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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Part 120 异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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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岛修二一下子跳出去。紧接着，真田弦一郎猛地从树丛里钻出来，不顾满身的草叶泥土，起身的动作惊起一阵青尘飞扬。
“种岛前辈！”他放开严肃的声线，大声喊道。
种岛修二心知这么大的动作和呼唤，早就惊动了那个浑身漆黑的怪人。时间紧迫，他顾不上整理身上的尘叶，也来不及回应真田的呼唤。
他只顾几步疾行上去，几乎是从天而降似地，一把扯住那个身材高大、看得出身量线条竟然很好的人。
“呜——！”那人发出一声奇怪的呜咽似的声音。像是瞬间要痛哭出来似的，混合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惊讶。
种岛修二差点把那人扑摔倒地，那场景就像紧急擒拿一个要命的罪犯一般。
果然，那人如同受惊的黑色野兽，脚下燃火般挣扎着，混乱中手肘毫不留情地撞向少年的胸骨。
种岛修二再灵活，也挨了好几下闷打，就是扯住对方不放手。
真田看不下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冲过去帮他制住那个人。
那人没有进一步强烈的攻击性，被两个强健的少年制住，发出无法听下去的嘶吼哀嚎。
草薙明月跨出灌木丛，迅速扫视了一眼当前情况。
那个人穿着严严实实的黑色大衣，高领衬衫和长裤也是黑色，还戴了宽檐帽，把自己装进浓重的阴影里。
厮打般的挣扎中，帽子已经掉落，露出一头散乱未理的长毛寸，湿漉漉浸透了汗水。
“喂！”真田也不了解情况，这个近距离内，他都看不清那人的脸，只知道这一定是个正当壮年的男人。
对方戴着大号的口罩和完全不透光的墨镜，那种近乎不能呼吸的遮掩怎么看都很诡异。
仅有的留在外面的脸部肌肤，透露出奇怪的青白色。
真田不知道种岛修二认出了谁，不过看少年的惊讶态度，并不是见到危险人物之类的，惊呼声中还带着发抖的热切。
“肯定是阿凌前辈啊！”种岛修二大声说，用力扯了扯大衣布料，“你怎么把自己包得像个黑色木乃伊似的？但是我认得这件衣服！”
草薙明月微微皱眉，无声注视。
“啊啊——！”被叫做阿凌的男人，就像丧失人类语言似的，一个劲儿地发出凄厉的叫喊，仍在拼命挣扎。
混乱中，男人一把抄起刚才被惊掉落地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体量很大，挥动的时候立刻刮起吓人的风声。
“啊，种岛前辈！”真田眼神一凛，马上用擒拿的手劲和姿势压制阿凌的胳膊。对方竟有这么大的力气，差点把他直接倒头扔在地上。
阿凌手里拿着一把大号铁锹，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土，土里乱七八糟的全是植物碎叶和根丝什么的。
这么疯狂地扬手乱挥，早就掀起一阵迷眼尘土，湿乎乎的沙土颗粒一个劲儿往人嘴里扑。
“呃！”种岛修二只好松手，若不这样，他第一时间就会被这东西砸到脸上。
铁锹沉重的触感离他的脸那么近，已经削到了他的鼻尖。
种岛修二顺势一推，踉跄后退，脚下突然一空，全身重心也完全落空。
“诶？！”他来不及看，眼前天旋地转，结结实实踉跄滑摔到一个着实不浅的土坑里。
土坑四壁挖得乱七八糟的，什么深埋的树根、还有各种蚂蚁窝之类的东西，都胡乱掺在坑里，挂了种岛修二一身。
