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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筑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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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别用空无一物的可移动货架抵上卷帘门和库房铁门,庄鹭周身微妙的臭气在高温加持下酝酿出令人作呕的芬芳。
当事人满意地拍拍手,勤劳地拆了一包新的床上用品三件套,堵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放下面包啃薯片的谈选美滋滋坐在收银台后玩钢镚大作战,苦口婆心地安慰从别墅到别野的孔雀鱼:“哎呀哎呀,谈年年是小斗鱼喔,凶猛得不得了,咱现在查不了资料,能不能混养咱也不知道,为了你的生命着想,还是搬家保平安叭……”
幸好人鱼有别,唯一能听懂谈选茶言茶语的庄鹭也在忙着巩固据点安保,这一回合没有人(鱼)受到伤害。
独角戏主角谈选自顾自矜持谢幕,瞄上了口香糖。
“不错,一号基地落成。”庄鹭满意环顾四周,“成员二人,庄鹭——”
再一扭头,庄鹭直直看着满世界找新乐子的谈选:“你的名字是?”
“我么?你猜啊。”
对峙片刻,庄鹭无奈补充:“成员二人,庄鹭,无名氏女性。”
谈选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了,如同被橡皮擦擦除的铅笔字,了无痕迹:“世界末日了。”
“只是小病毒而已,我相信可以平安度过的。”庄鹭语气诚恳。
谈选劲儿一松,瘪瘪嘴吐槽:“这些绿油油的感染者不就是丧尸吗?”
庄鹭抽了两张餐巾纸,潦草处理一下手上搬东西的灰尘:“就算是这样,我对人类有信心。”
日落西边,红色晚霞固执透过床单照进超市,淡淡的光晕让无声也染上几分不合时宜的岁月静好。
率先回避视线的还是谈选,她面无表情地嚼口香糖,吧唧吧唧得很扰民。被打扰的庄鹭默默摆开马步架势,头脑放空一心练功。
夜色降临后,超市的电力系统无声无息停了。蒙着的窗户外的世界,灯一盏盏熄灭,黑暗如潮水一般袭来。
吐了口香糖,谈选板着脸摊上床,很规矩地留了一半空间。
停水停电的夏夜,没有空调的逃命者谈选只能硬挨,反复翻身试图汲取凉意,最终在仍有余臭的庄鹭自觉在门边打地铺后成大字状摊开,享受整张大床。
庄鹭起得很早,简单吃了一袋小面包,便立刻进入锻炼模式,拉腿下腰负重跑。
鞋子规律地踏在瓷砖地板上,唤醒了沉睡的恶龙,于是恶龙咆哮:“莫挨老子!”
庄鹭以不容拒绝的地方拎起赖床怪:“不要躲懒,提高身体素质是为你的生命负责。”
谈选睡意朦胧的脸上迅速切换了表情,忽而狡黠忽而严肃,看起来颇有点恐怖,但庄鹭却从飘忽不定的换脸中探到了几分真实的无措。
须臾后,谈选武装好活泼的面具,开腔:“我命由我不由你!”
总觉得你想说的不是这个,庄鹭心里暗暗想。事实上,谈选手下功夫远远比不上嘴上功夫,不一会儿放弃挣扎,垂头丧气接受庄教头的再教育。
平板支撑是不可能的,仰卧起坐勉勉强强可以来十个,跑个步还能整一个平地摔。
谈选奇异地放过了绝佳的卖惨机会,低着头轻声细语解释:“不好意思,我和我的四肢不太熟悉。”
花费了整整一周赶鸭子上架,谈选勉勉强强记住了锻炼体能运动的标准动作,庄鹭才松口允许她独立练习。
外头窸窸窣窣的响动狠狠勾搭了库房里的丧尸,它频繁撞门,和谈选家窗边的两只一脉相承,连节奏都透着熟悉感。
“我知道没有没有让刚能坐稳的婴儿站起来跑的道理。”庄鹭缓缓出声,谈选啃饼干的动作停滞,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庄鹭下一句话便是:“库房里那只,拜托了。”
“你让我杀人?”谈选有点夸张地强调,话毕摊摊手,矫揉造作扮可怜。
“你也没你表现出来的这么在意吧,不是吗?”庄鹭直视谈选黑白分明的眼睛,目光冷静而犀利,似是要将她自内而外尽数剖解,“况且你自己也说过,他们毕竟不是活人。”
“世界末日了。”谈选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侧脸微微回避,嘴上却不服软。
她到底不情不愿同意了,左手灭火器罐子,右手菜刀。庄鹭打怪同款,亲测有效。
庄鹭领她来到库房门前,推开防御性质货架眉眼尤然淬出一点儿冷峻:“我开门了。不要担心,我就在你身后。”
谈选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唰啦,门被一把掀开。
腥臭黏稠的气味直往谈选鼻孔里头灌,随之朝她扑来的丧尸带起令人牙酸的劲风。谈选瞳孔微缩,凭直觉左右同时动作,狠狠划向那截淡绿的脖颈。
嗤嗤。
丧尸被劈得一阵发窒,却只挣扎不过两秒便软软倒向一边,脖子被抡断大半,血管四仰八叉伸出,黑黢黢的血溅了满地。
