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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059酸橘 ...

  •   林幼鱼手上还有体检报告单,囫囵往江靳怀里一塞,乖巧站直。

      “……”江靳抱了一满手纸张,对她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行为嗤之以鼻,最后仗着身高优势飞速把报告单一卷全塞进了她卫衣帽子里。
      还往里掖了掖。

      林幼鱼:藏得住吗……我谢谢你。

      五分钟后,医院门口垃圾桶边上,林幼鱼跟江靳一人一边。

      江舒怀手里拢着一叠报告单,看了他俩一眼。

      江靳迅速:“她要看。”
      林幼鱼手一指,头都没抬:“是他!是他要来的!”
      “她。”
      “他!”
      “……”

      头略疼,江舒怀有种他俩加起来不超过四岁的感觉。

      江靳换了个姿势,干脆承认:“是我。”

      林幼鱼:“好吧……我也有份。”

      江舒怀手指压在纸页上,视线微动落在她心虚颤动的眼睫毛上。
      心底微不可闻叹了口气。
      思索片刻他说:“走吧。”

      林幼鱼跟江靳异口同声:“走什么?”
      江舒怀站直身体,平静说:“跟我一起进去。”

      不仅有体检,还有复查项目。

      林幼鱼在迈入白到溶解科室那一秒所有关于失去的阴影涌上心头,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纵使江舒怀看上去和正常人一样,那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是个年老的医生,鼻梁上夹着一副老花镜。

      等待是种煎熬。

      在对方翻阅薄薄纸张那短短几分钟内,林幼鱼像经过一个世纪的干渴跋涉。
      她目不转睛盯着老医生垂落有褶皱的眼皮,直至江舒怀伸手掰开她掐进肉里的指甲人才恍然惊醒。

      在没有经历过之前,所有医学上的名词都是课本或互联网上陌生的字词。当有一天它落在面前,没等相互之间熟悉,一笔一划就变成夺人性命的黑色镰刀。
      她闷头不出声,眼圈渐渐红了。

      江舒怀揉了揉她脑袋。
      乌清瞳仁,藏曙色天光。

      林幼鱼看着他,喉咙翻涌上堵意。

      她默不作声低下头,挨个捏他右手五指,很想给他揉出五个漂亮白色月牙出来。
      似乎能从这种无意义的动作里汲取一点勇气和力量。

      “心动图,血药浓度,肝肾功能,心电图超声、心导管检查、生化和免疫血清学检查……”老医生细细地看,一边念叨一边翻页,“血脂水平,总胆固醇、甘油三脂、高密度脂蛋白、低密度脂蛋白、糖代谢……”
      “血脂和血糖控制得还可以。”
      “血压心率体温体重有记录吗?”

      江舒怀说:“时间间隔大概一星期,张传医生有发给您。”

      老医生闻言“哦”了声,看到什么眉心拧起来,抬了下头:“白蛋白低了,最近食欲不好?有呕吐和眩晕症状?”

      林幼鱼捏住江舒怀的手指一紧。

      “呕吐没有,”江舒怀声音轻下来,“早上偶尔眩晕。”

      慢性排异症状程度不重。

      “抗排斥药物吃着,饮食清淡、少盐少油脂、高蛋白、低糖。”
      “定期复查,没什么大问题。”

      老医生推了推老花镜,并不客气地说:“控制一下心情,适当慢运动锻炼身体,生活方式健康,活多久看你自己了。”

      这会儿靠在墙边手脚僵硬的江靳肩膀蓦然一松,长舒了口气。

      喘气声儿太大,老医生眯着眼睛往那边瞧,顿了两秒眼睛摘下来,旁若无人跟身边助理用不太妙的语气讲话:“小董,扶我一把。”
      他沉重:“老花眼,有点儿重影。”

      站在一边的助手赶紧伸手:“老爷子,那是双胞胎,不是重影。”

      “我说呢。”老医生摆手不让他扶了,骄傲地说,“人还没糊涂,还能在这儿坐几年。”

      林幼鱼突然没那么紧张了,收回手往衣服上蹭了蹭汗。

      角落又有人动,老医生再度把老花镜架在鼻梁上,“咦”了声。
      转向江舒怀:“你带来的小丫头?”

      他话语中透出新奇来,仔细地看了一眼林幼鱼,笔头在木头桌上抵住,突然毫无其他意思地问:“不害怕?”

      “害怕。”
      林幼鱼诚实道。

      袁重恒没想到她回答得这么快,又不高兴了:“害怕什么,谁没个大病小病的。医疗技术这么发达,一准儿能活七八十。”

      呃……
      林幼鱼试探着:“不害怕?”

      “……”江靳无语地扭过头,决定装作不认识她。

      袁重恒照样不满意:“那不行。”

      江舒怀无奈地笑:“袁爷爷。”
      “行了行了,都搁这儿站着影响我治病救人。”袁老医生挥手赶人。

      林幼鱼去洗手间,医院走廊上,江靳接完电话身份证递给江舒怀,收了轻狂样子认真:“没几年我也能看懂。”

      江舒怀接过那张薄薄的卡,“嗯”了一声。

      “江靳。”
      他摩挲着证件,突兀说:“跟你没关系。”

      “刚出生时我很健康……”江舒怀看着他清瘦背影,说,“不要愧疚自责。”

      江靳背脊缓慢地塌下来。
      从小江舒怀其实比他体弱,很容易生病,打更多的针吃更多的药,中药西药换着来。很多亲戚开玩笑,说双生子是这样,一方在母体里得到更多的营养,争夺甚至吞噬对方的生命。

      江靳一开始嗤之以鼻,直到台风天一根劈断横轧的树干瞬息砸倒。
      以及重症监护室混乱的一晚。

      在惶然等待中他抱住膝盖沉默地想,大概真是这样。

      真可怕,因为他。

      ——很长时间里,他总是觉得换任何一个人成为江舒怀,都会形如枯槁毫无生气。
      但这人永远温柔有力量,永不摧折。

      “没有。”江靳大步往外走,头也没回否认。
      声音却沙哑。

      “江靳走了?”林幼鱼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只有江舒怀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走廊上,张望着问,“他有事先走了吗?”

