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与玫瑰》夜夏的夏

2、蔷薇

　　莫里亚蒂家的没一个好对付的。在无数次吃瘪后，莫兰终于认命地得出这样的结论。
　　先不提威廉这只狐狸，阿尔伯特看着道貌岸然，没想到切开后更是满肚子坏水，三兄弟里只有路易斯勉强能跟单纯沾点边，即使是这样，他偶尔露出的那股狠劲，也能让莫兰都觉得心惊。

　　“啊……累死了。”莫兰瘫到沙发里，路易斯为他倒上茶。他把茶水一饮而尽，活动了一下这个月才安装上的右手，冰凉的机械顺着心意，转动着金属的指节。
　　“怎么样，适应吗？”
　　“还不错，日常生活已经没有问题了，再多给我几天，这只手应该就不会影响到用刀和格斗了。”莫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确切的回复：“枪的话还是差点，毕竟是假货，能做到那程度已经是极限了。不过没关系，就算只有左手也足够了。”
　　这些天莫兰一直在适应这只义手。当然，之前他也没闲着，拜了杰克为师，学习近身格斗技巧，剩下的时间都拿来练枪。虽然失去惯用的右手确实让他难受了一段时间，但枪支算是他的老伙计了，单论狙击这点连杰克也比不上他。按威廉的话说，他的射击天赋全伦敦也找不出第二个，适应左手只是时间问题。而莫里亚蒂宅邸没请多余仆人的好处这时也体现了出来，无论他在什么时候练习射击，都不会有人会来打扰。
　　“莫兰先生，这几个月里你累计损毁了三颗橡树，十五株玫瑰，六朵郁金香，还有被破坏的栅栏和围墙，希望你能全额赔偿。”路易斯扶了扶眼镜，一板一眼地报告。
　　“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威廉笑眯眯道：“毕竟，莫兰，你是知道的，弄坏东西不赔的人，是不能被当做人来看的。”
　　莫兰一时语塞，他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只能烦躁地挠头：“威廉，现在我穷的叮当响！先记着，改天我出去打一次牌，一定能赚回来。”
　　“还债的事不提，莫兰你明天去阿尔伯特哥哥那，他刚入军队，有你帮他，相信很多事办起来都会简单不少”
　　“去他那？”莫兰皱起眉：“你呢？杰克回罗克韦尔伯爵府了，现在你身边没人跟着，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不用担心，莫兰，我还是能保护好自己的，”威廉把路易斯刚端上的一碟点心推向他：“顺路记得去找Q，让他再看看你的手……而且算算时间，他新设计的枪也该完工了，你可以先验验货。”
　　“既然你这么说，那好吧。”莫兰接丢了一块到嘴里，玫瑰花蜜的滋味在口腔蔓延，甜的过分。他嫌弃地喝了口茶压下嘴里的味道，抬手从碟子里捡了块喂给威廉。
　　小孩子——至少莫兰这么认为，还是爱吃甜食的年纪，没有拒绝，看得出是他喜欢的味道，又主动吃了好些。
　　“这么甜有什么好吃的……”莫兰嘀咕了一下，叹了口气，又强调道：“如果有什么事，记得随时发电报给我，别逞强。”
　　“嗯，这个是自然，”威廉眯起眼睛，将垂到眼前的金色发丝拨到一边：“毕竟莫兰你是很棒的免费劳动力。”
　　“喂喂？！”

