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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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光还未亮起，霍眠便如前两日那般起了个大早，就着房中的冷水洗漱过后，又开始潜心打坐，为自己运功疗伤。
经过这几日的修养，霍眠身上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虽说心口仍会动不动就疼上一阵，但那点痛意与之前相比倒也不值一提。
一转眼，她和祁颖儿来到凌霄书院已有三日，尽管这三日之中化解了许多难题，保住了自身安危，的确可喜可贺，但一想到师父给的金蝉还在那惠姑手中握着，尚不晓得这人逃去了哪里，亦不知风厌究竟有没有将她抓住，霍眠心中便还是有些止不住的忧虑，不大高兴得起来。
再者离开燕子山后，她便与蒙录等人失联至今，就算她与殷灵均的事传了开来，蒙录若是听说，即便能猜到贺棉就是霍眠，却也没有办法偷偷闯进凌霄书院和她见面。况且蒙录若是未曾听闻此事，还在苦苦搜寻她的下落，那又要如何才能与他联络上呢？
自从得知龙渊谷乃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魔教以后，霍眠纵然嘴上不提，心里却一直暗暗琢磨着此事。先不管旁人是如何评价的龙渊谷，单说霍眠自己的判断，她其实并不相信龙渊谷会是什么残害无辜、为祸武林的魔教，也更不会相信沈孤岚是什么令人闻风丧胆且与正道为敌的大魔头。
毕竟这些事情基本都是易满秋和连城告诉她的，而易满秋向她讲述龙渊谷过去的种种时，也曾提到当年那场围剿发生之时她才八岁，许多事情都是邱承风告诉她的。假若龙渊谷乃是被那七大派和梅花台联手陷害，那么像易满秋和连城这样在彼时还较为年幼的后生子弟，自然无法亲眼目睹其全过程，当是长辈们怎么说，坊间怎么流传，她们便也怎么认为。
这江湖之中，历来便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龙渊谷既已没落，那当年之事究竟真相如何，便由得那七位掌门和邱承风信口胡说。这些人若是存心抹黑，统一口径，再命人流传开来，则龙渊谷的魔教之名定会传遍四方，等到易满秋和连城这一辈人长大之后，自然也就深信不疑，无从考究了。
所以个中详情到底是何面貌，霍眠是务必要与蒙录对质一番的，她不可能只听旁人的一面之词，就也认定龙渊谷是为魔教。
须知霍眠跟在师父身边这么多年，沈孤岚对她的教诲往往离不开“侠义”二字，她要霍眠心存善念，不可作恶，无论功夫练得再好，也不能欺凌弱小，向弱者挥刀。倘使一个多年来不厌其烦地教导她一心向善之人，实际却是个十恶不赦的大魔头，试问这该叫霍眠今后要如何自处呢？
可想弄清这些事，就不得不与蒙录见面才行，但她眼下却不知该如何才能与蒙录联络为好。
至此，霍眠不由得忧心忡忡，一颗心又开始浮躁起来。直至祁颖儿迟些时候将饭菜和汤药送来，两人坐在桌边吃起了饭，霍眠也始终愁眉不展，兀自在心中暗暗思考。
祁颖儿见她今日魂不守舍，又神色凝重，进了房后便识趣地保持安静，尽量给了霍眠一个清净的氛围。但见霍眠只顾着吃饭，连口菜也忘了要夹，便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霍姐姐，不管你是为着什么事情在发愁，也得好好吃饭才行呀。你看，今天这道炒牛肉这么好吃，你却一口也未尝过。你要是再这么发呆下去，这一桌子的菜，可就都被我一个人吃光了。”
听她说了这些话，霍眠总算回了点神过来，立马夹了一筷子牛肉送到嘴里，心不在焉道：“……嗯，好吃，你多吃。”
却听祁颖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乐不可支道：“什么东西好吃？”
霍眠一脸茫然地看着她，说：“牛肉啊，牛肉好吃。”
祁颖儿当即爆发出一场大笑，指着桌子上的一碟青菜说：“可是霍姐姐，你刚才夹的不是牛肉，而是青菜呢，你都没吃到牛肉，就晓得它好吃啦？”
霍眠愣了愣，这才尝出嘴里的东西并非牛肉，而是十分清淡的青菜，见祁颖儿在她对面笑得前俯后仰，便也跟着失笑道：“我正想事呢，没太注意，这牛肉，牛肉……”
