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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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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子衿怔在原地许久,久到没有意识到自己落了泪,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尿了裤子。
之前在小倌楼里时,姚子衿时常见到有人羞辱小倌们,更有一些脾气暴躁的妇人直接上来撕咬。
可到底不是辱骂姚子衿的,他听听就过去了,在心底偷偷比较这些辱骂之人到底哪个更厉害些。
可是姚子衿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亦会被人当做出来卖的而鄙夷瞧不起。
他本不应该这么难过,但是初入书院,似乎就把自己当成高风峻节的读书人了,忘了自己半月前还吃不上饭,忘了自己是被爹爹卖掉的,更忘记了自己讨好人的本领是在小倌楼里学的……
霍应悔亦早就这么想自己的吗?
应该是了,不然他就不会用那样诧异的目光盯着他 ,更不会对此不做任何的反应。
可……既然霍应悔知道他举止轻贱,他为何不与自己说,一定要自己被人瞧了笑话,当做笑柄。
姚子衿更加讨厌霍应悔了,他其实没有那么不堪的,但霍应悔就像是一面干净的镜子,将他身上所有的肮脏都照了出来。
姚子衿闻着身上的味道,自己嫌弃自己,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珠,躲在树影后,想在池水里先洗洗身子。
姚子衿接着月光在池塘边徘徊了一会儿,又湿又脏的裤子黏在他的大腿上,身上的窘迫与心中的屈辱让他又哭了起来。
姚子衿不知道自己在伤心些什么,可能只是因为自己与这高尚圣洁的书院格格不入。
姚子衿边哭边褪下外衫,想着千万不能够让其他人知道,殷山长就更不能够让他知晓,因为这衣物是殷山长给自己买的。
姚子衿又摸到了怀中的桃花木簪,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腰带解开的他想要跳进冰凉的池水中,可是一道清冽微冷的声音让姚子衿进退两难。
“你在哪里做什么?”
姚子衿浑身一抖,下意识回头,霍应悔雪青色的外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明明两人年龄相近,但霍应悔更老成一点。
霍应悔的目光落在姚子衿的腿上,眼中闪过一丝姚子衿看不明白的情愫,姚子衿脸颊烧的滚烫,又羞又恼,急忙拉起长衫挡住自己的双腿,用委屈的声音质问霍应悔,“你怎么在这里?”
姚子衿甚至忘记了该称霍应悔为“霍哥哥”。
除了殷山长,姚子衿还最不想要让霍应悔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因为霍应悔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他不想在他面前差的太多。
姚子衿脸颊烧的滚烫,脚趾陷在泥里,微凉的春风不断侵袭他的肌肤,霍应悔的意味不明的目光淡淡的停留在姚子衿的身上,即便姚子衿站着,霍应悔坐着,霍应悔依旧高姚子衿一等。
“你可是要沐浴?”霍应悔懒懒的移靠在椅背上,垂下眼帘,手指轻点在大腿上。
姚子衿悄默默的打量霍应悔,不知他此时在想什么,但觉得霍应悔应该没有察觉到自己湿掉的裤子。
“是……”
霍应悔的轮椅刚往前动了一点点,姚子衿急忙叫住他,“你……你别过来……”
“现在怎么不叫‘霍哥哥’了?”霍应悔没有再往前,目光似有若无的从姚子衿放在地上的裤子山飘过,眸光微动了动。
姚子衿只觉得霍应悔在给自己难堪,方才刚被忘记的委屈再次翻涌了上来,姚子衿更加怨恨霍应悔,霍应悔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可恶。
霍应悔就停在月光与竹影交汇的边界,似乎姚子衿只要反对,霍应悔就会立马过来。
姚子衿哽咽道:“霍哥哥,姚子衿想要洗澡。”
