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林》打我就要一天一夜

12、吃糖

　　杨思一口气跑出村子，跑上了公路，最后停在那颗老树旁边，无声地滑坐在地上，望着不远处的坟地默声坐了一上午。

　　齐笙睡得香极了，感觉快热得出汗才堪堪睁开眼睛，在被窝里扭了半天才出来，本以为能看见旁边的人，怎想到他瞪眼了半天屋里院里也没有一点动静。

　　他又去哪了？

　　这一宿觉睡得舒爽，齐笙忍着难受稍微抬了抬腿，能动，刚要往下爬就觉得肋骨传来钝痛，掀开衣服一看，一大片青紫。

　　那天摔了个狗吃屎，光顾着腿疼完全没照顾别的地方，这显了颜色才直到这也摔得不轻，齐笙又褪了褪裤子，另一条腿旁边也青一块紫一块的。

　　齐笙叹息一声，歪在炕上看着一旁的老虎枕头，思考着自己该做点什么，想着忽然想起了昨天那人说的话，给他干活，一天能给三毛！

　　最重要是管饭。

　　齐笙按耐不住地搓了搓手，然后开始做眼前的事情，首先要把褥子叠起来收进柜子里，可惜第一步就撞了墙。

　　齐笙看了半天自己叠的东西，横竖根本不齐，放都放不进去，一遍鼓包一边瘪，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明明是按照折纸的方式压的，怎么叠成这副死样子？

　　看着眼前几个臭豆腐一样的东西，齐笙露出茫然的表情，放进去吧，反正就是装进去而已。

　　终于把褥子都塞进柜子里，齐笙身后和额头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外面日上三竿也不见人回来，齐笙已经坐不住了。

　　他知道大门是坏的，锁压根锁步了，屋里的锁又不知道在哪里，如果直接走万一被人钻了就完蛋，这是恩人的家，不是自己的。

　　齐笙跛着脚在门口转了几个来回，也没找见锁头，只能望着门鼻发呆，秋日的晌午也是热的，热的发干，发烫。齐笙就这样倚着门等人回来，觉得在屋里又不太好，在门外又怕有人跳墙偷东西。

　　只是他自己不知道，他这副模样，就算是来人抢他也挡不住两拳。

　　齐笙觉得喉咙干的不行，站起来在水井旁边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打水，他姨家的水井还是那种上了年头拉绳子的，不是这种铁头铁身子的阀，他两手握住杆上下鼓捣了半天也不见有水出来，眼眶有点红了。

　　地上的小马扎是他最终的归属。

　　太阳在齐笙头顶下火了，门口终于见到了人影，齐笙着急起身都忘了自己坐了多久，脑袋和一条腿一起犯晕，一下子就栽在地上，胳膊和脸蹭都是土。

　　杨思刚迈进门人就倒在自己面前，想都没想就大步过去要扶他，可是还没到人就摔了，杨思只得拧着眉头把人抱起来朝里屋走。

　　“欸，我想找你，但是没找到屋里的锁...”

　　杨思把人放回炕上，自己也贴着边坐下，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嗤笑一声抬眼看他，“没有锁，你怎么找。”

　　“啊？那你不怕丢...”

　　说起丢齐笙觉得有点抹不开面子，锁头防的不就是自己这种人？

　　杨思把话柄接过来，低声回他：“不怕丢，没人偷。”

　　齐笙脸更烫了，烫的眼眶仿佛在冒火，他把贼放在自己家，还不怕...

　　“想什么呢，饿了没有。”杨思说着把裤兜里的糖块递给他，顺便拨开了糖皮儿。

　　“阿...给我吃？”

　　杨思眉头微动，伸手向他示意，“不然呢。”齐笙终于接了过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把糖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像肉一样香，齐笙不住的蠕动着舌头，在嘴里把糖全身滚了个遍，杨思收回手把糖皮完整的摊开，最后从炕柜下面摸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把糖皮儿放了进去。

　　齐笙觉得新奇，又不好意思问，只能偷偷地看，杨思也不遮着，把盒子放在他面前叫他看个清楚。

　　“我小时候到现在吃的糖，糖皮儿都在这。”

　　齐笙有些惊讶，珍惜地伸手摸了摸，笑呵呵的夸赞，“这么多...肯定得好多钱...”

　　“还行，不多。”

　　齐笙吃着糖，坐在炕上渐渐散去了热，脑袋终于灵了起来，他羞赧的伸手点了点杨思的方向，小声问：“你叫啥，我...我都没问你名字...”

　　杨思无奈一笑，把糖皮儿盒子盖好塞回去，转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嗯...我叫杨思，没大你多少，叫哥也行。”

　　“啊...我以为...”

　　“什么？”

　　“我以为你...很...”

　　杨思侧着头，等着他说完，齐笙小嘴一撇，左思右想觉得这不是夸人的话，索性生生咽了回去换成了你很高所以像大人。

　　“嗯，叫我叔也行，你姨妈不是刘家老三么，按辈分我是你叔。”

　　齐笙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说的辈分那些是怎么排的，最后还是憋了一句哥出来。

　　“对了，采药得过几天，这一阵估计都下地去收苞米了，你也能好好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好了再干活。”

　　齐笙摇着头，往前挪了挪，“我可以，我今天自己都能叠被，下炕去找你了，我能行。”

　　杨思才反应过来，早上走的时候他还在睡，现在被子都收回去了，人还在门口等着自己回来怕家里进人...孩子还挺懂事的...

　　杨思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下炕找我摔个吃泥样儿？”

　　齐笙不作声了，杨思不自觉带着笑继续讲，“没事，你只管养病就行了，添双筷子而已，吃不垮我的，到时候采药有你累的，在后头呢。”

　　杨思这么说齐笙才觉得心里好受点，默声坐那半天才点了点头，“好，我肯定好好干。”

　　“嗯，去院里墙根捡两根木头进屋吧，我给你整点饭。”

　　齐笙立刻就往炕下爬，像要冲出窗外的架势，杨思握住了他的胳膊，把齐笙双脚平稳的放落在地上才起身去了灶房。

　　依旧是苞米面粥，外带一碟咸菜，这种饭在普通人家已经算可以了，奢侈一些兴许能吃上几餐豆腐，吃肉都是要节日桌上才能见的，谁也舍不得把鸡杀了吃了，还指望能下几个蛋解解馋。

　　齐笙人小饭量却不小，一大海碗根本没够，杨思又添了些面重新熬了一遍才算完，杨思回想起说他吃不垮自己的话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