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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Part 105 恨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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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仅是出于朋友、出于人类的本能，认出那个已经全身冒血膨胀、肌肉极限鼓大的东西。
那种心情，就连凌驾于「现世」之上的鬼神，运用那些灵异、高高在上的力量，也无法破坏和理解。
“是……是秋山……”橘杏颤抖着手指，几乎深深掐进神尾明的肉里。
这份被狠掐的痛楚，反而支撑着神尾明没有彻底瘫软。
他也顾不得许多，反手一把抓住橘杏的手，紧紧握住她颤抖不已的手掌。
“杏……杏！”神尾明拼命呼唤她。
“啊……！”橘杏像是被闪电劈中一样，剧烈地抖了一下，眼珠一下子聚起光彩，神色却仍是瞠目痴愣。
就在他们面前，满地乱滚挣扎的、被生生咬去半个上身的“人”们，还有那个哼着模糊歌谣、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操纵杆的小男孩……
再加上像怪兽一样，脚步虽然缓重、体态却极其恐怖的，曾经是“秋山遥”的东西……
所有这一切，构成了根本无法想象的冲击浪潮，将他们的脑海搅成混沌的漩涡。
然而，那丧失人形的、充满恐怖意味的东西们，似乎都没有将他们当成攻击对象。
这是因为……
“这几个人……并不是怪物什么的，都还是人……只是活生生地被……”橘杏的眼睛里，眼白占了大部分，随时都会昏厥过去的样子。
但是那个“秋山遥”……
这时，那个肥嘟嘟的小男孩又移动了一下操作杆，像是在认真盘算着游戏的步骤。
“姐姐最讨厌的三个人都在这里啦。其中更讨厌的是谁呢？”他面向那个怪物，幼嫩的声音清清亮亮的，听起来无比纯真。
随着他操作着操纵杆，那个怪物肉眼可见地膨胀起来。顶破的血泡流成淋漓的脓水，脸部不断被圆形的瘤子冲破，变形大裂的嘴部也流出长长的、黏腻淋漓的血水。
“吼——！”那东西发出的吼声，低沉无比，却直接震得人耳膜鼓起清晰的肉皮轮廓触感。
“你……你在干什么？！”无法理解的画面冲击着橘杏，她却还是捕捉到了小男孩的动作，在理智无法做出反应的时候，全凭她的心绪催促着，张口喊道。
“杏！”神尾明被这一声惊到，他更加攥紧了她的手，“那……那难道是什么妖怪？”
“妖怪”这个战栗的词汇，与其说是形容那个不断胀大变形、肌肉骨头都以嶙峋怪石般的轮廓猛鼓起来的怪物，不如说是形容那个小男孩的。
“嘻嘻嘻。”小男孩笑着，短短胖胖的手指轻轻按在嘴唇上，像是在认真思考。
“哦——接下来这样。”他换了个角度拉伸操纵杆。
怪物也的身体也拉伸开来，除了像野兽一般关节内扣、膨大数倍的粗壮双腿外，其他身体部分已丧失了人的形态，变成完全鼓胀、血淋淋的肉块。
“呜啊——！”神尾明根本不能直视，本能地捂紧双眼。他意识混乱，最后记得的是拼命翻转身体，挡住橘杏。
同时，怪物的头部被圆形瘤子整个撑破。那个瘤子从嘴部开始向外延伸，迅猛伸展的声音就像黏稠肉块互相摩擦、互相揉碎似的。
还有点人形的头部，至此也彻底变形。而不断延伸的瘤子瞬间胀大，顶破头颅轮廓，像粗壮毒蛇一样，扭曲成长条状的怪物。
瘤子顶端脓液暴淋，在惊人的撕裂声中，裂开一个满是巨大尖牙的大口。
怪物像蟒蛇般扭曲延伸，被顶在还算人形的粗壮双腿上，暴雨般的脓汁和鲜血滚滚洒落。