滚圆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姚子衿的领口,不见了踪影。
霍应悔应该也是讨厌他这样撒娇讨好吧,可是霍应悔还反过来羞辱自己 ……
霍应悔皱了皱眉,纵使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花香,但他似是闻到了姚子衿身上的异味,厌弃之情在他脸上出现了一会儿,又很快的消失了。
“我叫人给你备上热水,你……穿好衣服,先回屋来。”
“我不会与旁人说的。”
姚子衿并没有因为霍应悔对他的保证而松了一口气,反倒是哭的更厉害了。
霍应悔知道了,他知道了……他这样的人应该在心中更加瞧不上 在自己了。
姚子衿又多哭了一会儿,哭到眼睛发肿,双腿冻的受不住了,他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没有穿那条脏掉的裤子,而是用外衫裹住自己,迈着小碎步一点一点往竹屋移动。
姚子衿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心理了,这一路上更是不怕被人瞧见,反正其他人都那样想自己了,要是遇到其他人,他就说姚子衿是想要勾引霍应悔。
他已经是这个样了,把霍应悔拉下水也挺好的。
再次回到竹屋,才看到竹屋外的牌匾上写着“涧影阁”,姚子衿无心猜测是什么意思,没有敲门,走进了竹屋内。
霍应悔淡淡的抬眸看了姚子衿一眼,在看到姚子衿赤l裸着的双腿时,眉头微不可查的轻蹙,但他并未说什么,只是抬起书卷指了指里室。
姚子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还是挺白的,就是很瘦,像是皮包骨头,没有任何一点美感,这还是最近几天吃胖了些。
霍应悔的竹屋很大,除了主屋外,分左右上三室,而他的卧室就是在右边的那一间。
姚子衿走进里室瞧了一眼,床榻上的被褥叠放整齐,床梁垂幔挽起,一切都是那样的纤尘不染,完全没有有人住过的痕迹。
快速脱掉身上的衣物后,姚子衿泡到了木桶中,水温适宜,可能是他从未洗过舒服惬意的澡,又可能是最近这些天来他一直担惊受怕,唯恐书院内的其他人会鄙夷不屑于自己,姚子衿竟然泡在水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姚子衿感觉到有一冰冷的东西蹭上了姚子衿的手臂,继而滑到身上。
这些年在外,姚子衿常常被士兵用长矛抵住脖颈,所以他又以为自己的性命受到了威胁,几乎是下意识的抓住攀附在他身上的东西,用力一挣。
挣是没有挣脱开,但是木桶侧翻带给姚子衿的下落感让他彻底清醒了过来。
变凉的水洒落一地,姚子衿狼狈的从地上抬起头,发现自己身下还压着雪青的衣襟,复而再往前看,霍应悔的轮椅翻倒在地上,而他自己也摔了下来,双眸紧闭,似是在缓解身上的疼痛。
“你……霍哥哥,你没事吧?你怎么进来了?”
姚子衿差点又忘记唤霍应悔为“霍哥哥”,既然已经有人因为此事嘲笑自己了,霍应悔更是故意戏弄自己,那他便继续用他们这些文人所不齿的方式讨好他们。
姚子衿想要起身,可是一动,惊觉自己根本没有穿衣物,光溜溜的,枯瘦的身子没有什么看头,但毕竟是当着一个外人的面……
霍应悔缓缓睁开眼眸,让烛光照亮他琥珀色的瞳孔,袖口是完全浸泡在水中,他薄唇微启,“你洗的太久了 ,姚子衿唤了你两声,都没有应答,所以姚子衿进来看看你。”
“你在木桶里睡着了,姚子衿怕你感染风寒,想着把你抱出来……”
后面的话霍应悔不用说了,姚子衿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定是他太过不安生,弄倒了坐在轮椅上的霍应悔。
姚子衿顿时愧疚了起来,方才还在怨霍应悔,可是霍应悔却在担心他会不会生病。
姚子衿亦是顾不上没有穿衣物,从地上爬起来后,先将霍应悔扶了起来。
这时,姚子衿注意到一直坐在轮椅上的霍应悔其实站直身子要比自己高,面色苍白的他亦要比自己更加沉一点,幸好霍应悔可以扶住桌沿,不然全靠自己一个人,可能很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姚子衿一心都扑在了霍应悔的身子,自然是没有注意到霍应悔眸光晦暗的打量着他的身体,就像是在看属于自己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