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昼夜》狸末

28、失窃

　　回到家里，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跑进房间，从桌上摸到一把钥匙打开衣柜抽屉上的锁。然后翻出那个白色瓶子，倒出几粒药塞到口中。

　　随后才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瘫坐在地上。随着药效开始发作，胸口的窒息感才开始缓解。

　　她摸着床沿，借力爬到床上。
　　她太累了，她只想好好地睡一会儿。

　　醒来时，天空的乌云还没散，只是天色黑了不少。

　　她一手支着床强撑着身体爬起来，脑中的晕眩感一如今早刚醒来时一样。

　　早上没吃饭，中午又只吃了一点，这会儿她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

　　许木筱起身到卫生间整理了下压得凌乱的头发，打算下楼到便利店里买点吃的。

　　只是一到店里，她又感觉不是特别饿，随便挑了几样东西就结账了。

　　出来时，许木筱感觉视线有一瞬变得模糊。
　　她晃了晃头，用两指捏了捏山根。

　　走到人行横道处，见到两边没有车辆来往了，许木筱抬脚要朝马路对面走去。

　　只是突然间，她视线又变得模糊起来，恍惚间，一辆车正要急驰而过。

　　许木筱脚步已经迈出去了，甚至感觉手脚没了力气躲闪。

　　下一秒，手腕处一记力道传来将她往回拽，在额顶撞上一堵肉墙时，许木筱意识清醒了几分。

　　她拉开一步距离，看清了站在自己身前面容严肃的顾殇。

　　她又转头看向马路对面红绿灯，现在还是绿灯状态。

　　她疲惫地深吸了几口气，手腕处微微使力从顾殇的虎口处抽出，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

　　顾殇点了点头，方才提到嗓子眼的心这会儿才卸下来。只是眉心的皱纹还在，他眼睛盯向刚刚那辆车行驶的方向，眼眸深邃冰凉。

　　许木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知道他在追随什么，又轻声说道：“没事，他闯红灯肯定是被监控拍下来了。”

　　说着，她指了指路灯旁边的杆子上，最上面的摄像头正闪着红光。

　　脑海中突然有什么闪过，顾殇眼眸骤然聚焦在那个摄像头上，嘴里低声呢喃道：“摄像头吗…”

　　许木筱见他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奇怪，但没说什么。红绿灯已经再次变绿，她转身准备过马路。

　　却在刚抬脚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你爸爸很爱你。”

　　仿佛有电流涌过，许木筱头皮一阵酥麻，她脚步变得有些僵硬，喉间的话连同热气一齐吐出：“我知道。”

　　回到家中。

　　许木筱把那份关东煮放到餐桌上，自己则坐到地毯上，没有要吃的意思。

　　她两只手臂搭在膝盖上，脑袋低垂着，黑发因为她的动作也一同垂落下来，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

　　猝然，一声来电铃声突兀地在这片安静的空气中响起。

　　感觉到腰侧的振动，许木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上面赫然标着“莫景”两个字。

　　她接起，将披散的头发用空着的手撩到一边，随即手撑在额头，声音有些微弱：“喂。”

　　“你今天去哪了？”

　　许木筱嘴角无力地扯着笑容，呼吸有些冗长：“你那么关心我？”

　　电话的磁流掩盖了莫景的情绪：“我只是想提醒你，我还欠你个人情，你随时可以使用。”

　　几秒，电话挂断。

　　手机在许木筱的手中缓慢下滑，快滑到头时许木筱指腹忽地用力，将手机禁锢在掌心中。那只撑在额头的手也慢慢往下，直至盖住两只眼睛。

　　蓦然，掌心传来一片湿意，热气在手掌下方喷涌。后背随着她的呼吸频率一颤一颤的。渐渐地，喉间开始有细碎的哽咽声发出。

　　不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清瘦的身影蜷在沙发的一角。

　　*

　　周三。

　　许木筱将行政管理那边交来的策划整理好，要放到保险柜里头时，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以往她都会将保险柜里头的策划案摆放得整整齐齐才锁上柜门，可现在除了最前面的几摞，后边都有明显倒塌的痕迹。

　　这显然是有人动过。

　　她把手头的策划案先放到地上，从头开始，一本一本地查看。

　　查到最后，不出她所料，少了一本。
　　还是思禹和若果合作打造一座游戏城的策划。

　　那本策划案里头详细写了这座游戏城比其他游戏城的创新之处，以及重要的布局规划。如今不见了，若是落得他人之手，这无疑是等同于泄露了公司机密。

　　许木筱眉心紧皱，面色凝重，锁上保险柜。

　　不加犹豫，她大步走到时照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夏琳正在向时照汇报工作，听见敲门声，时照没让夏琳停下来，只是点头示意许木筱先进来等。

　　许木筱进来后顺手将门带上。

　　她站到一旁，静默地听完两人的对话。等到时照叫唤她的名字时，夏琳已经出去了。

　　许木筱挪了下脚步，站到时照对面。
　　时照问道：“有什么事吗？”

　　许木筱下意识看了眼紧闭的门，随即放低了声音说道：“保险柜被人动过，和思禹合作的那份策划案不见了。”

　　时照一瞬间眉头一杵，眉眼半垂下，两掌摩挲着像在思量什么。

　　保险柜的钥匙只有他和两个秘书有，但是她们都不可能会去动那里头的文件。

　　时照右手的指腹轻轻划过左手的指骨，沉声说道：“先把夏琳叫进来。”

