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中也的终末旅行》山蓼

452、番外五：如果142

　　今天本来就打算在电子资料保存区域里过夜。
　　可是中原中也怎么也没想到，保存资料的区域竟然是这么好玩的地方。
　　从看不懂的语言区域走到能轻易看懂的日文区，就能和太宰治刚才一样，想把空间换成什么样就换成什么样。
　　如果有多个人同时操作，想把空间换成不同的景色，空间就会非常神奇的被完美又平均的切割开来，比如一边森林一边海洋。
　　若是只是平面的影像还没什么，可是全部都是环绕在身边的逼真模样，就特别有趣。
　　越是逼真，就越让人想真的去到那个地方看看，想亲身体验一下真的去到森林里、去到海洋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们现在站立在流动的瀑布之上。
　　瀑布是两段式的，眼前是一段轰然向下的瀑布，落到他们伫立着的水里，又接着往外奔流出去，继续往下流动。
　　脚底下是流动不止的河水，站久了会有种不知道究竟是依旧站立着还是随着水流往前的错觉。
　　中原中也的目光从眼前奔流的瀑布挪开，偏头看向灯。
　　灯的眼神很安静，看着瀑布的样子……好像在发呆。
　　中原中也低声问，“在想什么？”
　　灯慢慢眨眼，眉眼弯起，果然道，“在发呆。瀑布，好漂亮啊。”
　　太宰治也望着近在咫尺的瀑布，“阶层都市建立起来之后，生活在都市上的古代人也都没见过真实的瀑布，只能像这样体验了。”
　　“已经很厉害了。”灯伸出手，像是能碰到瀑布溅出来的水花，“真的好厉害。”
　　“以后。”太宰治低声说，“以后，我们一起去看。”
　　中原中也本来也想这么说，话头一下子被抢走，张开的嘴又闭上，改口道，“别爬个山还要让灯背你啊？”
　　“灯就愿意背我。”太宰治得意洋洋的说。
　　灯快乐的点头，“我也可以背中也！”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无奈的笑起来，也没拒绝，“……嗯。”
　　他们在瀑布上站了会儿，就把瀑布影像关闭，慢慢往旁边走，走到另一排玻璃箱前，让感官回复到正常状态。
　　太宰治靠在箱子上，随意扫了眼周边密密麻麻的文字，视线突然顿住。
　　“哇哦，还有这种的啊。”他毫不犹豫的伸手捣鼓起眼前的文字影像，神秘的笑道，“有趣的来了。”
　　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密林和瀑布瞬间消失。
　　周遭在眨眼间转为一片漆黑，紧接着，五颜六色的光团出现在眼前。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宇宙？”
　　灯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捞了一下面前的金色光团，喃喃着重复一遍中原中也的话，“宇宙？”
　　“宇宙。”太宰治肯定的说着，低头看了看脚底。
　　和在深海之中行走一样，他们现在就像是漫步在宇宙之中，脚底也漆黑空旷，只有少许不会发光的石头碎块。
　　灯环顾四周，“宇宙……就是有星星的地方？”
　　“没错。”太宰治应道，“很神奇吧？”
　　灯点点头，赞叹不已，“好神奇，真的一片黑漆漆的，有很多很多声音！”
　　中原中也默默望向寂静一片的宇宙，实在听不出来哪里有声音。
　　“因为是宇宙。”太宰治摸摸灯的头，轻笑一声，“你果然能听见普通人的耳朵听不见的声音。”
　　影像非常真实的呈现了宇宙的原貌，就连声音都没有转化为人类能听见的波段，在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耳中，宇宙寂静的不可思议。
　　在灯耳中，又是什么样的？
　　由于需要使用天文知识的场合很少，中原中也对天文方面的涉猎少之又少，只是大概知道一点，不会什么都听不懂而已。
　　可是头脑里放了不知道几座图书馆的太宰治就不是这样了，即使要他说很艰涩的知识，他都能极为流畅的说出来。
　　太宰治一点都不谦虚，得意的捏捏灯的手指，“带你去宇宙里逛逛！”
　　仿佛他在宇宙里待过很久一样。
