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楼记事之失足》公子晖

2、素闲王

　　“拂樱公子，你想劣者怎么服侍你？”

　　银发美人在灯下托腮浅浅一笑，柔和烛光映得他面如桃瓣，目若秋水，眉目端得是如描如画，却是看得拂樱斋主心头忐忑背脊发冷坐立不安宛如屁股底下全是钉子。

　　“公子听曲？”
　　“怕是对牛弹琴。”
　　“那下棋？”
　　“棋艺臭，棋品烂。”
　　“那么吟诗作对，品谈风月？”
　　“天色已晚，怕是不大合适。”
　　“如此，劣者明白了。”
　　“……哇！你干嘛！”

　　飞快扑过去紧紧按住某人正欲拉开衣襟的手，拂樱斋主只觉得冷汗刷的一下全下来了，而被按住的银发美人眉梢一挑，一脸诧异：“耶～拂樱公子既然对以上活动均无兴趣，自然是急着要进入正题了。据劣者了解，劣者的举动实属正常，哦，莫不是公子喜欢自己动手？”
　　一脸恍然点了点头，美人眨巴眨巴眼睛，嘴角微微一勾：“唉，公子真是含蓄，你想脱你就说嘛，你不说劣者怎么知道你想脱，不可能你想脱劣者不让你脱，既然劣者不拒绝你脱你又何必不说你想脱呢……”
　　“……我一点不想脱。”
　　欲哭无泪耷拉下肩膀，拂樱斋主终是垂头丧气一声长叹：“麦再玩了，素贤王。”

　　拂樱斋主觉得他出门的时候一定是忘记给漫天神佛上香供奉，才会倒了八辈子血霉在这里遇见这个人，他忧郁地按住隐隐作痛的额角，然后满心苍凉。

　　贤王素还真和弃天帝一样，从某个方面而言乃是一位不朽的传奇。
　　据说他出生的时候，天降祥云，地涌活泉，紫色云气幻化成瑞兽麒麟缭绕其身周，整个紫耀城中的白莲都因他的出生而绽放。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曾创下气哭一百七十二个教书先生的辉煌历史，并在七岁的时候就成了紫耀城街头一霸。后有一异人八趾麒麟路过紫耀城，见其骨骼清奇资质不凡，见猎心喜之下以牛皮糖般的缠功磨得素还真终是答应拜其为师，后十年，此异人带素还真深山修炼，学了什么不知道，只知道素还真学成归来的那一日，已从十年前的霸王，进化成十年后的妖孽。

　　当朝皇帝六祸苍龙曾评价素还真“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翩若惊鸿矫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当然这一句被宰相寂寞侯用红笔划了大大的叉，然后在旁边写到“智冠群伦、武功盖世，若为臣则国定邦安，若为敌则寝食难安，甚喜该人性好静而不思动，许之厚禄，则安之。”再下面有不知名人士注解道“素还真武功太高又老奸巨猾，当敌人太可怕还是当朋友的好，好在这个人大部分时间太懒，给他个好的环境让他宅着，那大家都平安无事了。”

　　当然素还真被称为传奇，并非由于他出生的异象或者小时候的丰功伟绩，同样也不是因为他和寂寞侯一正一奇辅助六祸苍龙开创了紫耀盛世，而是因为传说中神秘莫测的“莲花咒”。
　　此咒来无影去无踪，一旦沾上，便如附骨之疽甩之不掉，宛若无解之症。中此咒者，一定会倒霉足足三个月，吃饭必噎，喝水必呛，出门下雨，坐车爆胎，凡是能想到的倒霉事，轮番上阵层出不穷，直搞得人心力交瘁生不如死，所以也有人称呼此咒为“无敌霉运咒”。
　　而素还真和莲花咒的关系可以用一句简单的话来解释——得罪素还真，必中莲花咒。

