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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恩赏 ...

  •   新帝即位,要大赦天下,还要论功行赏。
      此事惯有先例,六部大臣们很快将请功请赏的折子安排得明明白白,那名单里也有楚惟的名字。
      楚惟是宫女,即便是多年照顾有功,也应该是太后或者皇后来赏她,可如今后宫不仅没有皇后,连先皇后还没落得一个太后的名分。
      因此礼部便将楚惟的名字也录进了名单。

      大臣们不知这位新皇帝的脾气,楚惟是女子,封赏便提的规规矩矩。
      众人都晓得楚惟先前又是因父罪入宫,才被派去伺候被先帝冷落又不好相处的裴凌钰。

      可今时不同往日,裴凌钰登基前身边的人实在太少,楚惟还得了首辅年大人亲自过问。
      年大人是百官表率,最是宅心仁厚,大笔一挥就在在折子上请免了楚惟爹爹的流放,将受牵连的族人也都放出来,刚好成全了大赦天下的吉兆。
      也是全了楚惟姑娘的忠孝两全,放她出宫去与亲人团聚。更有爱操心的大人,还担心楚惟出宫后奇货可居,请皇上不仅要赏赐金银,还要为其指婚,以彰显圣上仁慈。
      文臣们讨论起来得心应手,都觉得此举甚好,最终呈上的折子里便是如此。

      裴凌钰看过后将折子丢到了一便,当日就派人去查,一查才知道最初提起此事礼部侍郎竟与楚惟议过亲。
      于是便有了今日昭阳殿这一出。
      大臣们纷纷哑口无言,因先帝只迷信但不流连后宫,也不爱与宫人厮混,因此文臣们都还没有插手管皇帝后宫的经验。
      大殿上一时安静极了。
      裴凌钰不悦道:“你们都哑巴了?”

      ·

      楚惟从帘子后头退出去后,归还了托盘,自己一个人坐在了后殿的台阶上。此时难得有一些冬日暖阳,舒服地照到人身上。
      她抬眼看向远处,远处望不到边。

      楚惟从前就喜欢在冬日里晒难得的太阳,那时候她没时间抬头看,只顾着低头做绣活。
      偶尔会遇到宫里主子养的猫,偷偷跑来与他在台阶上一起晒一晒太阳,互不打扰,互相陪伴。

      她幼年时就喜欢这样晒太阳,那时候陪着她的是姨娘。
      姨娘出身商贾,并不是寻常闺阁女子,她总会温柔地陪在她身边,对她说:“宅子外很大,小楚儿若有机会定要好好出去看看。”
      楚惟想起姨娘的话,拼命往外张望,那么大的天地要从哪里开始看呢?
      楚惟正想得出神,便听到小太监寻她:“楚姑娘,您可叫小子好找,陛下正找姑娘呢。”

      小太监话音刚落,裴凌钰也出来了。
      裴凌钰看着她,皱了一下眉,“还不快进来,朕让你喝茶,谁叫你乱跑出来了?”

      楚惟赶紧道歉:“对不起,陛下??”
      可是她从来不喝茶,陛下该知道的呀。
      楚惟体质特殊,喝了茶就要睡不着觉,陛下莫非是不记得了?楚惟走上台阶,上前又给裴凌钰行了一礼。裴凌钰淡淡瞥她一眼:“以后不许再跑。”
      楚惟点头:“是。”

      ·

      楚惟又跟着裴凌钰回去,后殿里已经摆上了中午的饭食,见两人回来,宫人们依次退下。
      楚惟看了看他们,有些无措。
      陛下不让她离开,就只好站在原地。不过她这些日子也学了一些在御前伺候的规矩,知道自己这样是很不懂规矩的。
      宫人们又该将她看作异类了。
      裴凌钰看她呆楞,不由得皱眉:“愣着做什么,过来。”
      楚惟上前,才看见桌案上摆着两副碗筷。
      楚惟犹豫了一下,净手后在裴凌钰身边坐下。裴凌钰看她又慢吞吞,冷声道:“还不吃,一会又要我等你。”
      楚惟这才想起,早膳也是两人一起吃的。