她念叨了两声“牛肉”，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脸色一变，大惊失色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的小黄牛到哪里去了？”
祁颖儿闻言亦是一怔，同样变色道：“哎呀，还真是，我们来了凌霄书院，却把小黄牛扔在外头了！”
霍眠顿时饭也不想吃了，猛地站起身来，喃喃道：“小黄牛还在那家客栈呢，可这么多天过去，我们又将它忘得一干二净，那客栈的老板会不会叫厨子把它宰了吃了？”
祁颖儿震惊道：“不会罢……”
“那可是我师父送给我的牛，可千万不能弄丢！”霍眠一瞬情急不已，忙端起桌上的汤药和药丸一起服下，径直往门口走去，“不行，我得去看看它，说什么也不能叫人把它给宰了。”
祁颖儿赶紧将碗中米饭大口大口地扒拉干净，一个箭步追了上去。
霍眠出了门，顺着长廊直往前院冲，却在拐角处与什么人来了个正面相撞。两人碰在一起，又纷纷后退一步，霍眠抬目一看，却见眼前站着个体型健硕的年轻男子——正是昨夜陪在姚问月身边与姚云平争吵那人。
只见这人将霍眠快速打量一遍，登时露出笑来，启声道：“原来是霍姑娘，一别多日，霍姑娘别来无恙？”
霍眠定了定神，不及多想，当先便向这人行了一礼：“原来是……倒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那日公子不辞辛劳，替我送来棺材一副，又替我将师父好生安葬，此等大恩霍眠一直铭记在心，还不知该如何报答，今日相见，真是万分惊喜。”
那男子先是答道：“在下奚朗，这望舒院中的奚管事正是在下家母。”随后又摆了摆手，“彼时替姑娘安葬尊师，全是奉了我家二小姐的令，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子没什么学问，空有一身蛮力，只是做了些力气活而已，可谈不上什么大恩，霍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他说罢，也回了霍眠一礼，继而问道：“我看姑娘神色惊慌，举止匆忙，可是有什么事情需人相帮？”
霍眠说：“我为何来到凌霄书院一事，想必公子已从姚小姐那处有所耳闻。此番到贵府借住，着实慌张，有件事情倒是遗漏了去。公子不知，我当初下山时，曾带了一头小黄牛当做坐骑，可到了贵府以后，便将这坐骑忘在了城内的一家客栈里，也是适才将将想起。这小黄牛乃是我师父昔日所赠，我把它留在客栈这些日子，生怕店里的老板会将它宰了，或是转手卖了，所以正想出去看一看它。”
“霍姑娘是要出门？”奚朗稍一迟疑，思索道，“可你若是去了外面，万一碰着那位殷少庄主，或是遇见了那位沈大人，又被她们当街刁难，这可如何是好？”
霍眠心想她又不是连城，即便碰见了沈十忧，料想这大白天的，沈十忧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些什么，毕竟她对霍眠虽有怀疑，却无实证，便是拿出梅花台少捕头的身份来，那也没理由将她抓走。
至于殷灵均此人，她本就因着当街欺人一事臭了名声，两人今次若又在大街上碰见了，殷灵均定是更不敢再来冒犯于她。
霍眠将自己心中所想如数托出，奚朗听后点头道：“霍姑娘所言确实有些道理。其实你要出门，最好是有我家小姐的陪同才更为安全，只是我家老祖宗的寿辰已过，前来贺寿的不少贵客都在今日准备打道回府，我家小姐一早便忙着送客去了。霍姑娘如不介意，就让在下陪你走这一趟，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有奚公子亲自陪同，那是再好不过。”霍眠欣然道，“便就劳烦你这一回了。”
奚朗笑了笑，冲霍眠做了个“请”的手势，顺带同祁颖儿颔了一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三人即刻往前院走去，途中奚朗又压低声音对霍眠说道：“实际在下方才到后院去，正是为了与霍姑娘见上一面，有件事还得知会你一声。”他说到此处却没往下说，只不露声色地朝祁颖儿瞟了一眼。
霍眠立即会意：“公子但说无妨。”
奚朗便接着道：“在下已经打听到，那位沈大人昨日已经派出捕快，带着霍姑娘的画像前去临安镇的回春馆查访了。”
霍眠脚步一顿，皱眉道：“果真？”