　　拂樱斋主坐在椅子上以袖掩面自我反省。

　　他最近所作所为真的天怒人怨人神共愤到要祭出素还真这个会走路的人间凶器来对付？
　　可能么？不可能吧？
　　他也不过是一口气将天朝四品以上官员一年的奖金扣了个光，区区十几万两银子还填不了黄河一个窟窿，有必要怨气冲天地诅咒他倒霉三个月吗？反正各位大人都家有田产，吃不饱也饿不死，说到底，他还给朝廷节约了开支，就算要罚，请找他的顶头上司六祸苍龙去。哦，如果因为对方翻墙而出不知所踪，那不是还有个焦头烂额的太子千流影顶着么，找他一个小小的吏部尚书，简直是何苦啊……

　　“王爷，你位高权重日理万机身份尊贵生活无忧万事不愁，你现在要是告诉我来这里是生活所迫逼于无奈之类的话我可是一个字儿都不信。”反省良久，拂樱斋主终是以手抚胸哀怨地长叹：“你就直说吧，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
　　“罪过啊……”素还真同样以手抚胸哀怨地眨了眨眼，“劣者到这里来还真的是生活所迫逼于无奈，劣者都特意这么低调选择天波楼了，怎么还能遇到拂樱公子你这么不低调的人呢？苍天怜见，劣者无辜啊。”

　　拂樱斋主嘴角抽了一下，他捏了捏桌布，嗯，一年产量只有十斤的天蚕丝，看了看窗帘，五年出一匹的雪绢绸，花瓶是御用磐龙镂空青花，茶杯是碧玉琉璃水纹套装，好吧，板凳最不值钱，不过就是紫檀镶金再坠了几颗南海珍珠而已……

　　真不愧是天波楼第一贵……不过这是要干嘛，莫非是要把青楼装修成王府不成？喂，就算你和皇帝私交再好，擅自把这么多御用的东西摆到外面来是不是有些违规操作啊？

　　默默囧了下，拂樱斋主在心头抹了把汗——也罢，既然太子和宰相都睁一眼闭一眼视若无睹，他还想多活几年呢，更不用吃饱了撑的操这份闲心了。
　　据极度秘密的情报显示，他面前这位一脸无辜加无害的男人无聊的后果就是天朝的武林帮派在十数年来几次大换血，说书人口沫横飞的版本都由什么一家二楼十三联盟过渡到三宫三院十二殿了，更惊悚的是，这个大陆上好几个王朝的更迭，背后似乎都存在着这个男人的影子，可以说大陆形成如今形势，有一半不知是功劳还是苦劳或是烂账都该盖在素还真头上，所以天朝高层对于素还真的意见存在一种默契，那就是只要能让他不无聊，他爱怎么折腾就随他去吧。

　　心头豁然开朗，拂樱斋主一拍桌子长袖一挥：“既然如此，王爷你今夜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我这就离开，再见不送啊！”
　　素还真端起茶杯，似笑非笑看着正欲拔腿逃跑的拂樱斋主，漩涡眉轻轻一扬：“看尚书大人的反应，大概是还没听说今早上书房内发生的惨剧。唉，真可惜，也可叹啊。”

　　拂樱斋主耳朵一竖，虽然理智拼命在耳边郑重告诫素还真是有名的言如珠玉舌灿莲花，合纵连横天下独步，口才之佳连当年能把人活活说得气死过去又气活过来的香独秀也要甘拜下风，要是你意志力一个不坚定让他开了口，那你就完蛋了没救了一路保重了，但他还是忍不住让好奇的天性压过了理智从此万劫不复。
　　一寸寸把脖子扭了过去，拂樱斋主望着素还真可怜巴巴眨了眨眼，表情甚是哀怨：“你明知道我只有爱听八卦这么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毛病，又何必掉我胃口呢……”叹了口气，拂樱斋主重新坐回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素贤王，敢问上书房内发生了什么惨剧？”

　　“朱雀王朝的长心女帝派人来求亲了。”

　　“噗——”