　　不过他看过很多平行世界，或许有哪个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就是宇航员也不一定。
　　遍布着各种天体的宇宙绚丽又璀璨。
　　本应不存在这片宇宙之中的，除了空间中的玻璃和各种变得更透明的面板影像，就是漫步其间的人，以及一台静止在原地的摩托车。
　　中原中也走在灯的另一边，听着太宰治语速缓慢的向灯说起一大堆宇宙相关的知识，忍不住看了看灯。
　　灯……果然已经听得眼睛转起蚊香圈，完全吸收不过来。
　　太宰治当然也知道，“听晕了？”
　　灯满眼蚊香圈的点头，“晕了。”
　　中原中也忍不住笑，“没关系，我也听不太懂。”
　　太宰治凉凉道，“灯听不懂是因为没怎么接触过这种知识，你呢？你就是脑子只有沙砾大。”
　　“要是我能完全理解，我还当什么Mafia。”中原中也吐槽道，“我就去当天文学家了啊。”
　　太宰治沉默几秒，好像恍然大悟，“是呢，我都懂这么多东西了，为什么还要当Mafia？都是可恶的森先生用能无痛死亡的药物开发来欺骗我留下来……哼、结果直到我跳楼了都没研究出来。”
　　他后面的话有点像是喃喃自语。
　　灯好奇的看看他，“其他世界的森先生有发明出来吗？那种药。”
　　话说回来。
　　灯会跟着太宰治叫森先生，不是跟着中原中也叫森首领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先生这个词他比较熟悉，首领这个词就不是那么熟悉了，才会很自然的跟着太宰治这么喊。
　　当然灯也有跟着中原中也说的，比如比较常听中原中也提起的红叶大姐。
　　虽然只要能知道是在喊谁就可以了，可是中原中也和太宰治一开始还会带着点私心的纠正灯的说法，想让他跟着自己喊。
　　不知不觉间，现在灯对这些港口成员、里世界相关人士的人的称呼变得乱七八糟的，有的跟着中原中也说，有的跟着太宰治说。
　　不过反而因此达成了让两个幼稚的前港口首领都满意的平衡，就让灯继续乱七八糟的喊。
　　太宰治又哼哼一声，“没有任何一个森先生研究出来！他根本就是骗人的，从来没有着手研究过！哼，撒谎成性的超级大坏蛋，就应该丢进育幼院里被恐怖的小孩教育教育！”
　　中原中也很无语，“不管怎么想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啊，什么无痛死亡的药？”
　　灯也非常赞同的点点头，“感觉就是骗人的。”
　　不过太宰也一定不是不知道森首领根本就是在撒谎骗人，只是刚好有个借口让他继续活下去罢了。
　　即使那是极为可笑的、不可能存在的事物。
　　无论如何，太宰还是从总部事务所跳了下去，终结自己的生命。
　　只是侥幸没死，还来到这里找到了另一个……真正想让他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说来还有些可笑，太宰治竟然在即将步入终末的世界里，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中原中也侧头看向灯。
　　灯正在注视着辽阔无垠的宇宙，继续听太宰治用比刚才更浅显的语言说宇宙的知识。
　　何止是太宰啊。
　　他也何尝不是如此。
　　中原中也想。
　　他当然不是像太宰一样天天都想死，只是……好像找到了某种支点。
　　这么说好像有点矫情了。
　　中原中也很随意的把脑中自己都搞不太清楚的想法丢到一边。
　　他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可是未知也没什么不好，和灯在一起，即使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他们一路走来一样。
　　前方会有什么、会是什么样的景色，没有人可以预料，也无法事先得知，就是往前走，坚定地往前走。
　　“今天想在什么环境睡觉？”太宰治停下宇宙知识科普，兴致勃勃的说，“我推荐在宇宙里搭帐篷！”
　　灯当然不会拒绝，“好呀！宇宙很开阔，颜色很多、很漂亮！”
　　“这可是我们这辈子唯一一个在宇宙搭帐篷的机会。”太宰治深沉的说，“虽然宇宙是假的，可是也是真的。”
　　好像有点矛盾的话，但是确实就是如此。