“最讨厌的是这个呀？”小男孩看着怪物，伸出短胖的小手，指着血肉模糊的“梅井荣子”。
“是她主谋，把河水灌进你的水壶，还逼迫你灌下去吧？”他嘻嘻嘻地笑着，没有眼皮的双眼大大地鼓起。
“那好吧，那就从她开始啦。”小男孩推动操纵杆。
怪物猛地起身，像盲目的食人恐龙似地，疯狂逼近倒在地上的伤者。
“呜呜——！”惊恐的鬼哭声在风里旋转破碎，幽深的树林孕育着无数躁动的怪影。
“嗷——！”怪吼声里混着恶心的湿润声，那个巨大肉瘤胡乱重叠融合般的怪物，一下子扑到“梅井荣子”身上，巨大张开的魔口完全可以将其整个圆颅直接吞入。
就在它将要完成这个凶狠的咬食动作时，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弱了弱，含着明显的委屈语气。
“咦……？怎么推不动了呀。”他捏着卡住的操纵杆，弄了几下都不动，不由得扁起小嘴。
夜风肆虐，整个空间像是坠入了波光幻动的黑海，到处充满了隐约的波纹，林立的鬼影似的树木，也像是被分割成许多块一样，歪歪扭扭地站着。
“吼——”怪物发出错乱的吼声，拼命甩动着肉瘤似的身躯，魔口里的巨牙尖锐猛擦。
暴雨般的瘤液和血水不受控制地喷洒。
“嗯……”小男孩发出纯真的沉吟声，停顿片刻后，缓缓转过身来。
在完全失去意识、倒地不起的神尾明和橘杏身后，乱颤的手电筒的光斑突然融合起来。
在波动着幻觉蒸汽的黑暗空气里，光斑相连融化，流出浓密粗重的液体线条。
当这些线条腐蚀似地倏然扩大，融蚀出凹陷的黑洞时，一个人影也从容轻快地从这凭空出现的黑洞中，一步跨出。
小男孩歪了歪头，没有眼皮的眼睛总是显出直愣愣的神色。
他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影走近。
在最深的鬼神空间里，让震颤的地狱也被压制、群飞的鬼影都被毁灭，就是这样一股强横无形的灵能场，朝着小男孩的全身缓缓压下。
小男孩抱住游戏操纵杆，后退两步。
在他身后，那个怪物全身都出现巨大指痕似的凹陷，像是被无形的巨掌捏住一般，血泡爆破的湿声恐怖冒起。
它不断发出扭曲嚎叫，变异伸出钢刀般指爪的双脚还死死压在“梅井荣子”身上。
草薙明月幽幽转眼，看了一眼血水横飞的怪物，又看向那个小男孩——集合怨气与欲望而生的不死魔物，他叫“死太郎”。
死太郎嘟起嘴，又塌下一侧嘴角，像是不满撒娇。
“讨厌。”他开启幼嫩的声音，“真讨厌呀，大哥哥。”
“抱歉，破坏了你的游戏。”草薙明月缓缓抬手，举至脸侧，手心慢慢转向朝里，引动灵能场覆盖到整个山林。
“我玩得正高兴呢。”死太郎看看地上倒着的被咬掉半个身子的人们。
“我觉得不太好玩。”草薙明月声音淡然，微微含着声色，其冷酷意味更加浓重。
“可是这个姐姐很喜欢呀。”死太郎伸出一只胖胖的手指，“我还让她自己选了变成哪种怪物呢。”
草薙明月缓缓一闭眼帘，又冷冷睁开。
“她的后背和腹部已经撑破啦。我只是去帮忙呀。”死太郎说道，“反正要变成怪物了，我说，那姐姐选一个吧。”
死太郎抬起手，像涂鸦儿童画一样，在空气中乱划着。
在他的指尖下，许多难以形容的扭曲怪物的影像，就像即刻要冲出实体一般，浮动显现在黑暗之中。
“是这个——”死太郎微微拖长音调，高兴地指着一个魔怪的影像。
草薙明月瞥了一眼那个怪形，那完全是具有实体的怪物，只是此刻被他的灵能场压制住，无法跨入现世。
他动了动眼神，像是翻了个轻微的白眼。
死太郎手指被电了一下似的，收回手来含住指头，声音委委屈屈，“所以说，你真不好玩嘛。”
那些怪物影像骤然粉碎吹散，形成一阵饱含邪能的烈风，从草薙明月身上迎面呼啸吹过。
草薙明月姿态幽容，毫无所动。