奚朗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笑道：“姑娘无需担心，我家小姐得知这件事后，也已经命人快马加鞭赶去了临安镇。那回春馆里的大夫和伙计们若是见了梅花台的捕快，自然晓得该如何作答。在下同姑娘说起这个，只是想提醒姑娘，日后你若与那位沈大人还有碰面之时，可得当心她有意诈你。姑娘心中有了数，届时便不至于在沈大人跟前露了破绽。”
听他如是说来，霍眠一方面感到受宠若惊，另一方面却又有些难以抑制的愁闷。
没想到姚问月为了替她打掩护，竟连沈十忧的动向都能探查得这么清楚，还及时安排好了应对之策。忆起两人相识以来，姚问月实在是帮了她不少忙，霍眠却始终无以为报，又念及将来的某一天，霍眠若是有身份暴露之时，她与姚问月则将站在敌对的对立面，心里便情不自禁地弥漫出了些许感伤之情。
三人到了前院，奚朗差人驱了一辆马车过来，亲自驾车送霍眠和祁颖儿离开了凌霄书院。
马车到了大门口时，祁颖儿撩开窗帘往外看了看，见得门口果然有不少人正在陆续离去，其中还有好些光头的尼姑与和尚，便叹息道：“也不晓得那惠姑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霍姐姐，等你伤好以后，咱们该去哪里找她才好呢？”
霍眠想了想，抬步走到门边坐下，冲奚朗问道：“奚公子，请问这些尼姑都是清净庵的人吗？”
奚朗在外答道：“不错。我家老祖宗此番过寿，除了梅花台的沈大人和天鹤山庄的殷庄主，清净庵和太平寺的两位掌门也都来了院中做客。”
“那你可曾听说过惠姑此人？”霍眠倚靠在车壁，将车帘轻轻掀起，目光在一众尼姑身上快速扫过，“这惠姑偷了我师父留给我的一样遗物，还不知来日该去哪里找她，我对此人了解不多，奚公子若是知情，不妨与我说一说。”
奚朗道：“那可就有的说了。这惠姑乃是沥州人士，原是清净庵掌门静心师太的亲传弟子，在门中不仅辈分高，功夫也好，却因着性子古怪，品行低劣，始终不为一众同门所喜。约莫是十七年前罢，这惠姑不知为何在清净庵里勒死了一个人，那死者本是沥州城里一家豆腐作坊老板的女儿，自幼便随父母往清净庵中送豆腐，颇受庵中的师太和弟子们喜爱。据传惠姑与她渐渐相熟后，两人其实成了感情深厚的朋友，可不晓得是发生了什么事，那惠姑却将这女子活活勒死了。因着此事，静心师太将她逐出了师门，要送她去见官，可她却在半路上逃跑了。结果还不到半年，她又在沥州城里犯了一桩命案，将一户姓何的人家上上下下七口人全部残忍杀害，连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放过。从那以后，这惠姑的凶恶之名便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但凡是行走江湖之人，俱都对她有所耳闻。”
霍眠虽心知惠姑此人绝非什么好东西，但也没想到她竟会是这般的心狠手辣，不禁冷哼道：“此人果真作恶多端，满手血腥，将人命视为草芥。这等为祸人间的恶尼，怎么直到今日也没人制服得了她？”
奚朗说：“霍姑娘既然在她手里吃过亏，那便是领教过她的厉害。此人不仅狡猾奸诈，满肚子鬼蜮伎俩，又有一身好武艺，那可不是个好对付的。若是比她聪明些的，大多打她不过，若是打得过她的，又比不上她的阴谋诡计多。而既比她聪明，功夫又比她强的，她倒也不去招惹。况且这惠姑来无影去无踪，她一个无门无户之人，向来居无定所，便是有侠义之士意欲将其正法，却也不清楚该上哪里找她。姑娘说说，这么一个滑不溜手的人，又哪有那么容易抓得住呢？”
“这倒是。”霍眠轻叹一声，“我自从碰见了她，便已前前后后被她戏耍了数回，要是早知道这人如此可恶，当初我势必会趁她身受重伤时将她一剑毙命，也算做了件好事。”
言罢又问：“不过我初次遇见她时，她便杀了许多天鹤山庄的门生，后来我追着她来了长陵，又撞上她偷了天鹤山庄的寿礼，倒不知这惠姑与天鹤山庄之间又有什么仇怨？”
奚朗在外头摇了摇头，说：“她和天鹤山庄之间究竟有何仇怨，那怕是只有殷庄主才知道了，毕竟连那位少庄主都不清楚内情，旁人就更别想知道了。这惠姑自从被逐出师门之后，十多年来便一直乐此不疲地和天鹤山庄作对，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传言说她又杀了天鹤山庄多少人，又给天鹤山庄找了多少麻烦。但她这次闯入我们凌霄书院偷盗寿礼，殷庄主为何没有将她就地击杀，说实话，在下也对此深感不解。以殷庄主的功夫，便是我们院长怕也只能和她打个平手，她若有心杀了那惠姑，该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可她却只是戳了那惠姑一剑，还叫她给逃了。指不定是殷庄主和那惠姑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罢，别的东西，我也所闻不多了。”