　　虽然知道只是影像而已，给人的感觉却逼真的就像真正环绕在身边。
　　中原中也思考几秒，“在深海搭帐蓬，也是一辈子都体验不到的机会啊。”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在滚滚袭来的沙尘暴里、在自成生态的深坑之中，很多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去的地方。
　　太宰治咂咂嘴，“那些哪有宇宙厉害？有的想去还是能去，也能找到类似的替代品，可是宇宙完全没有替代品。”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无法反驳。
　　太宰治得意的说，“就这么决定了！”
　　今天晚上，就在宇宙里搭帐篷。
　　听起来特别厉害的样子。
　　灯眼睛亮晶晶的，明显非常期待，搭帐篷的动作也特别轻快，低头看看黑黑的地板，“待久了真的会有点忘记地板在哪里。”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默默看向他。
　　灯迷茫的回望他们。
　　中原中也默默道，“如果没有玻璃箱……不对，就算有玻璃箱，我也早就已经搞不清楚地板在哪里了。”
　　视觉上的效果会让其他感官也跟着被影响，脚底下都虚虚浮浮的仿佛没有着力点，如果刚才没有扶着灯走，大概早就晕了。
　　太宰治当然比他还早晕，还没走到半路就又趴在灯背上，来到摩托车旁边才又自己爬下来。
　　可是灯似乎不会被感官影响平衡，明明五感比他们都要敏锐多了，受到影响的程度却比他们小了非常多。
　　直到现在才说有点忘记地板在哪里。
　　而且只是差点忘记在哪里，不是真的忘记，脚步还是稳稳当当的。
　　不知道是未来人都这样，还是灯是人造人的关系，
　　太宰治摸摸下巴，忍不住又道，“真的很适合当Mafia啊。”
　　“一点都不适合。”中原中也直接反驳，手下动作不停，把这一边的帐篷也整理完毕，“别胡说八道了。”
　　太宰治耸耸肩，“只是说说而已，灯也只是体能适合呢。”
　　虽然早就做好了杀人的心理准备，可是灯的心性完全不适合进入里世界。
　　在里世界，要杀的人绝对不只是对自己、对同伴有敌意的人，还有许许多多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太宰治没有说出来，中原中也也没说出来。
　　不过灯也很清楚他们没有说的话是什么。
　　他们都和灯毫无保留的说起过里世界的事，灯一定知道他们没说出口的话语和想法。
　　灯果然也没问太宰治为什么，快快乐乐的抛下刚才的话题，钻进帐篷里往外看，兴奋地说，“真的好好玩！”
　　“是吧！”太宰治也钻进帐篷，和灯肩靠着肩挤在一起，“这种体验错过就没有了，要好好体验一下。”
　　灯抬头看向还站在外面的中原中也，“中也也来坐！”
　　中原中也又看了眼周遭仿佛没有着力点、让人头晕目眩的宇宙，有点晕的也钻进帐篷。
　　帐篷底部铺着的防水布和毛毯，给人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好像终于脚踏实地的感觉。
　　他默默往灯身边靠，也紧紧贴着灯，望向帐篷之外的宇宙。
　　大概就像黑夜和白昼的区分很重要一样，里外的区分对人类来说也很重要。
　　从帐蓬里看出去，晕眩和不踏实感比在外面的时候少了大半，现在能感受到的，几乎只剩下宇宙的夺目绚丽。
　　这片宇宙的真身是一段时间长达三天半的影片，影像不会停留在同一个地方，还会往其他地方移动，就像他们真的在宇宙中航行一样。
　　中原中也有些喃喃着道，“以前也想像过啊……坐在屋子里，还是什么地方的星际旅行。”
　　那是还会异想天开的时期，躺在擂钵街破旧的木板上，望着漆黑的、连星光都很微弱的天空，畅想着不可能发生的事。
　　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三个人身体贴着身体的挤在帐篷门口，望着外头浩瀚的宇宙。
　　有蓝绿色的星云迎面而来。
　　灯微微瞪大眼睛，伸手碰了碰星云，“这个云，真的好漂亮。”
　　“星云。”太宰治笑了一下，也伸手碰了碰……被星云环绕的灯。
