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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新欢不抵旧愁多 ...

  •   第二日清晨,我正研究棋局,三里忽然慌忙来报,“公子,寿王殿下回京了。”
      李瑁?
      我心里咯噔一响,想来是武惠妃趁着元宵召他回京的,这女人蛇蝎心肠,若不是有了计划,绝不会轻易动手。
      “老师可知晓此事?”
      “自然。”
      “备车,我要见老师。”
      三里一阵支支吾吾,不肯动身,“公子不是病了吗?”
      “现在自然是好了,还不快去。”
      我在丞相府与老师见了面,他依旧是一副冷静样子,他与我说,“我今日也会了太子殿下,他觉得武惠妃不过是思念寿王心切,那妇人……”
      “老师,你我都清楚那不寻常妇人,那是武氏。”我避嫌太久,朝堂上的事也放下心,如今想来真是该死,“太子性格太柔弱……”
      我本想说愚蠢,但在老师面前又说不出口,他叹了口气道,“长源,你处事还是急躁,如今嗔怪太子无用,还是想好对策。”
      我想,太子手握羽林军,如今在京城还是安全,可难防冷箭,“先让太子殿下暂避风头……”
      我脑子里搜刮了许多能外调的差事,“江南转运一事,交由太子殿下如何。”
      老师摇摇头,“原先江南的转运副使遭人弹劾,忠王殿下今日已经领了御令查案了。”
      他……已经下江南了吗?
      那他大约是安全了吧,我也不用再分心思了……
      老师又说,“太子可不是寻常王爷,随随便便就能离京。”
      “那我们暂且派人盯着,且看她有何计划。”
      一晃月余,武惠妃一派倒是没有任何异动,可我始终觉得心慌,太子似是也察觉到异常,几次召我入东宫去,我再三叮嘱他不可轻举妄动,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
      “那武惠妃专宠跋扈,倒不如先动手……”
      他一言便令我心惊,我赶紧拜服,“殿下,微臣不知是谁进此逆言,但万万不可。”
      “这怎么不可,你不知道她……设计毒死王皇后,又倚仗母家,对我母妃处处折辱。”
      “太子殿下也知道她父亲是武三思,您若先下手为强,成事被查,寿王依旧是赢家,若是不成,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我不知是我过于直谏,或是我出使契丹一事依旧触怒与他,太子殿下原在人前温吞,如今竟动了怒。
      “她武三思的女眷金贵,我母妃舞女出身,便活该被她作贱?少卿是这个意思不是。”
      “娘娘福泽万年,长源微贱,怎敢菲薄。”
      他听了,依旧怒气不减,冷笑道,“你哪里微贱,北周太师可是功高盖主!”
      好一个含沙射影。
      “太子殿下这样想,李泌无可奈何,此时事关重大,还请殿下细细思量……”
      我坐在车撵上,忽然心里一阵疲累,只觉得有心无力,太子此时不分轻重,意气用事只让我觉得荒唐至极。
      想来这样的事情他不会与老师说的,大约是一时意气出了口,不然说不定背地里擅自行动……
      “三里,你来……”
      我差三里将此事告知老师,自己却被太子那句“功高盖主”寒了大半的心,我虽然并不看好太子的才智,可自认作为臣子已经竭尽所能,我们这些为臣的人,一颗心悬在君主身上,荣耀君主的荣耀,如今却觉得我功高盖主?真好笑。
      没想到第二日上朝,杨洄告发太子对武惠妃种种不利,圣人大怒,动了废太子的心思,虽然群臣进言,但武惠妃是圣人对心头好,如何碰得,执意要废掉太子,最后老师摘下乌纱帽跪在圣人面前为太子求情才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我哀其不争,攥紧拳头看着那个太子,强忍着想拿着象笏打上去的冲动,让老师以这样的方式逼迫圣人,实在是在撼动老师与圣人的情谊。
      对君主来说,这是挑战君威。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平庸即有罪。
      我陪老师喝酒,他喝醉的时候总喜欢说圣人太子时的事情,他说当时的太子殿下如何英明,他说他们如何亲密无间,如何从太平公主手下九死一生,直到双眼发红。
      最后他问我,“长源你说,我的太子殿下哪去了呢?”
