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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二十七)背水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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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陪英皇用过午膳,英皇要午睡,金玉便告退了。
身后跟着结儿络儿。从雍维宫到英皇寝宫,沿路的景物一日比一日熟悉。按理,“家”的感觉也会比以前要真实。可是,莫名其妙的,为什么总有些浮游不安呢?
偶尔转头,看见小路边的草坪青翠欲滴,就像姬烨那天挖蚯蚓的草坪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里没看到露珠。忍不住笑了,拿脚踩踩,心里念道:我踩!我踩!看你怎么挖!
又想,不知道,这里的蚯蚓,有没有他挖的那么大?
“主子,你踩什么?”结儿见金玉边可疑的笑,边践踏“生命”,心中大寒。怪了,这代表什么?
“一种很可恶的东西!”邪邪一笑。记得上次和鱼鱼试挖一条,把你们两个也吓得够呛呢。
打个寒颤,这秋风!结儿络儿对视一眼,决定不再讨论。眼看对面走来一人,急忙施礼:“给大皇子请安。”
大皇子温和笑着,从那头过来。金玉也忙施礼:“皇兄好。”
“在笑什么?”大皇子看脚下一坪草。没什么特别啊!
“想起一个人挖蚯蚓来吓我。”金玉唇边的笑没有隐去。隔了一个国家的距离来想那人,倒是心平气和很多。
“是他吗?”没有点明是谁,大家心知肚明。大皇子的眼睛不像姬烨那样凌利,却,同样看透人心。
想起他在马背上牢牢拥住她,想起他在嫔妃面前替她挼发,想起那个早上毫无心机的嬉闹,笑意不由更深。按这样讲,那人也不是一味的恶劣嘛,居然还有几件事不被她定罪。“才不会想他,我倒愿意离他远远的。”
这本来确实是她的心愿。可是,她嘴角含了笑,神态轻松,反而像一个调皮的女孩子说反话。话出口,她便意识到这个问题,忙敛住笑意。大皇子眯眯眼睛,觉得有趣:“恐怕,再待多几日,你就得闹着回去了。”
下意识想反驳大皇子的话,可是张张嘴,发现,心中居然真的有那么点意思。几日来的不安,在想到“回去”时,莫名减去不少。难道说,之所以和父皇消除嫌隙后仍没有感到家的气氛,是因为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认灿月为“家”?
马上驳倒:又怎么可能呢...那是同样勾心斗角、不见天日的所在啊!
应该说,她仍然没有家。此地与彼地,都不是她的归处。
宁静的心情被拢碎,不想再说:“皇兄,金玉有点累,先回宫去了。”
“也好。不过有句话你听一听,有些事情,看起来很难,其实,它需要的不过一点勇气。”大皇子侧侧身子,让了路。
勇气?回来的第一个晚上,父皇也提到胆量。难道她看起来,摆明一副怯懦的模样吗?笑笑不语,皇兄,金玉会记着的,说不定,哪天会用上。
从第五日起,心绪更加不宁。在路上时,哪怕再穷极无聊,总还有车外各不相同的景物可以充塞眼睛,起一起分神的作用。可是这宫里,来来去去就那些人,那些物,晃来晃去,让她只觉心里想抓住点什么,却根本无从抓起。
“小小姐,怎么都不见你看看书啊?以前让你放下来还不肯呢。”嬷嬷也察觉了金玉的奇怪。
“嬷嬷,你说我会是水土不服吗?”金玉回过神,不对劲,心里空落落,无处着脚。
“真的?”嬷嬷直接将金玉的问句,当成陈述句。“小小姐不乖,早就要说了。快找太医去!”
“嬷嬷,我说笑的啦。”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哪有可能离开几个月,回来就水土不服?像小时候一样,用手环住嬷嬷的腰,把头蹭到她怀里,以前为了听故事,这回是诉说自己的心事:“嬷嬷,我想不明白一些事情。在灿月国的时候,我很想很想离开那里,很想很想回到你的身边。可是嬷嬷,现在我回来了,也在你身边了,为什么,我一边开心,一边觉得少了什么呢?”
“唉,小小姐。”嬷嬷宽慰地笑了,放心了--原来,又是一个女大不中留:“这很正常的,当年呀,小姐刚进宫里时,和皇上生了一次很严重的气。她一气之下,就拉着我回山里躲起来。小小姐,就像你一样,山里是小姐的家,有小姐最想见的人。可是小姐住不到半个月,就浮躁得想打人了。呵呵,小姐那么乖的女孩子想打人,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后来皇上找到山里,她的气也就消了,跟着回了宫。所以才会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
是...吗?
娘亲爱着父皇,所以住的浮躁很正常。可,她呢?难道,她对他...
一震,打住,忙回神。不对不对,不要不要,不可能不可能。最多的最多,她和他也只能说“和平相处”而已。急急转了话题:“嬷嬷,我在路上看见有这样的东西哦,...”