“救……救命……”从还活着的、支离破碎的人身上飞出来的生魂，凝成扭曲拉长的鬼影，空洞的象征脸的三个黑洞极限撕扯，飞旋在草薙明月周围。
它们发出凄厉的哀嚎。
“助人为乐真难呀。”死太郎撇撇嘴，又推了推操作杆，还是推不动，小孩发脾气似地扔在地上。
“你觉得你是在助人为乐？”草薙明月的语气听不出情绪起伏，说不上是冰冷还是含着恐怖的调笑。
“姐姐被欺负急了，她恨这些人，我帮她的忙呀。”死太郎转过头，嘻嘻嘻笑着，“对吧，姐姐？”
怪物只是持续膨胀变异着，撑破骨肉又长成更庞大的、流满脓血的身体。
草薙明月看着那激烈的变异，那种怪变的过程明显受阻，每次膨胀都像顶着带刀锋的倾压过来的大山，颤抖得像是要浑身溶解。
他听到死太郎幼嫩的声音，完全不加修饰的、彻底理所当然的纯真语气。
他只是耸耸肩膀，“我基本同意你。”
死太郎扭头看他，没有说话。那完全光溜溜的、没有眼皮遮挡的大眼睛，就那么直直地盯过来。
而因为被生生啃食的极度痛苦、从活人身上飞出的生魂，曳扯着可怕的鬼影，围绕着草薙明月疯狂飞动。
“救命……救我啊……”这样的鬼哭，如果让正常人听见了，那是会当场吓疯的。
“是的，你们遭受了怪物的啃噬，这可怕极了。”草薙明月眯起眼睛，从那个怪物身上散发的能量场中，透视着那些海啸般混乱交织的记忆。
他看着那些记忆画面，用真正的垃圾恶作剧替换食物、强行灌水差点窒息、无处不在的言语暴力……
他微微一抬下巴，漆黑的眸海冷酷地波动了一下。
“但是造成这一切的，使这恨意变成实体怪物的人……”草薙明月转动手腕，花形手指轻微一动，慢慢变成一个伸手指向黑暗的动作。
“难道不是身为霸凌者的你们吗？”他指着那个怪物，话音落地的同时，从无间之地吹来的凛风狂啸掀起，将一切都吹成粉碎的幻影。
包括月影、树林、山地，包括空间以及存在本身，都皱成了如幻的粉碎波纹。
在这疯狂卷碎的幻影中，只有草薙明月和死太郎的身影纹丝不动。
少年像一尊沐浴着冷月的、慈悲又残酷的神尊，死太郎则圆圆小小地站在那里，散发着诡异的天真气场。
然而双方的灵能场，已经在彼此挤压破裂般的博弈中，互相顶住，沉默交锋。
“……呜呜。”死太郎的眼球突然一颤，那充满肉感的苍白色的眼球，一下子变成彻底的鲜红色。
他含着泪水，动了动长满小鲨鱼尖牙的嘴，“大哥哥真讨厌啦。”
当死太郎呜呜咽咽地哭着，抬起胖圆的腿脚，转身就要跑走时。
在狂旋粉碎的幻影之海里，草薙明月转过手势，指向了他，向反方向虚空握拳。
死太郎被牵制住动作，原地乱跑，背包里的巨型刀刃混乱地闪着光。
“等等。”草薙明月淡淡说道，嘴唇间发出轻微的让人浑身战栗的“啧——”音，“你是说，你将那个女生变成怪物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变异了？”
“她喝了河水喔。”死太郎歪歪头，血红的眼睛里不停流出眼泪，声音却又哭又笑似的，显出纯真的语气，又呜呜咽咽颤抖不停。
草薙明月深深瞥了死太郎一眼，睫影垂下一片黑暗。
他轻轻一张手指，像在风中扔下一把零落的花瓣。
同时紧紧压着他自己、却始终不能前进一步的，属于死太郎的灵能场，一下子飘飞起来。
死太郎在时空都不存在似的无底黑暗中，哒哒哒地跑远了。
那带着哭腔的幼嫩声音，将萦绕在草薙明月身边的鬼哭也逼退，在少年的耳朵里撒娇撒痴似地纠缠着。
“大哥哥讨厌……呜呜。”
草薙明月紧闭双唇，抿塌起两侧唇角，像是吞下一句无声的吐槽。
他一挥手，打碎这小孩哭声的同时，顺势将手腕向前一摆，指引全部的破碎波纹如同海啸般向前猛冲。
一切都坠入旋吸的狭窄黑洞，砰然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