　　莫兰没想到这天那么早到。
　　那时他刚帮阿尔伯特整理完军务资料，就听说了贵族里有个女孩跳楼自杀的消息。
　　“自杀？消息可靠吗？”他摸了摸下巴，侧过头问阿尔伯特：“这可不是能大肆宣扬的事情，居然能被外人知道？”
　　“确实是不应该，所以对外宣称的是病逝……只不过我们有渠道而已。”阿尔伯特把手头边最后一份文件签完名，合上钢笔盖：“有意思的是，这个女孩是薇拉·帕西瓦尔。”
　　“薇拉·帕西瓦尔……帕西瓦尔？”莫兰念了一遍女孩的名字，仰头靠上椅背，手指点在皮革上：“我怎么不记得，帕西瓦尔伯爵有个女儿？”
　　“帕西瓦尔伯爵的养女，”阿尔伯特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扯了扯领带，去给自己倒咖啡：“你服役期里收养的，不清楚也很正常，帕西瓦尔伯爵近些年沉迷于慈善活动，收养了不少孤儿。”
　　“不过也只限于收养，把他们收作仆人，教他们学习园艺、清洁什么的……对孤儿来说，也算是帮他们谋生了。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位薇拉小姐，是他第一个养女，伯爵用自己的名字为她赋了姓，还让自己的儿子教她读书。据说那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和威廉差不多大。”
　　莫兰皱着眉沉吟了一会：“虽然我当年不太关注这些贵族什么的，没什么印象，但那家伙可不是个慈善家啊……”
　　“或许是为了得到佩尼埃公爵夫人的青睐，事实上他确实做到了，那位夫人是位真正的慈善家。”阿尔伯特垂下眸子，搅着杯子里的浓咖啡：“不过，不管起因是什么，总归是做了件好事……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莫兰嘁了一声，伸展了一下机械的手指：“现在看来，恐怕不是那么回事。”
　　“慈善还真是个好借口啊，那些家伙。”他把旁边装着消音狙击枪的箱子背到肩上，朝阿尔伯特打了个招呼：“喂喂，我先走了。”
　　阿尔伯特并没有问他要去哪，他只是优雅地品了口咖啡，微微一笑：“电报可还没发过来哦。”
　　“无所谓，你替我接收也是一样，”莫兰撇撇嘴：“既然知道了，总不能真等威廉发了电报才动身吧？”
　　“这么被动可不是我的风格啊。”

　　莫兰赶回莫里亚蒂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深红色的云在府邸上的天空铺开，像一大片晕开的血。攀在围墙上的蔷薇枯了一朵，从枝头坠落到莫兰脚边，碎了一地。他看了它一眼，脚步顿了顿，稍微偏了一下路线，没有踩上去。
　　一朵蔷薇谢了而已，总有无数的替代品。这一朵凋了，还有下一朵。如果全都毁了，就再种一批。就算喜欢过，也不需要多花心思珍惜。
　　毕竟，无论如何美丽乖顺，不过是为客人准备的装饰品，归根到底也只是玩物罢了。

　　莫兰一脚踢开路边松动的鹅卵石，三两步走到门口，在玄关把沾了泥的靴子脱了，换上路易斯送来的拖鞋，他还没走进客厅，就听到威廉的声音：“你比我计算的迟到了五分钟。”
　　“按发电报的时间算的吗？”
　　“这次没有发电报哦，”威廉坐在沙发里，手指轻揉着花瓶里有些焉了的玫瑰：“我猜到你会自己过来。”他弯着眼睛笑出了声：“看，这不是来了吗？”
　　“需要我做什么？”莫兰把外套丢到茶几上，瞥了眼那朵玫瑰，艳红的花瓣边缘已经泛了些黑：“路易斯今天没换花吗？”
　　“我已经换了水，修剪了茎枝，等到明天它就能恢复，还能开很久，没必要丢掉。”威廉指挥他把花瓶端到角落，在餐桌上摊开一张地形图：“帕西瓦尔伯爵府，薇拉小姐的葬礼，明天莫兰你和我们一起去。”
　　“你确定？虽然帕西瓦尔未必认得我，但我保不准会不会别的有老家伙认出我。”莫兰拧着眉：“如果被认出来，可能会很麻烦。”
　　“没关系，除了开始和结尾，不需要你露面。”威廉点了点图纸的几处：“如果我猜的不错，明天那位公爵夫人会到场。伯爵府一定会非常热闹，没人会注意到你……你先跟着我们入府，然后尽量想办法避开人群，去这几个地方。”
　　威廉一步步说着自己的计划，莫兰只是听着，他没有问每一步的原因，也没有问伯爵必死的理由。威廉知道他能理解，事实上他也确实明白。
　　“之后的事，就很简单了。”威廉撑着下巴，带着孩童一般纯粹的笑，扭头看向窗外：“让我们，给予他审判吧。”

　　夕阳的光染在少年身上。
　　莫兰透过他的瞳孔，看到了一片绯红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