑道，“啊，是少年网球队那边的草薙君……”
草薙明月的目光落在海报上。那是文艺剧演的海报，是莎士比亚的名剧《暴风雨》，主演是立海大和山吹中学全体，为此大家付出了许多心血，连服装都是自制的。
他侧头向大家致意，下梯子时，还有人热心地上来帮忙扶住。
“啊，明月！”熟悉的温暖磁性的声音，由远及近地奔向少年。
东方雅美臂弯间挂着许多服装，都是精心裁剪过的演出服。其中一件中世纪西洋风格的王子装还缀有长长的绣带，正飘飘地垂落下来。
东方雅美顿了顿脚步，免得刮到这些绣带，暂时腾出另一只手，想要把它们拢起来。
草薙明月已经走过来。他永远都像月光默照的流水一样，沉稳可靠，利落柔和。
“我想着你也该到了。”东方雅美将臂弯稍微往前伸了伸，方便草薙明月整理绣带。
“公演时间是在晚上，东方前辈，我们再排演一次吧。”草薙明月拍拍双手，直起身子来笑道。
“是的。”东方雅美说道，“大家都到齐了，等着完整彩排。”
他的笑容稍微凝固了一些，左右顾盼着。
“不过，切原君还没到。”东方雅美叹了口气，“真田君本来要自己出来接他，我看他又严肃起来了，还是我来吧。”
“会不会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草薙明月说道。这些日子忙戏剧排练的事情，有时大家会抽空找到安静的地方，独自背台词、练习动作，或者去U—17后身的商业街放松一下心情，顺便买些公演可能用得到的东西。
按照切原赤也的性格，可能又悄悄去买足够大家分享的提神冰饮料，却又有点害羞于提前告诉大家，因此正独自忙着赶回来。
东方雅美也想到了这一点，“也许正从商业街赶回来，或者可能是单独用功背台词，过于集中精神了，忘记了时间。”
“忘记时间这种事，也时常发生在切原君身上。”草薙明月笑道。
“是啊。切原君可是格外用功呢。”东方雅美摸摸下巴，感慨地说道，“他那个角色台词多，而且大多是吟游诗那样的大段独白。他总是自嘲，‘我的记性真差呢。’”
他绷起肩膀，随着呼气又把肩膀沉沉地放松下去，“明月，你从大厅那边过来，有没有看见他？”
草薙明月回过头，张望了一下，“没有。”
“不管怎么样，我就去那边接他试试看吧……”东方雅美还没说完，一阵远远的躁动声传来，像是平静的水流突然冒出滚烫的气泡。
两个少年同时看过去。
东方雅美轻颤一下，目光锁定舞台那边。那里的人群如同被吸入逆向洋流的鱼群一样，正涌向后台的方向。
“明月……！”他目光不移，只是向草薙明月的方向偏了偏头，就已经产生了心心相连的灵犀。
草薙明月刚迈步，突然听到躁乱声轰然拔高，那边的人们也都炸开锅一样慌乱起来。
他下意识地一把按住东方雅美的臂膀，对方正惊讶瞠目。
“怎、怎么回事啊——！”那边隐约传来凌乱的呼喊，“为什么突然袭击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