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日》陈不喜

40、0□□吹

　　林幼鱼一直到2号起床去学校心里还隐隐沸腾，一路跑出去。

　　关澄提着奶黄包和豆沙包在小区门口等她，看她这么兴奋心里的忧虑少了点，慢腾腾把吸管插进豆浆里，欲言又止。

　　林幼鱼完全没察觉到，还沉浸在快乐中。直到上完早自习才发现事情哪儿不对。

　　第一节下课后她去上厕所，一路上经过十四班门口、接着是十五班、最后是十六班。
　　至少一半的女生都在看她。
　　这种头皮发麻的关注上一次出现还是……

　　中午在食堂，林幼鱼脑袋都没抬起来，用筷子去夹绿色的豆豆，僵硬着进食。
　　“我怎么觉得……”她忍住左顾右盼的冲动，“好多人看我。”

　　关澄长叹一口气。
　　“你跟江靳真的在一起了？”她低声问。

　　哦，在一起。
　　在一起？！！

　　林幼鱼筷子上那颗绿色豆豆一下就抖下来，猛抬头，震惊到失声：“什么？”

　　十分钟后她跟关澄蹲在小树林湖边，手指颤抖地指向贴吧照片，狠狠吞了口口水：“谁谁谁拍的？”

　　教室，抓拍，照片角度刁钻，下午光影驳杂。是那只停留在自己额头的手，指骨分明而修长。男生微低头，目露专注，这样看林幼鱼几乎以为没能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是一个吻。

　　“不知道，”关澄皱眉把照片放大，“这个角度，是班里的人。”

　　林幼鱼心存侥幸：“一张照片而已吧……”

　　关澄面露同情：“黄家明说他手滑，给点了赞。”

　　“手滑啊。”

　　关澄沉默半秒，诚恳：“萧观年也手滑。”
　　“……”

　　林幼鱼嘴硬：“但是我们真没……”

　　关澄看她。

　　林幼鱼抓了抓卷毛，艰难道：“这件事情比较复杂，一时半会儿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肯定又是人格分裂，前一个月关澄听太多耳朵要起茧，没好气道：“你说双胞胎我还更相信
　　——”
　　她蓦然停住。

　　和林幼鱼对视。

　　一秒，两秒，关澄说：“我想起来了，那次我去老蒋办公室，他桌上那份报名表江靳家庭成员填的四。”
　　当时她只是想江靳会有一个兄弟姐妹，林幼鱼跟她说得多了，多种不可能结果里突然冒出一个最有可能的。

　　林幼鱼不意外：“嗯，双胞胎。”
　　只要是双胞胎一切都能顺利解释。

　　蹲太久一下站起来头还发晕，林幼鱼缓了两秒斩钉截铁：“我去找江靳。”

　　贴吧照片和投票的事，以及第三个人，都要说。

　　关澄：“我真没听说江靳是双胞胎，你要不先冷静一下？”

　　直接问就能得到结果的事林幼鱼搞不懂为什么还要冷静：“不问怎么知道？”

　　“要是有人突然跑到我面前说你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姐姐或者妹妹，”关澄打了个寒噤，“我会觉得大白天见鬼。”
　　“而且他吃饱了没事干两个人合起伙骗你？没可能吧。”
　　“他要是不承认你也不知道啊，”到目前为止关澄仍然觉得江靳不就是一个人吗，她试图让林幼鱼打消这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要不你先找找证据？”

　　林幼鱼笃定就是双胞胎，但关澄说的话也有道理。要是江靳愿意坦白早在第一次她说人格分裂时就会反驳。

　　事实是江靳面前三番五次说他有精神病他都毫无动静，直接问也未必会说实话。林幼鱼感觉脑子转不动，心里被巨大的疑惑占满，她蹲下来，这才想到问题的关键：“为什么要装成一个人？”
　　为什么要装成一个人？

　　江靳一上午没来学校。

　　要问也得等他来上课，林幼鱼第四次把数字抄错后泄气地放下笔，决定去超市。
　　楚韵让她帮忙带一包黄瓜味的薯片。

　　超市很多人排队结账，黄瓜味的薯片只剩最后一包。

　　有人跟她不约而同把手伸向那包薯片，又同时停下。

　　林幼鱼转头。

　　“嗨！”叫田露的那个女生抱着一堆零食说，“还记得我吗？”

　　林幼鱼记得她，露出一对小括弧来：“记得！我们在篮球场见过两次。”

　　“你也喜欢这个？”田露指货架上那包薯片，“我教室还有，这包你拿好了。”

　　林幼鱼犹豫一下：“我请你喝瓶水。”

　　田露笑笑：“不用，我们一起回教室。”
　　“我们班教室就在你们侧对面。”

　　她们走在去教学楼的小路上，两边是高大的香樟树。

　　田露时不时看她，略显紧张地搓手，好几次都要开口又憋了回去。

　　林幼鱼大方道：“你想说什么吗？”

　　田露不好意思地说：“那个，其实，我就是想问——”

　　林幼鱼眨眨眼。

　　“你真的跟江靳在一起了吗贴吧上好多照片一班那群男生还点赞。”田露一口气说完没停顿，“要是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我就是憋不住！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林幼鱼：“……”
　　她顿时无奈，很认真地说：“没有，真的没有，照片不是……”
　　一顿。
　　“确实没有。”

　　贴吧上都放了什么东西，林幼鱼谨慎地想她有必要去注册个号，看看上面到底在干什么。

　　田露失望地说：“但萧观年他们没否认啊。”

