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惊蛰》鎏香儿

60、玄铁的秘密（五）

　　装饰华丽的房间檀香萦绕，雕刻精美的美人榻上歪倒着一名锦衣玉面的公子哥，跟前蹲着两个年轻漂亮的丫鬟，一人捶腿一人端果盘，脸上皆挂着娇笑，心甘情愿地伺候着。

　　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后，郭杭惊坐而起，很快又恢复风度翩翩的笑容，自信而略带期待地问，“难为刘姑娘能找到这，可是碰到了什么难处？就像在下之前所说，一定会尽力帮姑娘的。”

　　在场几名丫鬟见三少爷这般反应，顿时所有视线落到刘赢身上，似乎要把她盯出个窟窿来，唯春红一脸懵，张奶奶夫家不是姓张么，小桃怎么成了刘姑娘，还跟三少爷认识？

　　刘赢一脸无言。

　　郭杭见此以为她不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于是挥退屋里所有丫鬟，单留下刘赢，并站起身走到圆桌前，礼貌而亲切地做出请的动作，“姑娘不必拘束，坐下说吧。”

　　刘赢自知身份败落，再无可能假扮仆人打探消息，索性决定敞开了说，说不定能从这位纨绔子弟嘴里套出些线索，她没动脚步，严肃直言，“昨日我徒弟被一伙歹人掳走，有人看见他们进了这庄子。”

　　郭杭惊讶地挑了下眉，随即笑得有些玩味，“姑娘这理由倒是新鲜。”

　　有太多女子想方设法接近他，其中不乏手段奇特的奇葩，故意找茬作怪来吸引他的注意。

　　原以为刘赢与旁的女子不同，他还特意派人四处打听，没想到不过两日她就主动找上门了。

　　心中顿时了兴致，郭杭自顾自坐下，手肘抵在桌面上，用手背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问，“姑娘倒是说说，你那徒弟有何特别之处，郭家要掳他回来？”

　　他维持着从容笑意，目光却变得冷漠，说出的话也充满讽刺，好似刘赢是个胡搅蛮缠无理取闹的粗鄙贫民，他则是教养极好又聪慧能辩的贵公子，既能保持优雅大度，又给人不容侵犯的感觉，完美的展露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这突如其来的被人看不起的感觉，令刘赢脸色微冷，语气也不再客气，“如果是我错怪，我会为这次不请自来向郭家道歉，但是，如果真让我查出郭家与此事有关，我绝不会轻饶！”

　　看来是打探不出什么了。

　　刘赢说完转身离去。

　　“站住。”郭杭知晓刘赢身怀武功，的确在她眼中没看到爱慕，又见她这般轻易离开，想到春红描述她昨晚的举动，不由怀疑她潜入山庄另有所图，“我郭家山庄岂是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毫不怜香惜玉朝她背影飞去一只茶碗，却被轻易躲开，郭杭立刻意识到她武功不一般，于是亲自飞身朝她攻去。

　　他速度非凡，想必内力深厚，刘赢自知不能轻松逃走，便与之交起手来。

　　双方都没有动用武器，单凭拳脚功夫与内力对抗，几招过后，发现对方实力皆在意料之外，两人顿时都认真起来，越打越快，但默契地都未下杀招，像是久无敌手的人忽然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有种不想结束的快意。

　　因担心而在院外等待的春红听到动静，疑惑地往里看去，见刘赢正悬空于三少爷头上，速度极快的朝他踢出数脚，而三少爷虽然用手掌挡住了每一脚，却被逼地连连后退。

　　见二人打得这般激烈，她这才明白刘赢根本不是小桃，而是欲对三少爷不利的刺客，而三少爷占了下风，竟被逼至墙边，见刘赢毫不犹豫追击，她瞬间回过神来，立刻大喊，“来人啊，抓刺客！”并冲过去意图拉住刘赢，“不许你伤害三少爷！”

　　两人正打得投入，意识到春红正往自己身后跑来，刘赢明显顿了顿，下一瞬就被郭杭一掌打在胸口，后退了数步，正好被冲过来的春红一把抱住。

　　春红紧紧搂住刘赢的腰用尽全力禁锢她，不顾自身安危，大喊，“少爷快杀了她！”

　　而郭杭没能及时收住力道，意外打了刘赢一掌后便停手呆在原地。

　　见她脸色微白，皱着眉头没有挣脱春红，他以为自己下手太重，正要命令春红放手时，忽然从暗处飞来一道暗器，目标正是春红后背。

　　郭杭神色微凛，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却没想到刘赢忽然旋身甩开春红，用剑鞘帮她挡下一击。

　　“我只想找到小恒。”刘赢看了眼神色怔愣的郭杭，随后飞身跳上房顶，迅速离去。

　　春红从地上爬起来后率先关心道：“三少爷，您没受伤吧？”

　　与此同时，一群护院冲进院子，“刺客在哪！”

　　郭杭淡淡扫了眼众人，难得有些生气，“谁让你们来打扰我练功的，全滚出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我房间。”

　　“......”

