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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2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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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不许边工作边吃早餐,听到没有?”修长的手指曲起反转,在桌面上敲了敲。
辜言依把蛋白往嘴里一送,用力地咀嚼,仍然拒绝抬头。
“难道你对蛋壳感兴趣吗?”杨仲瑜无奈地笑出声,唇边带着不着痕迹的苦涩。
“你才对……咳咳……”猝不及防,吃得太凶狠的下场就是被噎着,辜言依边咳边抓起保温杯。
后背被轻轻地顺着,力道不大,却恰到好处,很快平复她的咳嗽。“吃完了吗?吃完跟我走……”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辜言依装模作样地拿着本子翻着,另一手握着鼠标,眼睛时不时往上瞄。
杨仲瑜顺势抢过她的本子,倚在她的桌边,随意翻了翻,侧过身挑眉问道:“初稿还没出来吧。”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辜言依满脸堆笑,脑袋里飞快地寻找着最恰当的理由,难道告诉他这三天假期她混沌度日,过着猪一般的幸福生活。
“别装了,给你。”从口袋中掏出一个U盘,往辜言依面前一放。“我都做好了。”
“什么?”辜言依眼睛瞪得老大,炯炯有神地瞅着杨仲瑜云淡风轻的侧脸。他怎么可能有时间,不用陪儿子吗?不用接前妻的电话吗?
似乎看出她的疑问,杨仲瑜说:“小鹏一般都很早睡,他睡觉之后我才汇总的材料。”
听他这么一句,辜言依无比羞愧,怀着膜拜的心情将U盘打开。教授出手,必属精品。这是辜言依再一次得到印证的至理名言。“教授,这是初稿?”手抖,声音也抖。
“恩,你看看有什么地方要改的。”
这简直就是红果果的侮辱,这要是初稿,她辜言依拿出来的就是垃圾,他……他……他是故意的。“教授,您连修缮需要的时间都计算好了,我还有什么好改的?再说,我没那个能力改您的稿子。”手一摊,举起投降。
“既然不需要改,也就是没有事情了。”杨仲瑜很满意听到这样的结果。“那我们走吧……”
“可是要看看有没有错别字。”辜言依连忙把脸贴到显示器跟着,假装校对。差一点上当受骗,教授太狡猾了。
杨仲瑜从容地拉过一张椅子,往辜言依的身边一坐,双臂抱胸,“今天H大有考古专场讲座,讲述他们对张仪当年隐居地点的考察,而且……”
“几点?”还没等杨仲瑜说完,辜言依已经沉不住气打断他的话。
杨仲瑜看了看表:“还有20分钟。”
“你不早说……”辜言依一跃而起,飞快地收拾包包。
杨仲瑜淡定地拿起她挂在一旁的大衣撑开,辜言依手臂一伸,默契度十足。
辜言依最迷恋的是先秦,特别是鬼谷子的一帮弟子们,从兵家到法家到纵横家,她最迷的当属纵横家,而纵横家之中,她最喜欢当然是张仪。为什么不是苏秦?因为苏秦是燕王后养的小白脸。
被情所困的男人是可爱的,却又是愚蠢的。她喜欢睿智的男人,知道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决定,懂得取舍。所以,她喜欢张仪。
要不是家里拦着,辜言依早就跟考古队挖张仪的老坟去了。只是这么多年,张仪的老坟到底在哪,没有人知道。
历史系的礼堂依旧是人潮涌动,辜言依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一次直呼上当受骗。
“教授,你欺负人。”辜言依不乐意了,前尘往事不堪回首。这么多人,万一又遇到个彪悍的给她来一巴掌……
“跟我来。”杨仲瑜拉着她的手,从后面的录音室里穿了过去。
原来第一排还有预留的位置,辜言依一看那个高兴啊,抓着杨仲瑜的手直喊“好人啊,好人啊……”完全忘了他们之间那些模糊不明的暧昧与尴尬。
赶紧占好位置,辜言依拉着杨仲瑜往中间稍候靠右的位置坐下。
“为什么不坐中间?”
