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少爷与小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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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篇：
禅院家在最近几个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禅院宗家当代家主禅院直毘人的幼子直哉，对外公开承认，已经确定继承了家主的术式——投影咒法，成为家族内部公认的少主。
而另一件遮掩后，但依旧在咒术界内部流传下来的“大事”，可能就不是那么光彩了。
这件只在耳语和私谈中传播，依旧瘟疫一样，迅速流传在咒术界的秘闻是，禅院家时隔数年，在奇耻大辱般有了个无咒力的天与咒缚之后，直系血脉的后代里，又出现了一个几乎无咒力的婴儿。
在这样喧嚣的风雨下，禅院家一处小门走出来几人，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对门口的管事鞠躬。
这位管事因为这几天禅院家中的两件大事，心不在焉的颔首，口气却很严厉：“这些年宗家给了你们不少照顾，现在家主开恩，你要拿出对得起家族的能力，把在外面的……”
这位脸上皮肤光滑，脸颊却有两道深深的木偶纹的管事一顿，想起什么，含混的说：“……家族骨血好好带回来。切记，不要忘了礼数。”
“敬遵您的教诲。”鞠躬应声、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是照顾着多年前被送走的“禅院家骨血”的下人——椿婆婆。
管事故意拿乔，不叫起了半刻，才偏头对后面跟着的年轻人说话，眼睛却还用余光看着椿婆婆，明显话里有话：“信也，你到了外面，要仔细检查。乡野地方长大的孩子，礼数上有什么不足，要早提点。家里已经够让家主和夫人烦心了，要是回来时发现有什么事情，那就是你的责任了。”
站在管家身后的年轻人，禅院信也，一个刚进躯俱留队的少年，也服从的垂头应诺，但远没有椿婆婆那般谦卑。
管事想到内院中的种种事情，没有时间过多为难。只是看见信也很快抬头，脸上一派嬉笑之色，临走时还是又斥责道：“这多事之秋让你出门，你可别造了口业，学那些无知的平民，将一点事情都拿出来捕风捉影地嚼舌根。”
禅院信也立马熟练地拿出一种油滑的听话表情道：“当然，香取夫人请您放心，我会好好盯着的，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进禅院家的大门，更别说是曾经被赶出来的家伙。”
他一副读懂了意思，顺着管事香取夫人的话，打压提点椿婆婆的态度，颇得这位几日来在流言中上火的年长女性心意，遂满意的抬抬扑着粉的唇角，昂着头回了宅院。
禅院信也歪着脖子，确定香取夫人的高岛田发型，消失在视野之外，才直起背，一反刚才油滑，弹舌轻蔑：“这臭老太婆可得意了。站在门口耍了半天的威风。直哉那小子的术式一公布，完全是把少主和下任家主的位置定死了。不知道要让她们一派得意到什么时候。只是个几个管事之一，却表现得比管家还要有派头。”
他挠挠脖子，见没有人搭话，回头一看，后面的椿婆婆刚支起身体，准备提起脚边的行李。
见上了年纪的椿婆婆身形消瘦，禅院信也搭了把手。
他没有着急出发，看了看手腕上的机械手表。刚成年的他个头很高，削平的黑发和秀丽的眉眼，古典且标准的禅院家长相。
“连辆送我们去市区的车，都没有安排。哼，看样子她的手还伸不到前面，管家还没有让她太得意。只是我们就倒霉了，要走去最近的车站，不知道要多久，先等等看，我去问问门房那有没有……”
椿婆婆年事已高，但行李依旧拿的很稳，就像她的声音：“走路吧，信也大人，这里明显顾不上我们的。最近的车站在远处，要走上一会呢。”
禅院信也感到好笑的做了个鬼脸，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你叫我信也大人？这位婆婆，你搞错了，我啊，在禅院家可不是什么人物，只比那个刚出生，就被发现咒力低微的小家伙好一点罢了。”
他玩笑说着，只是后面难免有几分真实的失意，故作油滑的混过去了：“也对，到了门房那估计也不会给我什么面子，我又不是炳那些有术式的家伙，走路都巴不得横着走。咱们走路过去吧。”
他是个很善于调节自己的年轻人，椿婆婆静静瞧他一会，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大门，二人便一同动身：“这次真是麻烦您了。”