种岛修二连忙往坑壁上一扑，试图爬起来，脚下却一点着力点也没有，都是软塌塌不停滑落的沙土。
“种岛前辈！”突然，一只手一把抓住他没有借力点的乱挥的手。
种岛修二抬起头，又马上低头，上方正急雨般地落下泥土。
草薙明月单臂一拽，肌肉鼓起强健痕迹，直接把还有点发懵的种岛修二拽上来。
惯性使然，种岛修二全身一扑，顺手抓住少年的肩膀，险些把他也仰面带倒。
草薙明月往回用力一紧腰身，拉住种岛修二，忙着帮他扒拉掉身上乱七八糟的泥土草叶。
那边，真田被力气很大、似乎被某种着魔心理催促挣扎的阿凌，弄得近乎筋疲力竭，仍死死扣住对方臂膀不放。
阿凌急了，挥起沉重的铁锹，不管谁是谁，击打的架势完全不把任何生命危险放在眼里。
“真田君！”种岛修二捂住被刮伤的手臂，肮脏的血痕深深长长地鼓出皮肤。他也不管许多，大喊道，“放开他吧！”
真田正到极限，咬紧牙关将人一推，先分开这难缠的姿势。
然后他立刻握紧双拳，趁着阿凌踉跄前跌的姿势，试图上去扯住他的后领子。
“别靠近我！”阿凌一直像受惊猛兽般嘶吼，终于被逼出一声支离破碎的话语。他跌倒在地，看样子尾椎骨一定遭遇结实创伤，那种生生摔坐在地的姿势绝不好受。
他却不觉得疼似的，只顾与虚空怪物死命搏斗一样，慌里慌张爬起来，将有些滑落的口罩和墨镜，用力拉回。
“呼……”真田仍是一头雾水，只是本能觉得这人奇怪。他大口喘着气，迅速摸着口袋，摸寻的动作十分有力，简直像自捶着骨头。
真田一把攥出随身电话，一手警告性地狠狠指向阿凌，手臂悬停半空，凝固威慑的含义。
他另一手按动电话按键，刚按了几下，种岛修二跑上来一把合上了电话屏幕。
“……前辈？！”真田差点被噎得背过气去。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不清不楚的事情，现在他就有被莫名其妙的气氛气疯的感觉。
“不是……等等！”种岛修二好像也有这种感觉一样，用力摊开双臂，抓狂地在空气中使劲拍了两下，示意大家都冷静。
他转过身，阿凌紧紧抓着铁锹，浑身明显散发出疯狂的气息。
“阿凌前辈！”种岛修二用力拍拍胸脯，恳切剖白的样子急切又惹人心痛，“我是修二，种岛修二！我做读者模特的时候，是你教我基本功的！”
阿凌浑身一凛，惊讶地抬起下巴，全身呆冻。
“就是《天空》杂志，那本顶尖的模特画本……”种岛修二有些吞声，一时组织不好语言，只顾把心里的直白话语直接倒出来，“你去哪里了？我好久没见到你了！”
草薙明月看看那个男人捂得严严实实的黑色身躯，又看向急得不行的种岛修二。那个少年性格纯澈，开玩笑时也阳光通透，急起来时也绝不掩饰。
“种岛前辈……”草薙明月试探性地压低声音，音色如同迫使人清醒的极度冰冷的流水一样，“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个外套就是阿凌前辈的呀！”种岛修二一旦心中第六感发作，就像执着的孩童一样，偏认准了这个想法不可，“而且体态、动作上……反正就是阿凌前辈！”
他重重一跺脚，试探着靠近两步。
阿凌立刻举起铁锹，谁靠近他，他就不管不顾把那人的脸拍碎似的架势。
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浑身都透着一股失常的感觉。
草薙明月眯起眼睛，灵感水面轻轻波动。
他感到了一种非常奇怪的感应。
那就是，带给他清晰冰冷回应的，是一种不祥的第六感——属于人类的、活生生的心才能发出的第六感。
这感觉分明告诉他哪里不对，然而他的灵能却没有捕捉到任何来自鬼神之所的痕迹。
“这是怎么回事？”草薙明月也对这种感应吃惊不已。按理说，如果有魔物潜伏，他的灵能水面是绝对会反射出其鬼神影像的。
然而他感到如此强烈的黑暗冰冷的反射，却把握不到一丝准确的灵能。