　　刘赢下山后没有看到小五的身影，他们骑来的两匹马也只剩下一匹。

　　她不禁心生疑惑，方才那道暗器明显是为帮她脱困，难道小五还带了其他帮手来？

　　正疑惑间，一道飞镖破空而来，插在刘赢身旁的树上，她马上去追，却只看见一道飞速离开的背影。

　　忽然察觉到什么，刘赢立即回头查看飞镖，上面果然绑着纸条，纸条上写着：刘恒安全，莫信锦衣，等。

　　望着手里熟悉的星状飞镖，她这才知道刚刚帮自己的不是锦衣卫。

　　等？等什么？

　　刘赢脑子有些乱，总觉得他们师徒似乎牵扯进了某件大事，如果不能及时抽身，将会越来越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而现在，她谁都不能尽信。

　　她翻身上马，以最快的速度往回赶，无论是否真如孙云海所言那般自己被锦衣卫利用了，她想要找到小恒必须借助锦衣卫的力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至少要让小恒远离是非。

　　一个时辰后，刘赢来到小恒被掳走的院子附近。

　　一名锦衣卫确认无人跟踪她后，很快现身，“小五因急事被召回，他让我代他向姑娘表达歉意？”

　　不知为何，真的在这个废弃据点看到锦衣卫，刘赢心中对他们的信任骤然下降许多，“锦衣卫事务繁忙，我想不会单为了一句道歉而特意在此处等我吧？”

　　对方面不改色地点头，“我们得到最新消息，刘恒并未进入郭家山庄，那帮歹徒故意利用山林模糊行踪，表面上装作在山庄附近消失，实则早已偷偷转移。”

　　“那么小恒现在身在何处？”

　　“已经离开鲁阳，正往平谷方向移动，具体会停在何处暂且不知，如果刘姑娘想去，我们愿意派人引路，不过有一个条件......”

　　*

　　沈存心关上门，信步走近刘恒，仔细打量他满是警惕的稚嫩面庞。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是谁？”

　　刘恒拧眉，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

　　沈存心接着问，“听说你有一块铁牌，上面刻着一张图？”

　　刘恒顿时后退半步，眼中警惕更甚，强装镇定道：“与你无关，我师父在哪？”

　　沈存心最清楚像他这样的孩子最渴望什么，又害怕什么，“看来你很在意你那位师父，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哪天你师父不见了，或是嫁人生子后无法再兼顾你，你又当何去何从？”

　　这话的杀伤力显而易见，刘恒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存心不紧不慢道：“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父母是谁，又为何从小就沦落为乞丐？”

　　见刘恒面露惊疑之色，他笑道：“只要有信物，这天下就没有我寻不到的人。”

　　曾无数次在心里质问过自己为何会被父母抛弃，为何不能同其他孩子一样有个哪怕并不富裕但有爱的家，刘恒当然想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可他更加明白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

　　见他动摇，沈存心忽然转变态度，直言自己不是白白帮他，“其实我一直在找一块铁牌，听张山的描述，你拥有的那块跟我要找的很像，哦，你可能不知道，张山已经因为那块铁牌被人灭口了，就算你不肯将铁牌交给我，也会有居心叵测的人找上你，你也不想往后一直跟师父过东躲西藏的日子吧？”

　　刘恒满脸怀疑，“我怎么知道你没有居心不良？或许张山就是被你们杀的。”

　　看来他对锦衣卫没什么好印象，沈存心想到自家儿子那张冷漠无情的脸与冷硬性格，倒也不觉得意外。

　　他笑了笑，说出的话却令人心凉，“因为以锦衣卫的权力，倘若愿意用强，大可以直接搜查你们师徒二人，甚至可以将整个天下武馆的人抓进牢中严加审问。”

　　刘恒脑海中瞬间浮现武馆因自己备受牵连时师父对自己愤恨厌恶的画面。

　　“你威胁我？”

　　沈存心摇摇头，“倒不如说是场交易，你将铁牌交给我，我帮你找到亲生父母......还可以帮你救师父。”

　　刘恒听出不对劲儿，顿时上前质问，“我师父怎么了？”

　　“她得罪了权贵，被牵扯进一桩很复杂的案子，如果不能及时抽身，怕是会有生命危险。”

　　“她现在可有危险？”刘恒心急如焚，同时心里又因自己能够让锦衣卫救师父而感到一丝窃喜，他享受师父的保护，但更想变得强大成为师父的依靠，因为只有强者才不会被抛弃。

　　“暂时没有，不过有人正打算利用你引她离开鲁阳......”

　　“那你为何不阻止？”

　　“铁牌到手，锦衣卫自会出手。”

　　“你......那牌子我没带在身上，我要见师父，否则你永远也别想知道牌子在哪。”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