　　许木筱照做。

　　夏琳进来时，时照不含糊地开门见山道：“同思禹合作的那份策划案不见了。”

　　夏琳先是一愣，脸上出现了同时照刚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样的表情。几秒反应过后，她看向许木筱问道：“是外室的保险柜里的吗？”

　　许木筱点点头。

　　夏琳眉心舒展了些。三人互看几眼，心里可以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公司里出了内鬼。

　　想到什么，时照又问：“能确定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许木筱回答：“企划部是周一下午将最新改完的策划案交给我的，下班之前都是放在我那里。”

　　时照：“那就是周一下班到刚才的这段时间。”

　　他头一抬，手腕弯起，语气异常严肃：“夏琳，你去监控室查看下这段时间有谁进过外室。”

　　夏琳：“是。”

　　时照又看向许木筱：“木筱，你去各部门了解下这两天晚上有哪些员工留在公司加班。”

　　许木筱点头。

　　监控很快调出来，这两天除了一些部门上交材料的人员还有许木筱和夏琳进出外，没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去过。

　　不过奇怪的是，周一晚上八点过后，外室的监控资料意外丢失。

　　许木筱这会儿也把加班人员收集齐了。
　　时照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他直接翻看周一晚上的加班人员。

　　人数算不上多，除了计划营销部是他特地让他们赶着写出市场营销方案外，财务部留下来的三位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看了一眼许木筱，许木筱瞬即明了他的意思。

　　她从桌上拿起一只黑笔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圈了几圈，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两人不约而同扭头看去，是顾殇他们。
　　是时照叫他们来的，两家毕竟是合作伙伴，出了这档子事，他们有权知道。

　　言诺看了一眼许木筱，率先朝向时照问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语气有些急，像是在替顾殇担心。

　　时照让几人先坐下，他用指尖扣了扣纸上的人名，示意许木筱去叫她过来。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许木筱走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小员工。

　　或许是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就像是让她在小学的时候当着全校领导的面演讲，她一下子没了个胆儿，眼神中透漏出些许慌乱。

　　扫过一个人，像是突然找到了依靠，她眼中的胆怯少了几分，底气也上来了些。

　　顾殇睨了她一眼，没说话，他知道时照有他的判断。

　　倒是言诺又一次先开口说道：“时总该不会是怀疑她偷的策划案吧。”

　　这话让那名小员工后背一颤，眉眼不自觉低下几分。

　　时照略过言诺的话，看向那名小员工问道：“刘新颖？”
　　刘新颖诺诺地点点头。

　　时照继续说道：“周一那晚你留在公司加班了？”

　　这话像是让她钻了空子，刘新颖瞬间拔高了几分音量：“你难道就因为我留下来加班就怀疑是我偷的策划案吗，还请时总少做这种没有证据的无理猜测。”

　　时照却是一笑：“我什么时候说我怀疑你了？”

　　时照这话一出，刘新颖刚刚那些字字在理的话顿时有些像被逼急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或许是见过的大场面少，刘新颖眼中的慌乱又腾地冒起几丝，她下意识瞄了言诺一眼。

　　言诺赔罪似的笑了两声：“可能是我刚刚那话吓到她了。”

　　她又放柔了声音安抚刘新颖道：“你也别害怕，我们不会冤枉好人。”

　　她抬头看向许木筱：“既然是木筱带她来的，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吧。”

　　许木筱圆眸与时照对视一眼，随即看向刘新颖道：“周一那天加班，你是最晚回去的吧？”

　　刘新颖面对许木筱显然没有像对时照那般惧怕，语气也傲慢了不少：“是啊，我完成得慢，这有什么的嘛。”

　　许木筱又道：“据我了解，你从来不加班的。”

　　刘新颖冷哼一声：“我就是个小职工，一个月拿着小几千的工资而已，还不至于看不上这笔加班费。”

　　想到什么，刘新颖嗤笑一声，反问道：“我可记得公司里头重要的策划案可都是经过你手，如今策划案丢了，你们不去怀疑这个第一经手人，反倒率先怀疑起我来？”

　　“不可能！”
　　姚蕴立刻反驳道。

　　她相信许木筱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怎么不可能？我可听说了她先前被顾总抛弃的事，说不定是蓄意报复呢。”

　　许木筱眉睫猛地扑动几下，像是被揭开记忆深处最痛的那道伤疤，嘴唇翕动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她的停滞无疑是给了刘新颖坐实她罪名的机会，还没等她开口辩解，刘新颖继续道：“怎么不说话了，做贼心虚了吧。也对，要我我也肯定不让他好过。”

　　许木筱：“我不……”
　　敲门声打断了屋内的谈话。

　　时照看了眼门口的夏琳，语气里透着几分冷意地让刘新颖先回去。

　　刘新颖从身边走过时，夏琳那双狐狸眼打量了她一眼，随即关上办公室的门。

　　她走到时照面前，说道：“我问了下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他们说他们周一晚上下班那会儿恰好有一个保安进了监控室，说是要查公司大门口那辆违规进出的汽车的车牌号。我问了下，那天晚上确实有一辆车强行开进了公司的地下停车库。”

　　“只是…”她继续说道，“监控室的监控在这段时间的监控画面也丢失了。”

　　一切就像是被安排好了一样，明明心中隐隐有答案，但就是缺了那临门一脚最重要的证据。

　　时照板正着脸，说道：“你们两个也先出去吧。”

　　出了办公室的门，走廊里，夏琳忽地对许木筱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做到吧？”

　　许木筱一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还没有先例，不过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