      江舒怀默不作声把她翻起来的卫衣帽子理好,试图用说正事口吻喊她:“跳跳。”
      “……”

      林幼鱼心里给遛那么快剩她一个人收拾残局的江靳竖小拇指,老老实实:“我不是故意的。”

      江舒怀明显愣了下。

      诶?
      他哭笑不得,心软下来,唇碰一碰林幼鱼额头:“不是说这个。”

      林幼鱼猝不及防被偷袭,捂着额头睁眼看他。

      就见江舒怀朝她伸手,低声:“抱一抱,好不好?”

      林幼鱼做贼似的左右瞧,突然不好意思:“一下下啊。”
      她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自己裹进江舒怀怀里,仰头:“你要说什么?”

      江舒怀本意是等她同意后自己抱,手伸到一半怀里自动多出个人,一顿。
      他唇边露出笑,弯腰把人抱得更近了些,近得林幼鱼能感觉到他上半身重量。

      过程很慢,像是在给她适应的时间。

      青涩的,试探的靠近。

      怀里人触感温暖而真实,江舒怀吐出一口气,心中巨石摇摇欲坠地一松。林幼鱼想抬头看他,被他五指很轻地按在颈后。
      后颈皮肤被温柔的力道摩挲。

      “我需要终身吃药,定期复查。”

      林幼鱼心一揪,很想去看他的表情,但是无法抬起头。

      “不要过多关注这件事。”
      江舒怀像是整理过很多遍自己的措辞,又斟酌着道:
      “抵抗力会很糟糕,容易感冒和生病。”
      “偶尔测血压血脂和抽血,不要担心。”

      “会和正常人……”
      “不太一样。”

      林幼鱼抓住他衣领的手抖了一下,眼中迅速浮起雾气。
      “心脏病”三个字像发霉的小点,擦也擦不掉。
      ——她从没听见过江舒怀用近乎自卑的语气说话。

      “这是所有了。”

      林幼鱼生怕一出声哭出来,下巴搁在他肩上,心里酸得发苦:
      “我知道。”
      她眼前模糊,医院地板都变得蒙上一层水光。

      “如果你清楚并觉得可以接受的话……”
      林幼鱼闷声闷气:“没关系,我以后跟你一起。”

      “跳跳,我是想说——”
      江舒怀在心里想,等她再长大一点就会发现,没有人是无可代替的。

      等她想明白未来会遇到的种种困难,会主动和他分开。

      而现在,他从来舍不得她难过,希望她所有愿望成真。

      林幼鱼心头猛然一跳,背后爬满奇怪的痒意。
      她微微抬起头。

      江舒怀松开手,看她时睫毛低垂,飞快地眨了一下:“我会陪你久一点,不要害怕。”

      医院走廊不同诊室的门或关或开或半掩,光影深浅不一叠在地板上。

      林幼鱼想起她好多次说过害怕,都是在他面前。
      她小声:“你要说话算话。”

      林幼鱼一直没觉得自己课多,宋绒前几次吐槽的时候毫无感觉。

      最近她猛然发现自己课程表上一片五颜六色的海洋,根本腾不出时间去找江舒怀。

      医院之后四五天,她抽不开身,一直在上课。

      下课间隙宋绒唉声叹气:“你才觉得我们课多?我怀疑就是因为我课多翟路才天天跑去找江靳打球。”
      林幼鱼:“唉。”

      “最近怎么觉得你哪里不对劲?”宋绒打量她两眼,“心情很好?”

      林幼鱼脸颊边冒出一小对括弧,毫不否认:“嗯。”

      宋绒摸着下巴瞧她,刚要说话上课铃响了。

      实在心痒,林幼鱼把自己课表拎出来琢磨了一下。

      周日下午没课,一二四六有晚课,今天没有。
      她顺手从唐岁那里搞到了江舒怀课表。
      一大片空白。

      “……”
      林幼鱼叹了口气,用笔支住下巴。

      宋绒表情若有所思。

      一节课上得昏天黑地,下课铃响她才看了眼消息。

      宋绒: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是体院那个还是摄影社的?我见过没有?

      老师在讲台上随机点到,下课后主教明显喧闹嘈杂起来,外面有来来往往走动的声音。

      林幼鱼打字打到一半宋绒突然振奋,冲她做口型,让她往门外看。

      林幼鱼的角度看不见什么,老师一说下课宋绒往左跨好几个座位,直接把她拽出了教室门。

      “我的妈江舒怀。”宋绒分不清,拽了拽林幼鱼,“还是江靳?”

      林幼鱼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下课时间,灯光上蒙了层薄灰。戴白口罩的男生低头看手机,乌黑发梢错落地遮住眼睛。
      他即使站在角落也很容易吸引其他人的目光,被看得多了微微皱眉。

      林幼鱼心颤了一下,听见宋绒跟她咬耳朵:“他从经管跑来医学院干什么!来找人?找谁?我超!他也太……”

      话没说完,宋绒眼睁睁看见林幼鱼跑过去,站在男生面前,说了句什么。

      宋绒:“!”

      林幼鱼眼睛里的惊喜还没收回去,眼睛亮晶晶:“你来找我吗?”

      “嗯。”
      江舒怀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说:“突然很想见你。”

      林幼鱼脑袋“轰”,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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