她们的猜想是对的。
脖颈就是这些丧尸的弱点。谈选惊讶于自己的敏锐与精准,庄鹭也在她身后“咦”了一声,难得带了点赞赏的语气:“你准头挺好。”
谈选干干脆脆地将武器丢散一地,脚尖尝试着给新晋无头尸翻了个身,最后对自己竖大拇指:“确实,是可以考持枪证的程度。”
庄鹭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狂热,这种狂热令她竟能在脑海里模糊拼凑出对方手持枪械的模样,却又莫名觉得自己不会真的看到这种场景。
她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出脑海。
接下来的几天,因为食物尚够水源能撑,二人基本不会花费太多时间在户外,她们当然不是不知道依靠这个临时补给站并非长久之计,也相当清楚在末世处于一个没有明确目标的境地有多可怕,可问题是,出不去。
短短两三天,附近的丧尸数量迅速增多,虽然远远未到万人空巷的地步,但隔着几条街就能碰见一个也已经足够惊险。庄鹭出门探查时甚至碰见位生前应该是健身教练的,在明明知道弱点的情况下顶着他满身腱子肉仍打得异常艰难,回来时谈选发现她衣服破了个彻底,裸露的双臂青青紫紫。
“我们待在这里是不安全中的最安全。”谈选嘴里塞满了薯片,说话有些含糊不清:“也许会渴死饿死,但不会被丧尸咬死。”
她们为了节约资源,进食和进水都按最小标准进行,嘴唇不免干燥起皮,体力倒意外的下降不大。
闻言,庄鹭啃妙脆角的动作一顿:“嗯,丧尸的视觉和嗅觉退化得太厉害了。”
“脑子亦然,到现在都还不会开门开窗,打架水平也低幼,”谈选忧郁地看了一眼周身,“说起来还没问过你,你不带手机就出来逃亡吗?孤胆英雄?”
庄鹭只好分享自己的非酋命运:“想充电的那一秒刚好断电了,没电的手机还不如一块废铁,连你的鱼都比不上。”
远处的谈年年似乎知道自己被鄙视了,用力一个甩尾,激起翻涌奔腾的浪花。
谈选想了想,觉得庄鹭的话很有道理,谈年年虽然好养活,但脾气大食量也不小,离了水不行所以还不方便携带,面对丧尸毫无战斗力不说连下手都不能帮着打,这真是让她愈发有继续带着它逃命的决心了!
不过......
“如果不及时转移的话,这鱼缸水也养不了多久鱼了,”庄鹭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慢悠悠地补充,“我们的有效水源只有自热水和矿泉水,分量甚至不够我们两个人喝,更不用说这两种水都不太适合养鱼。”
鱼缸的原住民孔雀鱼已经郁郁而终,这样看来谈年年生还的希望也渺茫。
谈选看向鱼缸,鱼缸里原本活泼暴躁的谈年年较之前几日已经安静许多,刚才那个甩尾略有强弩之末的意味,一天大多数时候都沉在缸底不动弹,假如那谁谁给她唠叨的知识没错的话,那庄鹭的话就绝不是危言耸听了。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在意,即使脑子里清清楚楚滚动着“谈年年要死了”的字幕,即使她对带着自己的非同种妹妹亡命天涯很有兴趣,可也似乎只是兴趣而已,像头一次听庄鹭与丧尸殊死搏斗时那样,结束这回事于她而言不算悲伤。
她从小就这样,或许有点怪,但怪也是无所谓的。
庄鹭没有错过她揭开面具的那一刹那,故作嘲弄和兴致盎然的结合全都指向了同一个解释:这件事不值得考虑。也就是这一刹那她突然很想说点什么放大眼前人的情绪,让她明白任何种类的生命逝去都不是无所谓甚至可喜的。
尽管她这样的想法,在前些天才被斥责过没有必要。
谈年年在二人的不作为下没多久便告辞越发荒唐的人间,庄鹭看着鱼缸里浑浊的水和翻肚皮的小小斗鱼,谈选随她视线望去,明明能够很清晰地想起斗鱼朝她吐泡泡、在静水里游动摆尾的鲜活模样,内心却只装着最简单的生死判定,然后掀起很小的波澜。
她说:“我们得转移了。”
庄鹭猛地转头看她。
晨光透过卷闸门缝隙如履薄冰地照进,却远不能照亮两人此刻的表情,所以庄鹭看不到谈选眼里跃动的火焰,当然,与谈年年本身无关。
这几天她看着庄鹭冒险孤身出门探查,看着超市里的粮食和水一点点减少,看着鱼从两只变到一只到今天一只也不剩,她忽然觉得坐以待毙也没意思。
死亡是很轻易很无聊的事情,死在这里更是,风云迭起的末世不会因为死亡而变有趣,拼命生存才是它最好看的戏码。
被自我感动到的谈选等待庄鹭的反应,却冷不防给敲了个脑瓜蹦儿。
谈选:“?”她对这种三岁小孩式冒犯感到震惊。
“是想转移就可以转移的吗?转移地点和转移路线靠你一句话就能自动浮现是吧?”庄鹭少见的显得咄咄逼人,甚至还在冷笑:“今天就和我分头出门找目标,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得做好长途的打算了。”
已经快被连续系统的体能训练逼疯的谈选:“.......”
妈的,什么人间疾苦。
我刚给你表演了个大彻大悟你就想让我知难而退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