      我忽然眼眶一酸,就这样哭出来,老师对圣人付出,我从小到大见得太多太多,可这些忠言甚至不如李林甫口蜜腹剑。
      他觉得他用乌纱帽挑战他至高无上的君威。
      可他在你最落魄的时候选了你,又如何会见不得你风光无限。
      他只是希望圣人一直那样意气风发罢了。
      我忽然有一种大厦将倾的预感,强烈的让我恐惧,那日之后,老师也病的厉害,只是每日还是撑着上朝,事必躬亲,我每日服侍他喝药,他说不必如此周折,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害怕,只有老师在身边我才能稍稍定心。
      只是这事上的事情,好像人越怕就越是会发生。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依旧记得那天的月亮,那是血红的颜色,我不知为何一直心慌,难以入睡,于是叫了三里来,教他去东宫打探,哪怕被太子打出门也要见他一面,没想到等到的是太子已经入宫的消息……
      “你说什么?”
      三里道声音颤抖,道,“公子,太子的贴身宫女说,宫里进了贼,太子殿下和光王,鄂王带着羽林军进宫了……”
      “这么大的事,他为何不说!深夜带兵闯宫禁,这是谋大逆!”
      我叫三里赶紧去通知老师,又派了人去拦太子殿下,没想到他已经入了宫,又说进了贼的宫是武惠妃的上阳宫……
      我只觉得眼前昏黑,之后又是分外冷静,提不起半点情绪。
      李嗣谦,太子,完了。
      老师的心血毁于一旦。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挨过那漫漫长夜,只是第二日就听说了太子他们被关押的消息,圣人在朝堂上说,“太子李瑛欲行刺惠妃,深夜带羽林军私闯宫禁,此乃大逆!”
      他的目光略过老师,好像那是什么污了眼睛的东西,圣人问李林甫,“依李相之见,此事该如何?”
      李林甫恭恭敬敬弯下腰道,“此乃圣人家事,外臣岂可擅言。”
      圣人正盛怒,于是说,“既是家事,此事便全由朕定夺,太子瑛,鄂王瑶,光王琚同恶均罪,并废为庶人。”
      老师没有反驳,我也知道,此时的反驳无用。
      我辅佐的是太子,李嗣谦当不了太子,我也就没必要为他冒险。
      在这个尔虞我诈的朝堂,平庸即有罪。
      我回到大理寺,三里跟火烧了房子似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我看的烦,让他赶紧出去免得碍眼,我知道此时我最该去劝的是老师。
      丞相府此时门可罗雀,不知道为什么,院子里的樱树竟然只剩下树桩,我问十里树到哪里去了,十里回到,“回公子,大约是今年正月里太冷,把这樱树活活冻死了,丞相于是让人砍了去。”
      我没再说什么,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树我没入宫之前就在此地,一个冬天就死了……
      老师在卧榻上咳的厉害,我试好药温,喂给老师,他目光异常呆滞,没说一句话,我甚至觉得他是受不住打击疯掉了。
      “老师,您莫要急坏了身子,朝中皇子甚多……”
      他听了我的话,漠然的抬头,道,“长源,若是我遭贬,一切要听贺知章的,不可意气用事,先要明哲保身……”
      “老师,不会有这天的。”
      他忽略我这句话,又说,“我知道你看中忠王,此时离太子之位最近便是他与寿王,你若辅佐与他,便要将这所有明争暗斗挡在他身前,你可想好了么?”
      “老师,若我与他不争不抢,这天下断送在小人手里,才是长源一生不幸。”
      他看着我,又好像通过我在看另一个人,最后他和我说,“长源,我和你说过一样的话。”
      我拉过老师的手,冰凉的好像在触摸那死去的樱树,我说,“我一定尽我所能,至于忠王……”
      “他和圣人不一样。”
      他似是想说什么,最终没能开口,只是和我说,“忠王殿下快要还朝,到时你再与他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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