“那是给领导坐的。”辜言依很识相。
杨仲瑜也不多说,陪着她在原位坐好。
后面的学生早已准备好笔记本和笔,整齐地坐好,等着主角上场。这架式让辜言依想起上大学的时候,每次一到考古讲座,她一定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崇敬,兴奋,心跳加快,恨不得跟他们一起去挖古墓。那些神秘的过去会把人萌得一塌糊涂。
还记得以前那个兵马俑研究生毕业后带着他的新婚妻子一起盗古墓去了,不知道现在……
往事不堪回首,抹一把清泪哀悼过去已矣,来者可追。
“师兄,让你们久等了。”似乎有人跟杨仲瑜打招呼。
“哪里哪里,让你们考古队千里迢迢来演讲,我才不好意思呢。这个时间本该让你们好好休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杨仲瑜从位置上站起来与来人寒暄。
辜言依没有抬头,默默地腹诽杨仲瑜是只得道成仙的老狐狸,每次看到他与外人交谈的时候,俨然变成另外一个人,虚伪却又看似真诚,比她的伪装还要强大。
“师兄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这些年要不是你那个考古基金,我们早就放弃了。”
辜言依越听越迷糊,考古基金?她茫然地抬头望着杨仲瑜,坚毅的下巴有着美好的弧度,刚刚划过的胡子泛着淡淡的青色,皮肤保养得极好,看不出来是将近40岁的中年男人。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有一个8岁的儿子叫杨宥鹏,在H大教书,母亲是附属二院的前任院长。
除了这些之外,辜言依发现自己对他一无所知。
拉了拉杨仲瑜的衣角,辜言依睁着疑惑的大眼睛望着他,那表情就象是某只大型犬乞讨喂食的模样,水汪汪的眼神能把人溺死。
“怎么了?”杨仲瑜皱着眉。
为什么觉得这个男人越看越眼熟,“教授,你到底是谁?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当然见过,小时候你不肯吃药,是我拿糖果骗你吃下去的,你忘了?”杨仲瑜好气又好笑。
“不对,后来我们没再见过吗?”辜言依绞尽脑汁,依然毫无头绪。
“这个……”杨仲瑜停顿了一下。
“师兄,那我先去准备。”和杨仲瑜打招呼的人晃了回来。
辜言依看到那人的表情,活脱脱象见到鬼。这大白天的,出土文物也不会这么公然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之内,更何况是一年365日有360日是在挖坟的人。“萧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应该在哪个坟墓呆着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太诡异了……
“言依?”对方明显也被吓到,往后退了二步。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中国有这么小吗?
“一会聊,时间到了,我先上去……”那人说完,大步流星地往讲台上走去。
辜言依捧着下巴,转向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杨仲瑜。
“教授,你到底是谁?”
“我是他的师兄。”杨仲瑜指着讲台上的男人。
“恩哼,也就是说你也是我的师兄?”辜言依总算理出点头绪。
“可以这么说。不过我读完博士的时候,你还没到B大呢。”杨仲瑜给她一记无奈的笑容。
“可是我记得,萧振和我同一届。”辜言依眯着眼睛,眼神中透露出危险的味道。
“是吗?”杨仲瑜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
“你是不是有什么没说的?”辜言依噘着嘴凑上前去,鼻尖差点就撞到杨仲瑜的侧脸。
她的美好滋味近在眼前,蛊惑着他几天以来平抚的燥动,如此近的距离,他可以清楚地闻到她身上散发的中药味道。
杨仲瑜脸一歪,嘴唇拂过她噘着的唇瓣:“如果你想让我亲你,等演讲结束的。”
“啊……”辜言依飞快地退了一步。
讲台上,萧振已经打开投影仪,开始讲解。
辜言依忿忿地坐直身体,专心地听讲。她没有想到能有再见萧振的一天,或许会有,可能是在若干年之后的同学聚会上,那时候他们都已经风华不再,岁月沾染白头。坐在一起回忆当年的种种,一笑泯恩仇。
相逢是首歌,眼睛是春天的海,青春是绿色的河。可是,在她眼前的萧振却象是从深山里跑出来的类人猿,瘦得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皮肤黑得让人以为他没有洗干净似的。估计能把绿色的河洗成黑色的污水。
她记得以前的萧振长得白白净净的,阳光晒多了还会发红,夏天一定要涂防晒霜。那时候,她还自告奋勇帮他买了很多品牌的防晒霜,结果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
后来……辜言依一撇嘴,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爱一旦错过就不再。
杨仲瑜注意到辜言依已经是神游太虚,也不打断她,只是淡淡的一笑,笑得那么徘徊,那么无力。他在冒险,他在做人生中最没有把握的一场博弈。
他当然知道萧振是谁,萧振是辜言依的心结,是她心中那高高在上的兵马俑,只能注目,不能靠近。
萧振和顾晔不同,他是言依心中最纯粹的净土和最完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