      他们从前同吃同住惯了,楚惟总是忘记殿下已经是陛下了,小宫女可以和受冷落的皇子一起吃饭,却是不该和陛下一起用膳的。
      楚惟把这个想法告诉了裴凌钰。
      裴凌钰听后不以为然,瞧她一眼:“你又闹什么?现在后悔了,想跟着旧情人回他家去?”
      楚惟只好捧起碗,乖乖吃饭。可她又觉得今日的殿下实在不可理喻,她哪里有什么旧情人?
      殿下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瞎说。
      楚惟小声解释:“陛下,我从未见过他的。”
      裴凌钰瞧着她:“他?”
      楚惟立刻改口:“江大人。”
      裴凌钰面上不动声色:“今日见了,觉得如何?”
      楚惟想了想,说:“仿佛与从前听闻的一样。”
      “你记性倒是不错。”裴凌钰冷哼一声:““当初若你父亲不入狱,你这进士娘子怕也不好做,刘观察榜下捉婿可容不得他一个小小进士拒绝,楚惟,你愿意做他的妾?”
      “不愿意。”楚惟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语调冷硬得很,她看了裴凌钰一眼,小心道:“陛下不要拿此事与我说笑。”

      裴凌钰仍看着她。
      楚惟被盯得紧,又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好埋头吃饭。
      裴凌钰瞧她这样子,心中便生出一股邪火,又道:“你不愿意又怎么?你再闹脾气,我就把你还给他去。”
      “他娶的夫人善妒,定然要日日欺负你。”
      楚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闹过脾气,她一直很听话呀。她想了想,抬头,正色道:“陛下,我不是江大人的。”
      裴凌钰瞧着他,还不算满意:“不够,楚惟,还差一句。”
      楚惟迷茫地看着裴凌钰。
      裴凌钰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不看楚惟一眼:“好好想一想。”

      ·

      裴凌钰没发话让大臣们离开,以年大人为首的重臣们便就继续在宫内议事。礼部的主官纪大人年岁比年大人还要大好几岁,身子有些吃不消,喝了一盏茶去了三趟茅厕。

      与纪大人交好的官员替他解释:“纪大人前不久为先帝哭灵,哀极伤身,近来身子骨愈发不好,还请年大人不要怪罪。”

      年大人哪里是那样苛刻的人,闻言只是摆摆手,又拿起那一道折子看。

      其实在场的大人们都晓得的,纪大人这病既是为先帝哭灵,又是被新帝给气的。新帝登记伊始,礼部的大事一桩接着一桩。
      可偏偏裴凌钰样样都不照规矩来。

      前朝刚忙完了一场登基大典,后宫又是一笔糊涂账。新帝如今还没有娶妻,甚至连个有名分的侍妾都没有,皇后自然是不必说的。
      可太后总该先尊封了,如此后宫也有个名正言顺的主事人。可裴凌钰却偏偏压着不让,任凭朝臣们怎么催促都不为所动。

      可历朝都是以孝治国,哪有不敬嫡母的?

      “如今若已有了皇太后坐镇,吾等也不必在此商议这么许久了。”内阁一位大臣叹气,又问江珽:“江大人,此事因你而起,不如你与诸位大人说说这楚惟姑娘?”

      “林大人慎言,我与楚惟姑娘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我能说什么?”江珽有些薄怒:“这话岂不是坏了楚姑娘的闺誉?”
      “圣上说要再议此女的封赏,这该怎么议?”
      “纵然照顾圣上有功,可到底是罪臣之女,因她一人之故赦免了整个家族难道还不够吗?还要如何?”

      “如今后宫没有妃妾,若是对楚姑娘有意,倒也未尝不可。”
      “圣祖爷早有训言,宫女不得晋封!”
      “你们既知道不能晋封,就该早些将人放出宫去与家人团聚,否则岂不是白白耽误了?”纪大人一回来就开始生气:“诸位大人家中也总有女儿,那楚姑娘与我孙女一般年纪,怎么好这样蹉跎,岂不是忘恩负义?”

      众人又不敢说话了,大家都知道纪大人最遵礼法,偏偏遇上行事不忌的当今,实在是令纪大人折寿啊!