“这就代表着，根本没有灵能反应……？”极度的不和谐感，让草薙明月完全无法放心。
他试图再次感应阿凌身上的气息，但只有活人感官能捕捉到的疯狂气势，在他身上黑漆漆地流动。
“呜啊——！”阿凌又说不出属于人类的言语，好像他的理智与人格，都被啃食掉了一样，异化成莫名的野兽。
这声惨呼让人头皮发麻，完全不是正常人发出的声音。
连试图靠近他的种岛修二，只能狠狠地啧一声，差点哭出来似的，被逼人发疯的疑惑与震惊感觉缠绕住，抓狂地原地乱转。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种岛修二大喊道，“你又怎么会来U—17？”
“U……”阿凌呆呆地重复着，“U—17……？”
“这里是我的网球基地呀！”种岛修二像吼着失去正常行动能力的、什么话都听不懂的兽类。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已经将阿凌剥离出人类的范畴时，他被自己吼不听话小狗一样的态度震到了。
“我……”也许在种岛修二内心深处，总是率性善良地流露一切心声，他也从没体会过如此凶戾的自己。
“种岛前辈，你冷静一下。”真田放柔一些声色，挡在他面前，再次皱起眉头，向阿凌喊道，“喂！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我们可以为你转达！无论是心理咨询还是医疗室，U—17那里都有……”
“U……17……”阿凌像刚学着说话的动物一样，只是这样令人发毛地喃喃重复。
草薙明月回头看了一眼乱挖的深坑，这个坑完全看不出任何用处，只能解释为没有意义的发疯行为。
但是他总觉得不对。
冥冥之中，有一种更为广巨的迷网，将本应传达给他的任何灵能波动，都消解了似的。
“真奇怪啊。”草薙明月踢开脚下的碎石。他意识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烦躁和微妙动摇，就在意识到这些情绪的时候，他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也许这些情绪的产生，尤其是产生在他这个身份敏感、游走于幽冥与尘世之间的通灵师身上，就是那无法描摹的所谓“对手”，真正的目的……
这种复杂的思虑来不及成形，一阵剧烈的乱声突然涌起。
野兽挣扎般的乱步，惹得地上粗糙沙土乱掀。阿凌拼命跑钻进深林的动作，更是让球状灌木和无数缠绕的藤蔓，一起纠缠摩擦起来。
“阿凌前辈——！”种岛修二本能地想要追上去，对方动作却异常敏捷。受不正常心理推动的人，其力量和行为都是失常的。明明知道这种常识，种岛修二却无法压抑心中瞬间的冲动。
他跳进灌木丛，追了一小段距离，蓦然更暗的阴影覆盖了他，几乎让他的视界完全失效。
就是这眼盲般的黑暗，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种岛修二心跳得厉害。他失神地抿了抿嘴，唇上都是细细的沙土。
他泄愤似地呸出去，张开手掌虎口，紧紧捂盖住上半边脸，掌心挤迫眼球麻痛起来，他也不管。
而一向快刀斩乱麻的真田，手里还半举着电话，迟疑片刻，自己将刚才打开的电话屏幕，用拇指啪一声关上。
种岛修二泄气地从灌木丛中走出来。三个少年都是满身泥土碎叶的样子，在这晴朗明媚的天气中，陷入冰窟般的短暂沉默。
“为安全考虑，就告诉教练组吧。”种岛修二放下捂脸的手，无奈地在空气里虚空一摊。
草薙明月看向他。这个阳光搞怪的少年不是没有心事，只是隐藏在清澈的心底下。
沉吟片刻后，心情五味杂陈的真田，带着令人火大的疑惑雾水，转过身去，自顾自按下电话键。
“我是真田弦一郎。深山训练跑道旁的山林这边有点奇怪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