霍眠不由得心想：当夜她和殷灵均在巷子里拦住那惠姑时，殷灵均本有意要将惠姑除去，可她身边的随从却说殷凤行要抓惠姑的活口，不准殷灵均伤她性命。由此推论起来，奚朗这番猜测还真是不无可能。
既然那惠姑与天鹤山庄这般不共戴天，此番又被殷凤行所伤，心里该是更加记恨了殷凤行，说不得又要想些法子报这一剑之仇才是。她若真是这般作想，眼见殷家母女仍在凌霄书院做客，那她大概率是不会离开长陵城的，没准此时此刻就正躲在城内什么地方养伤，顺带暗中观察天鹤山庄的动向。
不过这也只是霍眠的推测罢了，再者说，即便惠姑眼下的确还待在长陵没走，霍眠却也没那本事把整个长陵城翻个底朝天，再把她给找出来。为今之计，依然是只能等她伤势尽数痊愈之后再做打算，横竖金蝉已经被惠姑偷走，量她也不敢把这事张扬出去，所以着急也无用，只要霍眠的身子恢复如初，找她算账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思忖间，马车已穿过长长的街市，来到了一家名为“清风客栈”的酒楼前。
奚朗跳下车，替霍眠和祁颖儿将车帘掀开，两人互相搀扶着落了地，跟在奚朗侧后方入了店里。
此刻时辰尚早，大堂里的桌椅板凳还未摆好，几个伙计正在忙前忙后地清扫整顿，尚未发现门口的客人。
奚朗正要主动开口说话，却见这家客栈的掌柜恰好自楼上走了下来，一见站在门口的霍眠和祁颖儿，当即眼睛一亮，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哎呀，这不是近来名动长陵的贺少侠么？快快快，请进请进。来啊！赶紧泡壶上好的热茶送过来，给贺少侠润润嗓子！”
几个伙计齐齐应了一声，忙腾出一张桌椅请三人落座，又很快将茶水和点心送了过来。
霍眠万万没料到这些人竟会如此热情，还认得她是谁，正要拱手相谢时，那掌柜却又及时阻拦道：“贺少侠不必多礼，你在咱们长陵城的名气，这几天可是大得很呐。那日少侠来我们店里投宿时，我们这些没眼力见的，尚不晓得你竟是姚小姐的友人。若是一早便知晓，当日又怎会怠慢了少侠？还请少侠莫要见怪，鄙人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望少侠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千万别和我们这些粗人计较什么。”
霍眠听他一口一个“少侠”地称呼自己，还当他是真对自己有几分敬意，听到后面才晓得，这位掌柜原是看在姚问月的面子上才待她这般殷勤。霍眠浅浅一笑，客气道：“掌柜的言重了，当日之事，你们也是受了那位殷少庄主的胁迫，并非有意帮着她为难我，所以怠慢二字委实没个道理。反倒是我们一群人在店中斗殴闹事，还耽搁了你们做生意，真要说起来，其实该我来向你们赔个不是才对。”
那掌柜连道“不敢”，笑呵呵道：“贺少侠不仅功夫了得，为人也是极好，如此善解人意，胸襟开阔，真叫鄙人自愧不如了。倒不知少侠今日专程来此，是有何贵干呐？”
霍眠说：“我今日来此，是有件事情要问。掌柜可还记得，我那日到你们店中投宿时，曾带了一头小黄牛来的，这几日去了凌霄书院，倒将它遗忘在了此处，不知我那小黄牛，现下可还安在？”
那掌柜立时开怀大笑起来，指着后院说道：“少侠尽管放一万个心，你那小黄牛还在马棚里好好待着呢。这些天以来，鄙人可是吩咐伙计们好生照应着它，每日有吃有喝，半点没将它饿着。少侠既是为了此事而来，不妨去看看它也好，你是不晓得，它这几天总在棚子里叫唤个不停，定是也想念少侠得紧了。我这些伙计们去喂它草料时，还个个都挨了它的踹，想来少侠年轻有为，养的牛自然也是极通人性，一连几日见不着主人，可把它急坏了。”
这掌柜说起话来总也免不了奉承霍眠几句，连伙计们挨了小黄牛的踹，他也说是霍眠养的牛非同一般，直听得祁颖儿心中生乐，掩嘴偷笑。
几人便就穿过大堂去了后院，一见小黄牛果然还在马棚里乖乖待着，正在低头饮水喝，霍眠顿时喜不自胜，冲它喊道：“小黄牛！”