她,绝对不要想他。
到第八日,灿月国来了使者,传达光帝希望无双皇后早日回国的意愿。金玉说,父皇体弱,做女儿的为了尽孝道,还要住些时日。
到第十五日,灿月国又来了使者,光帝请无双皇后择日回国。金玉说,身体不适,等身体好些再启程。
到第二十日,灿月国再来使者,曰,奉命陪同无双皇后即日回国。
这一回,金玉没法推托。长风国看光帝来了两批使者催人,早就准备好送金玉回国各事项,待第三批使者一说完话,恭送仪式即刻开始。依旧家宴、国宴、全城百姓夹道欢呼、三位皇子送出城门、礼官送到边关。
不同的是,来时用了二十五天,回去只用了十天,日赶夜赶,快如行军,那位“陪同官”诚恐诚慌请金玉谅解:“皇上有命,不得不委屈娘娘”。
第十天掌灯时分,终于来到灿月皇城外,“陪同官”大松口气。城门关了,金玉一行便住进初到灿月国时住的行宫,亲卫军就近扎营,明天一早再进城。
一路颠簸,受得罪可够呛,沐浴完毕,整个身子骨都酸涨不堪。那个马车再舒适,快起来还是要人命的。结儿络儿一边替金玉梳头,一边嘀嘀咕咕,无非在抱怨好端端干嘛要遭这个罪。后来说着说着又开心了,结儿道:“主子还记得不?上次你在荷韵一方的亭子钓鱼,哈哈,被皇上撞个正着!”
“对啊,主子满身是水,头发也乱乱的,想起来还是好笑...没想到,我们又住进来了。”络儿也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三人第一次见姬烨,状况百出,想不记得都难。
“那时荷花开得真好啊,刚才经过,发现都枯了。”金玉不无遗憾。世事确实奇妙,两次到城外,都在这里住。不过,很多事情已经完全不同。
三人再说一会话,便分头睡下。累了,早点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去应付那人。
想到他,心中玄玄一颤。唉,就这么,又回到了他的控制中。
不想了,睡罢。
合了眼,调匀气息,努力入睡。奋斗良久,终于初见成效,正半梦半醒,突然听到房门打开,似乎有人要进来。
猛然惊醒,喝道:“谁?”没有敲门,不是结儿或是络儿,那么,是谁能通过层层侍卫,无声无息进到她的房间?眼前一片浓厚的漆黑让她联想到上次如玉阁刺客,正要捏好银针以防万一,忽听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道:“弱儿。”
怔住,是...是他!
下一刻,她被拥入一具宽厚炙热的胸膛。那么熟悉,因为她来过很多次,这具胸膛,她甚至可以说已经习惯。又那么陌生,因为它正上下起伏,心跳激烈的像要破胸而出,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惊人。他的脸颊紧紧贴住她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递给她。而她手中抓紧的衣,却是凉的,难道他是从宫中骑了快马飞奔过来的?
姬烨狠狠箍住金玉,恨不能,将她揉入自己身体,合二为一,从此上天下地、东征西战,不再有分离之忧。他的鼻息浑浊而急乱,不是因为马的颠簸,而是因为见到她的狂喜。他的双臂几乎脱力,不是因为力尽,而是因为金玉就在这两臂间的真实感让他晕眩。啊,他堂堂天子,会因喜悦发狂吗?会因她的存在晕眩吗?不管不管不管!发狂吧,晕眩吧!只要她在,就好!
金玉无助的僵硬着,彻彻底底真真切切感受他的慌乱和喜悦,也努力压制住自己不愿承认的慌乱和喜悦。她告诉自己,我没有想他,没有因为他的突然出现而开心。可惜效果不够好,心底,似乎有什么正要形成,要喷薄而出,要让石破让天惊让她颠覆一生。耳边,姬烨喃喃的反复的含糊不清又明析无比的叫着:“弱儿,弱儿,弱儿弱儿弱儿...”
弱儿,我好傻。
弱儿,你好狠心。
弱儿,想一个人好苦。
弱儿,哪怕再苦,我不后悔。
弱儿,这一生,我也不容许你后悔!
...
每一声都是痛,痛得让人心软,痛得让人碎裂。金玉再无站立的力气,攀附着他,也几乎,再无对抗的执着。他的唇,在一片漆黑中摸索而来,他的话,在一片无助中摸索而来,他那么、那么怕自己会再次一脚踩空:“弱儿,不要拒绝我,不要拒绝我...”
泪,从心里一直流到眼里,到颊上。金玉不敢松口,怕一不留神,一大堆积滞多时的话就会倾泄而出。姬烨困顿的碾转,终于喊出心灵最深处的东西:“弱儿,我爱你!”
吻,更为疯狂的袭来。
他,背水一战。
她,弃械投降。
是啊,降了降了。她早就一路降来,所有顽抗,不过等这一时的弃械。她冰心一片,她两眼淡漠,终不过一个未经情爱的懵忡女孩,如何如何敌得住他种种有意无意,有情无情?竭力压制住情感,只是以自欺来自保。欺不住了,也就不再去保,她她她,情根早种...
那情那意,终于成形了、喷薄而出了,石不破、天不惊,只注定颠覆她一生。于吻间,艰难吐出:“皇...皇上...”
一切突然静止。姬烨用手,按住她的唇。黑暗依旧,亮的是他那一双眸子,灼灼盯住她:“烨,叫我烨!”
不是皇上,不是皇后,只是姬烨和弱水。
男,与女;夫,与妻。
什么,都不必说了,因为,什么都不重要了。哪怕,从此万劫不复,这一刻里,他们已经彼此拥有。
于是一个曾经清冷的声音略颤抖着,打破静止,道出她的动荡:“烨,我、也、爱、你。”
以前。
现在。
将来。
彼,此,你,我。
生生以及世世。
姬烨急促的喘气,或者她也在急促的喘气。衣,宽。带,解。温柔过处,情意横流。
这一夜,他们共暖一床锦被。
她,真正成了他的妻。
在朦胧睡去前,似乎听到他低语。努力辨认,依稀是:...这一去我无论生死,你都要好好活着...
可是她那么困,那么满足,在他怀中,失去惊醒的本能。
只余一室旖旎,一夜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