      官员们一起看向首辅年大人。

      “诸位。”年大人放下奏章,开口言明:“此女出宫之事不必再议,如今只盼能将她的家人早日接回京中。”
      年大人是三朝重臣,却也觉得当今的性情实在难测,不过一个宫女的封赏,何至于此。

      纪大人听了却很不高兴,觉得首辅大人这是在和稀泥。他立刻道:“如此便是让这女子不是主子也不是奴才地跟在皇上身边,将来皇后入主中宫亦或是有了高位的妃嫔又如何能容得下她?楚姑娘可才这般年纪啊!”
      纪大人又想起那个没被尊奉为太后的先皇后,也颇有些微词:“堂堂一个皇子,身边竟只有一个宫女经年伺候,哪怕是个太监便也不必费这些唇舌了!”

      一旁立即有人提醒:“纪大人慎言!”

      纪大人吹胡子瞪眼:“本官忝居礼部尚书,若不劝谏圣上,明日便就有御史要参我一个佞臣小人!”

      “江大人,你去劝劝纪大人吧。”有人劝说。

      纪大人是江珽的上官。

      江珽却苦笑道:“可纪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啊。”

      若是因楚惟之故赦免了她所有获罪的族人,她本人却还要在宫里不主不奴地伺候着,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首辅年大人见此场面,心里也很无奈。本是一桩小事,却这样拉拉扯扯不清,可他心里明白这症结其实在裴凌钰身上,也不便说什么。

      他沉吟道:“命刑部即刻派人,去将那楚姑娘的父亲接回来吧。”

      江珽是朝堂新人,闻言不解道:“刑部?”

      一旁有人提醒:“江大人忘了,那楚姑娘的父亲便是前任的刑部主事,因罪判了流放的。”

      如今再派刑部去将人接回来,实在是给足了脸面,如此安排实在算得是重重加恩了。

      众大臣皆称赞年大人宅心仁厚,即便是纪大人也在无意见。

      唯有江珽内心并不赞同,该封赏的分明是楚惟,只因她是女子,才无奈加恩于其父兄族人,可今日这局面却怎么像是连同楚惟该得的那份也一并给了旁人。

      那楚惟呢,她又会如何?

      ·

      龙涎香在乾元殿燃了半日,将人熏得头昏。裴凌钰不悦地皱眉,抬眼看了楚惟,却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于是就更来气,故意继续将人晾着。

      裴凌钰继续在书案前批折子,两个人谁也没开口说话,伺候的宫人连喘气声也压到了最低。
      裴凌钰还是看得心烦,把宫人都打发出去。
      楚惟只好上前替裴凌钰研磨。
      去岁冬天,楚惟的手腕处留下了旧伤,研磨时间长了容易手抖,她坚持了两个时辰,实在觉得累,便开口:“陛下要喝茶么?”
      裴凌钰抬眼看她,“去吧。”
      楚惟转身时,赶紧活动了一下手腕,从茶室中取了茶来。裴凌钰看见她回来,伸手:“茶盏递过来。”
      楚惟手腕处疼得很,拿茶盏时晃了一下,差点打翻。
      裴凌钰瞧她一眼,“你如今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楚惟怕他生气,便又跪下请罪。

      裴凌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想好了没,你不是江珽的,那你是谁的人?”
      楚惟冷不丁被吓,顺从着答:“奴是陛下的人。”
      裴凌钰瞧着她:“你这么笨,竟也敢说是我的人?”

      楚惟瑟缩了一下,怯怯的抬眼:“陛下??”

      “知道怕了?”裴凌钰“啧”一声,“那你还不赶紧学乖点,多学着讨好我。若是太笨了,我可真就不要你了。”
      裴凌钰一把将人拉起来,抱在怀里,“你再说一遍,你是谁的人?”
      楚惟整个背都僵直了,不敢与裴凌钰对视,声若细蚊:“陛下的,我是陛下的。”
      裴凌钰问:“那江珽呢?”
      楚惟赶紧摇头,吓得都快哭了。
      裴凌钰见人知道害怕,这才好好抱着哄:“好了好了,你记得就好,那朕就不会把你赶出宫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恩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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