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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茂林之修竹 芝兰之玉树 ...

  •   父兄虽亲,不过垂怜;恋人情浓,止于肤浅。

      永和九年,三月初三这一天并不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依稀记得早上吃得是芋头饭,母亲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宽慰神情,只道:“三月三,定是要吃芋头饭的。”再无别话。

      此时距离我们母子斗法已过半年有余,虽然此间我们都在荆州,以至于母亲鞭长莫及,但我知道母亲只是在等,等着花解语腹中的孩儿降生。

      说起我们三人在荆州的这半年,可以说鸡飞狗跳也不为过。我从不知道庾蕴和子猷可以这么幼稚,每天不是互相下绊子,就是争锋相对的互相讥讽,而我这个他们眼中的香饽饽则整天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只能大叹,自作孽不可活。

      要不是这次收到父亲的来信,示意我们来参加兰亭集会,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干脆离家出走,因为我已经被心里的愧疚感淹没得透不过气来了。

      跟着父亲的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会稽山阴的兰亭。这次历史上著名的风雅盛会,其实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殷浩率领的北伐军战事吃紧,早已不是秘密。桓温与殷浩之间的是是非非,身为桓温的部下的我自然看得比旁人清楚。将相失和,江山残照,如此背景下,大家还能兴致勃勃的来这么一场春游,就不得不让人深思了。难道是一次暗地里的军事政治会议么?来参加的人倒也不乏军中高层,政治内阁呢。

      诶,我叹了一口气,权当忙里偷闲的一次放假了。

      兰亭到底在会稽山脉何处历史上已不可考,我这个路痴更不可能知道这里到底是哪个方位,只随着众人来到一座湖心亭,亭前,一条“之”字形的曲水,而亭中间有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兰亭”二字。

      在很多浪漫的想象里,兰亭应该繁花似锦,落英缤纷,而文人雅客则如孔子门下春服既成的学子,在高山流水的琴曲中,一斛酒,一诗文,一派轻松写意。

      其实我们倒都忽略了那些让文人雅客们潇洒得起来的侍人们了。不提驱赶马车的家丁们,光是各武将手下的卫兵都是成打计算的,想想也是,一大帮子国之重臣,栋梁才子,若是因为荒野草莽而折损过半那才叫滑天下之大稽呢。

      春花三月,我以为会看到十里桃花,却忘了诗文中只有寥寥几笔的\"茂林修竹\",\"清流激湍\",甚至\"无丝竹管弦之盛\"。

      在这个集会上我是无聊的,连唯一的娱乐\"吟诗作赋\"都像预言一样被我知晓,我在这里参加的似乎是一场诗歌朗诵比赛。每个人作的是四言还是五言,是抒情诗还是怀古诗,真是没有一点点的期待啊。

      不过幸好我不是来听诗文的,我是一个世俗的平头百姓,虽然穿的这副皮囊家世显赫,但终究骨子里是个小市民的心,我怀着一颗粉丝的心来到如此盛会,竟然无所事事,只能正襟危坐地瞻仰在座的名人雅士,看他们到底是胖是瘦,是丑是美,是真名士还是伪君子,这一切无不让我扼腕叹息,我到底是来干嘛的呀,难道是为了来看老爸王羲之写兰亭序的时候用的是苏州的笔,还是徽州的墨,亦或是端州的砚,宣州的纸嘛?

      很快,我便知道了,我是来看戏的,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每个人在这个暗潮汹涌的盛会里眉来眼去,勾心斗角。起先只是曲水流觞式的游戏,慢慢人们走动起来,各自聚成一团,托以辞令,你不难想象到他们在谈论的是什么。北伐的步伐已经乱了……

      父亲王羲之同谢安、孙绰、王籍之、支道林等人走到一处竹林间小憩,决定把主场留给年轻人玩乐,并让书记官作好记录。

      王羲之叹道:“吾常恐伍员之忧,不独在昔;麋鹿之游,将不止林薮而已!此次北伐恐怕终是兵败如山倒,可惜建武将军殷浩根本不听我的劝告,执意在此时北伐,中了桓温的激将法了。”

      王籍之也叹道:“只可惜逸少你忠言逆耳,殷浩怕是已经不是当年提拔你的那个殷浩了,他听信小人谗言,只顾着跟桓温灭成汉的功绩作攀比,不顾当下形势,行事鲁莽,草率北伐,他的下场,有识之士都已看得分明。倒是逸少你今后如何打算?”

      王羲之负手遥望竹林,道:“也只有效法先贤,作莼鲈之思了。我本无意仕途,却独独寄情于山水,君不见从山阴//道上行,如在镜中游乎,若辞官挂印而去,吾将定居会稽,作一闲散山人尔。”

      孙绰也唏嘘道:“吴中的蔬菜羹,鲈鱼脍的确美味,前朝张季鹰萌生退意亦无可厚非,可逸少你身在会稽,又不须千里之遥奔袭故乡,何苦来哉?况你如今安定于此,已不若先前疲于奔命之情势,又何必非请辞不可?情况尚未明朗,北伐虽败数甚多,但朝廷死而不僵。殷浩是殷浩,你逸少是逸少,桓温虽视你二人为一党,但还有吾等一众友人为你左膀右臂,你无须担心桓温虎狼在侧。”

      谢安捂着鼻子沉吟道:“兴公兄你有所不知,逸少忌惮的恐非桓温,而是王述。”

      支道林唱了个佛号,叹道:“即色本空,善哉,善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孙绰奇道:“王述性情粗鄙,有何可惧?吾尝闻王蓝田性急。尝食鸡蛋,以箸刺之,不得,便大怒,举以掷地。鸡蛋于地圆转未止,仍下地以屐齿碾之,又不得,瞋甚,复于地取内口中,啮破即吐之。此等粗莽,如今又在服丧,难不成还能派刺客袭击逸少?”

      王右军闻而大笑曰:“使安期(王述他爸王承)有此性,犹当无一豪可论,况蓝田邪?”

      谢安却道:“当年王导丞相称王述此人清贞简贵,不灭祖、父,但旷淡微不及耳。如今王述离职办丧事,逸少你取而代之,接任会稽内史,但逸少你到后连日声称要去吊唁都没有去,有一次到了门口,却在王述去迎接时连门也不入就离开了,借以凌//辱王述,你二人的嫌隙恐要由始扩大矣。”

      王羲之也微觉不妥,但终究对王述的厌恶占了上风,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用。让他放马过来好了。”

      谢安见多说无益,叹了口气道:“只怕北伐失利后,殷浩不存,何人会接任扬州刺史一职啊?若是王述,则逸少危矣。”

      我躲在一边也默默叹道,老爹真是死脑筋啊,到时候被王述穿小鞋,天天被人盯着会稽内政的人可是你啊,如果再按照这样发展下去,老爹你就不得不像历史上写的那样称疾辞职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茂林之修竹 芝兰之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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