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杨林》打我就要一天一夜

11、无奈

　　杨思一大早就起了炕，绕到灶房屋里掏出了自己装钱的盒子，取了十块钱。

　　村子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想买烟买酒得有特殊的票子，杨思没有，所以打算买点罐头买点炉果拿过去。

　　杨思来的时候合作社都还没开门，也就天刚蒙蒙亮，蹲在一边阳沟石头上等了大半天才见了一个人来开门。

　　里外三道锁稀里哗啦的被打开，那人也早就瞧见了一旁蹲着的人，“哎，杨家孙子啊，怎么这么早就来买东西，天儿还没亮呢。”

　　杨思吭了一声然后站直从石头上跳下来，跟着人也进了屋，“拿五个黄桃罐头，二斤炉果，剩下你看着拿点，凑十块钱。”

　　“哎好嘞。”店员没想到一开门就来个大买卖，乐呵的拽开柜铺的白布，给他称斤，“咋买这么多，要送礼呢？”

　　杨思扫了一眼柜台，又把头瞥向一边扫视另一个柜子，“不是，上坟。”

　　“哦，那你这可买的不少呢，来我多给你点，上完了剩点自己吃。”

　　杨思看了一圈，没找到预想要买的，提着店员给的东西要走不走的样子被人看进了眼里，“咋啦杨大，还要买啥，你直接说不就完事啦！”

　　杨思喉头微动，冲着空空的柜子扬了扬下巴，“绿豆糕没有了？”

　　“哎呀，你要吃那呀，下午就有人来送了，现在还早呢人家和面都没和完呢，得下午。”

　　杨思嗯了一声，抬步朝外走，末了又补一句下午来买，让他留一份。

　　他脚步不快，在街上走走停停，转眼不知道怎么就转到了黑三子家，在门口驻足了许久，才迈步离开去“上坟”。

　　村子整个下来就是一个三字型，中间有个鼓包，那是大家伙默认的聚堆的地方，夏天纳凉聊天，冬天放电影，都在那个鼓包的位置。

　　村长家就在鼓包的旁边，也算是杨村的风水宝地了，不远处就是大队，杨思提着东西来到门口，天儿还早大门也紧锁着。

　　杨思把东西放在脚边，上前抬手咚咚敲了两声，随后又退回原地，把东西拎起来。

　　不一会院子里就听见了趿拉鞋子走路的声音，随着吱嘎一声，大门里冒出了个人头，“诶呀，你大早上来敲什么啊，天儿都没亮完呢！”

　　开门的人是村长媳妇，一脸瘦像，眉骨却飞扬跋扈，杨思也不绕弯子，直接把东西递给她，自己就要往里进，“来找村长问点事情。”

　　村长媳妇接了东西愣在原地，骂了一声叽里咕噜的，然后拎着东西跟上杨思也进了屋。

　　村长还以为是他那短命儿子回来了，抬头看了一眼就又躺回了被窝里，直到开门的凉气冲到了他脑门，刚要开骂的时候才看清来的人是谁。

　　杨思就在站门口看着炕上的人一言不发，村长抹了抹黏糊糊的眼睛，又看了看自己老婆手里的东西，忽然嘿嘿笑了出来，“哎呀，来怎么还带东西，来，坐炕上。”

　　“不了，找你问点事情，问完就走。”

　　村长钻出了被窝，拽过被褥上的褂子披在身上往炕下爬，“好说，来，坐呀，那边有凳子。”

　　村长老婆很有眼力，进了屋放好了东西就去了外屋地，像这种大早上就来的瘟神，问的准没有好事情。

　　杨思没有坐，而是站在了炉子边上，无心地将手伸过去，开始了话头，“黑三子去哪当兵了。”

　　村长眉毛一高一低，挤眉弄眼的看着杨思，一副难以开口的模样。

　　“没有怪你的意思，也与你无关。”

　　村长呵呵一笑，把身上的衣服又拢了拢，转身摸出了炕边的卷烟纸，又从匣子里捻了一抹烟丝，吐了口唾沫开始卷，“也不瞒你说，这次要人着急是因为北开那边矿出事了，所以征兵这事儿也就提前了，但是北开矿那边事儿完了之后黑三儿能分到哪，我还真不清楚。”

　　说完村长把卷好的眼放在手掌中来回磨搓，眼角偷嫖着杨思，“你爷没走之前，老早我就答应了他，不能让你去，所以根本也没给你报名。”

　　杨思把这句话听进耳朵里，只觉得扎得慌，眉头不自觉的拧在一起，面上也带了怒，“你这意思是人就找不着了？”

　　村长抬眼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搓那根烟，“那也不是，看那边人够不够，或者有没有家书回来。”

　　杨思深吸一口气，将手收回来揣在兜里，半天才开口，“多少钱能把我换去。”

　　村子面上没惊动，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几年征兵改名这点事他都知道了？这小子怎么回事...

　　看他黑着脸等待回答，村长眼珠子记得乱转，他要是进了部队当了官，自己这条小命也不用要了，是黑是白还不是他说了算？更别提他爷那时候卖药的事...

　　那根烟在他手里搓的起了皱，烟丝都从两头冒了出来，杨思见他低着头一声不吭，也没了耐心，“你开个价。”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叹出一口气，一改往日摆大的模样，无奈地朝杨思摆摆手，“杨娃啊，叔不是不帮你，也不是...”

　　杨思见他那样子只觉得恶心，右手揣在兜里五指捏在一起都出了汗，“有话直说。”

　　村长忽然把烟拍在桌子上，歇斯底里地咆哮，“你还要我咋样！你就是去不了，你还不明白！”

　　杨思被他突然性冲的模样惊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村长见他被唬住，心也算塞回了肚子里，“大啊，你爹他是劳改犯...你...去不成部队...”

　　杨思像是被击中了命门，胸口瞬间哽住了一口气，面上都显了一片红，村长见他那样就知道人是稳住了，赶忙继续补上话，“部队要查三代的，我...你爷也是为你好，晓得不。”

　　杨思双拳都捏得泛白，头也没抬直接就冲出了门。

　　村长看着人高马大的杨思冲出大门，呼出一口长长的气，终于把那根烟点着了塞进嘴里，感叹得亏自己脑袋转的快，他妈的。

　　外屋地也终于出了声音，不一会他老婆重新进了屋，摆着一脸奸诈把开好的罐头递到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