禅院信也嬉皮笑脸，显然决定把刚才的失意放在脑后：“我也躲个闲罢了，家里的样子您这几天也知道，让人轻松不起来。毕竟扇大人那对双胞胎一开始就来得不是时候，还偏偏都是女孩。等直哉的术式一稳定，那对小家伙里面的姐姐，又被发现连个普通人都不如……”
“这可把一直对家主位置念念不忘的扇大人，气得够呛哈。”他找乐趣的地方与众不同，一离开熟悉高压的环境，也就更加口无遮拦，直接非议起了对家主位置，曾经有力且有野心的竞争者禅院扇。
咒术界的权力斗争屡见不鲜，无论是现在的咒术界高层和御三家不和的苗头；还是自从“六眼”诞生，越发气氛微妙的御三家内部；再到禅院家里因为家主位置与术式传承的腥风血雨，禅院扇和家主禅院直毘人这对兄弟之间的内讧……都是有悠久历史成因的死结。
而旁观者想要在漩涡与乱麻般的局势里脱身，从而明哲保身，是极难做到的。
椿婆婆注视着脚下的路，一心一意的走着，就像她多年前抱着一个婴儿离开这里，却注定要在多年后再次回来。
“……说起来，我们要去接回来的那孩子叫真弥对吧，是那对来的不巧的双胞胎姐妹的哥…啊，是要叫姐姐，今年几岁来着？”禅院信也谈兴很高，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话，也不在乎旁边的椿婆婆的回应或者听懂与否。
椿婆婆在这个话题上，有了些许触动，轻声委婉地回答道：“真名少爷今年六岁了。”
“真名少爷……哈……”听见这个称呼，禅院信也神情一变，瞪了一下眼睛，瞳孔中有几分天生的冷漠。
他神色变了，转过头，手环在胸口，语调带笑又不容置疑的说：“婆婆您老糊涂了，那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身体，是您怎么胡说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禅院信也，这个外表开朗俊秀的少年，行事说话乍看很讨喜，却又片刻间将“大家族”熏陶出的风格流露出来。
他皱眉，盯着椿婆婆的侧脸，像观察她身上的“脏东西”能不能擦干净。
椿婆婆手部一震，这点很好的借助长长的袖子遮掩住了，面孔上纹丝不动的谦和道：“老身糊涂，疏忽的地方请您多担待，但是那孩子的确是…”
年轻人不知道联想观察出什么，警戒起来。语气也由刚才的热情骤变为怀疑与指控，神态更是不冷不热的，像听见椿婆婆在说什么违反道统的胡言乱语，急忙打断插话，用词粗鄙直白：“一出生下/面就不/男/不/女的，这种情况，也是家里宽宏，在外面，那孩子说不定是要被当作怪物处理的，就算回来后，哪里能被叫一声少爷？”
椿婆婆弯腰，深深的把头垂下来，像羞愧着接受这个年轻男人的“教诲”。
信也看见家族中熟悉的、传统的女性恭顺的姿态，神情缓和了。却越发觉得自己在劝人向善，给椿婆婆指点迷津道：
“不是我吹毛求疵，这也是为了长远着想。毕竟你怎么能这么大意？想要从小抚养的孩子过的好一点，就把少爷这个奢望的称呼彻底忘掉吧。家里那位直哉少主，哦，哪怕他不计较，身边的管事、跟班，如果听到有人和他用一个称呼，还是个被丢在外面很多年的怪胎，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乱子呢。”
这个方才神情开朗的少年拖长了声调，脚步却加快，走到椿婆婆面前，堵住她的路，二人一起停在这片郊外的马路边。
路边的草丛中低飞着昆虫，里面有用红布缠着眼睛的地藏像，面前供奉的除了一杯清水，就是一只被抓捕放置着的丑陋怪异的“蝇头”。
那蝇头烧坏玻璃珠似的眼球里，红布蒙眼的地藏，正带着不变的笑容，望着路边这场对话。
男子高高地教导、审视头发花白的老人：“人还是要看清自己的身份的，婆婆。我觉得真名小姐作为姐姐，一定能让家里更加满意的。”
椿婆婆因为上了年纪紧绷多皱的唇，轻轻闭合，又徐徐柔顺地展开成为赞同的弧度：“是的，有您的看顾和指引，那孩子一定会让家族满意的。”
她几乎是重复了男子的话一遍，为了显示虔诚，还不顾手上的行李沉重，合十手在胸前，作出恳切的模样：“老身糊涂，在偏僻乡土中久居，又老眼昏花，已经不堪大用，还请您多指点。”
禅院信也认为对方领会了意思，宽宏的放松了表情，附赠了一条“好心”的举例提醒：“当然，毕竟这也是为了真名小姐打算。躯俱留和炳里面，都是些动刀动枪的粗人。女孩在家族里，总是能活得更轻松一点。
哪怕是扇大人那个咒力连普通人都不如的女儿，换成男孩刚满月就会被要求离开吧。因为还有能联姻和服侍少主的机会……瞧，我们真名小姐也是托了一半是女孩的福气呢。你看，现在不就是能回到主家了吗？接下来只要听话，到时候少不了对终身的好好安排。嫁了人服侍丈夫，不比总要去抛头露面的工作强吗？”
“毕竟女人，只要恭顺和能生孩子不就可以了吗？”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少爷与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