　　星云很大，当然不只是灯被星云环绕，大概整个帐篷都被笼罩起来。
　　影像依然没有转而投射到他们身上，也没有变形，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事物，安静自在的穿梭而过。
　　不过，即使只是安静自在的穿梭，他们依旧受到了点影响。
　　中原中也也看向灯，忍不住笑起来，“都变蓝色的了。”
　　“你们也是。”灯也在笑，“皮肤都蓝蓝的。”
　　缓慢的、缓慢的，蓝绿色的星云完全离他们而去。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望着眼前绮丽到迷幻的景色，直到困意难以抵挡的袭来。
　　灯打了个小小的呵欠，“先说晚安……我可能会不小心睡着。”
　　他嘟囔了一句，就先转向中原中也，在他脸上蹭蹭，“中也，晚安。”
　　中原中也捧住他的脸，目光在灯唇上停顿一秒，还是克制的收回来，在灯额上碰了碰，“……晚安。”
　　灯又接着转向太宰治，依然无比纯洁的蹭蹭，“晚安，太宰。”
　　太宰治也很纯洁的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晚安。”
　　虽然道过晚安了，他们还是没有动，依然坐在帐篷门口看宇宙。
　　不过灯没有再撑着不睡，放任睡意慢慢侵袭，头不知不觉开始一点一点的打起瞌睡。
　　中原中也抬起手，想把灯的头挪向自己。
　　然后，撞到了太宰治同样想把灯揽过去的手。
　　他冷笑着看了眼太宰治。
　　太宰治也冷笑着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
　　灯又突然抬起头，用力眨了眨眼睛。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同时若无其事的坐正。
　　灯果然什么都没察觉，盯着外头看了会儿，头又慢慢一点点低下去。
　　笨得要命。
　　中原中也唇角不自觉弯起，没有再试图去碰灯的头，转而摸摸他的背，低声道，“先去睡吧。”
　　灯困意浓重的眯着眼睛，小小的点头、慢吞吞的转过身，爬到自己的位置上，把自己塞进睡袋里。
　　中原中也跟着他过去，坐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胸口，又说了一次，“晚安。”
　　灯微微弯起眉眼，接着闭上眼睛，几乎是下一秒就进入梦乡。
　　中原中也又忍不住笑了一下，顺了顺灯的额发，喃喃道，“怎么这么好睡啊。”
　　就连这一点，他都无可救药的觉得很可爱。
　　他又看了一眼外头的宇宙，打了个呵欠。
　　既然都已经从帐篷门口离开，来到自己睡觉的位置上，干脆也来睡觉吧。
　　明天是他骑车，还是要养足精神比较好。
　　他毫不犹豫的也躺进睡袋里，很快进入梦乡。
　　两道绵长稳定的呼吸声响起。
　　太宰治在原地坐了片刻，就往后挪挪身体，挪到灯身边，贴着他的睡袋坐着，又看了会儿外面的景色。
　　就像他之前说过的。
　　这片壮阔的宇宙，是非常难得一见、没办法被任何景象替代的画面。
　　以后或许会和灯一起上天入地的，去世界各地看看，可是太空、宇宙，并不是说想去就能去的地方。
　　不过。
　　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还清醒着、看着眼前的景色，即使是再如何绚丽的宇宙，似乎都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他侧头看向灯的睡颜，有些无奈的弯弯唇角，又稍微往前一点，把帐篷门关上，将浩瀚的宇宙关在小小的帐篷之外。
　　他钻进自己的睡袋之后，又像虫一样的往旁边蠕动，直到和灯的睡袋贴在一起。
　　如果可以的话，他今天其实也不想隔着睡袋睡，想盖同一件毯子贴贴睡觉。
　　不过灯刚才已经很困了，他也舍不得让灯又努力打起精神从睡袋里出来。
　　就这样吧。
　　即使是隔着睡袋的贴贴，也已经……很让人满足了。
　　小小的帐篷还在宇宙中遨游。
　　帐篷里，世界上最后的三个人，也终于都进入梦乡，在梦境的宇宙中遨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