　　林幼鱼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我能看看贴吧吗？”

　　田露爽快地拿出手机展示给她看，“你知道那个‘校园情侣cp’投票吧，”她热心地展示，“本来你跟江靳在第二，萧观年投完票直接被顶上第一。”

　　“一晚上反超，我们群里……”田露差点说漏嘴，含糊道，“我们还以为是真的。”

　　“拽哥和甜妹”，这不是比“校花和大佬”更带劲吗？

　　林幼鱼就是再迟钝都能看出田露没准儿跟关澄在同一片网域自由遨游，这么干解释毫无说服力。她脑门上顶着一头黑线，眼睁睁看着田露走远。

　　事情没完。
　　一天下来林幼鱼再次体会到江靳人气之恐怖。

　　老有一些奇怪的不认识的人站到她身边，用不经意的眼神打量她，被发现又机敏地扭头跟身边人攀谈，产生一些“切”“也就那样”之类的语气词。

　　林幼鱼：“……”
　　累了，江靳怎么还不来上学！
　　她要骂人了！

　　关澄用校服外套遮挡住手机，一言难尽：“我今早就想跟你说，但你好像非常高兴，根本没听见我在说什么。”

　　林幼鱼整张脸都埋在棉服里，心累道：“江靳怎么还不来上学。”当务之急是把这事解决。

　　“我早上起来吓了一跳，”楚韵其实没明白怎么一觉起来群里全沸腾了，萧观年抽疯就算了，黄家明也来问事情是不是真的。

　　楚韵说让他们滚去问江靳，两人双双表示江靳一直没上线。
　　看她被困扰得那么严重，楚韵说：“也没什么，让江靳说一句就行。”

　　关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闹这么大。”她想起林幼鱼否认根本没用的样子犯愁道，“这也解释不清。”
　　她低头看了眼消息，又看一眼林幼鱼，迟疑道：“江靳在一班。”
　　林
　　幼鱼一天的焦虑达到顶峰，“腾”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一班教室，宋钟抱头满教室乱窜，“嗷”地叫了一声：“哥，我叫你哥成不，昨晚就是个意外！”

　　萧观年冷笑：“江靳来了我跟你一个都跑不掉！”

　　宋钟：“我立刻！马上！取消！”

　　萧观年深吸一口气，头皮发麻。
　　他一学期被老烟鬼没收七部手机，最后一部就在三天前。被他爸一气之下停掉银行卡，学校没手机根本活不下去，他从生活费里扒拉出钱转头潇洒跟宋钟分摊一部。

　　昨天晚上在宿舍宋钟没切号，堂而皇之给cp党投票，等早上起来被消息轰炸得懵了都。

　　搞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他严重怀疑江靳来学校会把他撕了。

　　魏暄还算冷静，坐在一班教室敲了敲桌面：“想想事情怎么解决。”

　　没回消息打电话没人接，这个点江靳应该在医院。

　　萧观年：“江靳来学校还好说，他来得越迟我被削了的可能性就越大。”
　　手机关机，消息也没回。

　　“我去医院找他。”萧观年坐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没走两步看见江靳出现在自己教室门口。
　　他心肝颤了颤，手压在魏暄肩膀上用力按。

　　“我出去……哎那是谁？”
　　绝了，萧观年头痛：“……林幼鱼。”

　　江靳来办公室找老蒋拿竞赛报名表，没找到人。

　　老蒋不在办公室只可能在教室，他昨天被迫跟人促膝长谈，一百张嘴都说不清，半夜才睡，浑身黑气环绕。

　　罪魁祸首还把他堵在一班教室门口。

　　江靳看见林幼鱼条件反射后退一大步，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我也没干什么江靳反应怎么这么大”这个念头在林幼鱼脑中一闪而过。很快她伸手江靳拦住，不虞道：“那个贴吧投票。”

　　教室内萧观年一个劲跟他使眼神，江靳莫名其妙：“什么投票？”
　　他看起来毫不知情，林幼鱼把手机举到江靳面前，给他看贴吧页面，解释得口干舌燥：“今天早上好多人跑来问我，你能想个办法把这事解决吗？”

　　江靳眯眼看了会儿。
　　票数第一，一骑绝尘。

　　林幼鱼：“这不合适，你听明白没，哥？”

　　“这上面不是你。”她笃定道。
　　很奇怪啊，事情一团乱，到底江靳跟另一个人，还有她，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

　　照片确实不是他。
　　江靳心中一凛。

　　但林幼鱼这副立刻划清界限的态度令他心情复杂，江靳打量林幼鱼两秒，嗤笑：“明白。”

　　“现在轮到我问了。”

　　江靳心里窝着火，压着声音靠近：“我有事儿问你，你昨晚干了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他闭上嘴，突然出来的萧观年一个头两个大，匆忙把他拉开：“你听我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半刻钟后，林幼鱼人生中第一次逃课。
　　她跟老孙请假说肚子疼要去校医务室，捂着肚子。

　　老孙大手一挥：“你去。”

　　没去医务室，江靳在办公室外面等她，抬下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找个能说话的地方。”

　　林幼鱼顶着寒风跟他跑到了艺术大楼天台上，门被锁链缠着，并没有上锁。
　　风超大，吹得林幼鱼心拔凉拔凉。
　　她迟来的哆嗦：“你不会要……”

　　杀人灭口，江靳看她做口型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你想象力太离谱了。”

　　林幼鱼即使早有准备还是狠狠一愣。

　　“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江靳率先站到过高的台阶上，冲她伸手。
　　又言简意赅：“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