　　拂樱斋主一口茶水还没喝进喉咙就全被喷了出来，素还真眼明手快拉起桌布往面前一挡，然后从桌布后探出头来一脸惋惜啧啧出声：“唉唉，可惜这百金一两的碧溪雪峰，拂樱公子就是不喜，也别这么浪费嘛。”
　　“咳咳咳咳，现、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拂樱斋主一脸惊悚满头黑线地瞪大了眼睛：“你刚才说啥？你说那个长心女帝派人来……求亲！”

　　“对，求亲。”
　　放下桌布，素还真挪了个位置，然后满意看着拂樱斋主脸色瞬间变绿，望之犹如生霉的苦瓜。

　　朱雀皇朝长心女帝是一个让全天下一半的男人一听就躲之唯恐不及而另一半男人一听就犯花痴病的名字。
　　据说这位天之骄女出身并不显赫，祖上也不过是和朱雀皇室有那么一丁半点的偏远关系，之所以能坐上女皇的宝座，除了其师玉阳君的辅助之外，很大程度上是依靠了她个人魅力征服了朱雀皇朝上至朝廷下至平民所有男性的缘故。
　　拂樱斋主曾见过长心女帝的画像，画上的女子雍容华贵气质高雅，她眉黛如墨描，唇红若朱染，当真秋水为神玉为骨，一颦一笑俱是浑然天成的媚态，仿佛一朵怒放的倾国牡丹，让人痴迷销魂，偏又不敢亵渎半分。若说长心女帝的倾世容颜是让世间一半男子痴迷的原因，那她的怪癖，则是让另一半人拔腿就跑的根源。

　　因为长心女帝这个怪癖，就是酷爱搜罗天下美男。

　　不知道是不是少女时代受到过感情挫折，登上皇位的女帝第一道命令就是选秀充实后宫，迄今为止她的后宫之中除了按典制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其他什么美人、良人、夫人、才人、修容、昭仪之类多不胜数，往往是女帝微服出巡一次，宫中妃嫔就会多出几十个。曾有好事者称，别家皇帝后宫百花争艳，朱雀女帝后宫就是百草竞辉，什么温柔型冷酷型威猛型傲娇型女王型腹黑型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但纵使如此女帝仍是不满足，搜刮完本朝美男后，她的魔爪就开始向临邦发展。碍于邦交，只要女帝的要求不过分，大陆各国的皇帝一般都会答应她的请求，反正就是送个把男人当妃子嘛，又不是割地赔款，毕竟再怎么说女帝的聘礼也不是小数目。

　　只是送的人觉得无关紧要，被送的人可就喜忧参半了。

　　“喂，怎么这样！我们隔壁不是还有罗喉的天都王朝么！”拂樱斋主出离愤怒，“咋就轮到我们了！”
　　“你觉得罗喉那里有人能看么？还是说……你要罗喉把自家大将军黄泉还是宰相君凤卿或者自己送出去不成？”淡淡抿了口香茗，素还真眯起眼然后轻叹了口气，“太子现在正拿着名单焦头烂额，倒不是没人选，而是够资格的人选太多了。”

　　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拂樱斋主，素还真嘴角微勾：“身份配得上，人要美貌，还是单身……托咱们陛下的福，天朝这样的人可是一抓一大把，就不知道太子会亲点哪个倒霉蛋了。”

　　脸色持续发绿，拂樱斋主脑补了一下自己在女帝后宫跟一大群男人春花秋月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可怕日子，顿时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说……太子不会看上我这种有过家室的吧？”
　　“可你不是已经离婚了么？”
　　“那我还有女儿！”
　　“你没听说过女帝连有孙子的都充入后宫了？”
　　“……那到底怎样才能让太子打消主意……”

　　“这嘛……”
　　素还真悠悠拉长了声音，他眼珠一转，忽然笑了：“离太子决定还有七日的时间，你只要在这七日干成一件事，太子就绝对不会考虑你了。”
　　“何事？”
　　“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