听到这声呼唤，小黄牛似是呆了呆，随即抬起头来，将霍眠目不转瞬地看了一阵，继而伸长脖子叫道：“哞——！”
霍眠见它认出自己，心中好不欢喜，连忙跑过去将小黄牛脑袋一抱，竟在这一刻突然鼻子发酸，只觉抱住了小黄牛，便像是陡然间回到了燕子山，又像是抱着师父那般，忍不住些许哽咽道：“对不起，真是对不起，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这么多天，我真该死……”
小黄牛欢快地甩着尾巴，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直往霍眠身上蹭，哞哞叫个不停。它虽不会说话，霍眠却感觉得出它的喜悦，便又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没见过这么坏的主人是不是？我也是没办法，这几天忙这忙那，实在想不起来你，但愿你可别怪我，我也不是成心不管你的。”
自从沈孤岚买了这头小黄牛送给霍眠之后，霍眠还是头一回与它分开这么久，以往在燕子山时，霍眠每天都要去山里割新鲜的草料给它吃，还会给它洗澡，带着它去山里玩儿，可说对霍眠而言，小黄牛就是她在山中唯一的朋友，是她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玩伴。
而今下了山，来到了外面的世界，先后与各色各样的人打了交道，霍眠这才深知行走江湖的不易，也才懂得与人来往劳心伤神，礼仪客套规矩繁多，倒不如和一头牛相处得简单开心。
回想起在山中和师父隐居的那些日子，又有小黄牛在旁相伴，霍眠难免情绪低落，甚为伤感。但顾虑到身后还站着好些人，她却也不好表露得太过悲伤，兀自调整了一番心绪后，便转身冲那掌柜连连道起谢来。
双方又是一番客套，和和气气地说了几句后，奚朗便提议道：“霍……贺姑娘，既然这小黄牛已经找着了，不如我叫人将它接到我们凌霄书院如何？这样一来，你每日都能见着它了，也省得你再担心起它。”
霍眠本想答应下来，但转念一想，倘使小黄牛此番去了凌霄书院，往下若是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情况需要尽快离开，那她走的时候倒还有些麻烦了。倒不如就将小黄牛继续留在此处，左右这客栈里的伙计们也能将它照料得很好，霍眠也无须再担心它什么。
一听霍眠有意将小黄牛留下，那掌柜自是毫无拒绝之意，颇为欣喜。奚朗掏出钱袋拿了些银钱给他，叮嘱他将小黄牛照看好，这事便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人在后院陪着小黄牛玩耍了一会儿，奚朗便又建议霍眠和祁颖儿不要在外逗留太久，还是尽快回到凌霄书院为好。霍眠点点头，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小黄牛，遂跟着奚朗离开了这家客栈。
孰料三人适才出门，却见停在街边的马车正被几个天鹤山庄弟子给围着，其中一人还将车帘掀开往里面看了看。待回头时，见得霍眠三人正立在店门口瞧着她们，那人才不紧不慢地放下了帘子，冲霍眠拱手道：“贺姑娘，我等都是天鹤山庄门下弟子，此番来此，是奉了我家少庄主之命，想请姑娘去对面的茶楼一叙。”
她说着，抬起手朝街对面一指，只见不远处的一家茶楼二层，正站着个身穿红衣的貌美女子，就立在雕花木栏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这处。
甫一目睹殷灵均那居高临下的身影，祁颖儿当即冷哼道：“这人怎么总也阴魂不散的？霍姐姐，咱们不用理她，直接回去罢。”
霍眠仰起首来，隔着满街涌动的行人与殷灵均遥遥对视。二人互相打量片刻，却见殷灵均唇角一弯，竟破天荒地冲霍眠露了个笑，随后又侧过身子，向她打了个“请”的手势。
“大名鼎鼎贺少侠，要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殷灵均垂眸瞧着霍眠，皮笑肉不笑道，“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上来喝杯热茶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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