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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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筱，等下要不要一起去聚餐？”
“不了，我还有事。”
许木筱一边抓起挎在椅背上的包，一边拒绝着。
她走出公司大门，往小区的方向走去。
她大学刚毕业那会儿，家里的那栋旧房子落了拆迁一事，政府补偿了一套市区的公寓还有几十来万。因为那套公寓离她工作的地方近，爷爷奶奶便让她住公寓里，二老则用那笔拆迁款盖了一栋小房子。
走到小区门口，许木筱抬眼看了下天。
云色浅淡，金灿灿的余晖如一团热烈的火把点燃了大片的天空。
今天天气不错，很适合画画。
回到家里，她换了双舒适的鞋子。这套公寓并不大，一个人住也不会显得空旷。
至少，能减少她的孤独感。
家里的一切都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虽然没有人管着她，她可以不用对自己家里物品的摆放那么严苛。
但她觉得，一个人住也应当要把生活的仪式感做足。
她从房间里拿出一块画板还有一些没用完的颜料，准备得差不多后就出发了。
当初住进公寓的时候，并不喜欢乱走动，基本每天都宅在家里。是后来有一次，工作太累，她出去散散心才发现她住的这片小区离百洛江对面的那片小树林只有几条路的距离。
也是从那之后，她闲着没事就会到林子里画画。
在那个，曾经被她称为秘密基地的地方。
不过现在也是。这里依旧是没什么人来，似乎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注意到过这里。
她放下画板，隔着百洛江看向对面的热闹与繁华。
与那里相比，这片幽静的小树林显得格格不入。
她垂下眼眸，嘴角几不可见地扯了扯。
曾经无数次想逃离平州这座城市，可兜兜转转，她还是留下了。
她拆开颜料，走到江边想借点水。
刚一蹲下，她立马发现不对劲。
清澈的江水里混着少量的深红，远远地看或许看不出，但只要一走近，在那澄澈通透的江水作背景下，这抹红色分外惹眼。
似乎还有一股不可名状的味道。
这里的江水一向很急，江流一涌，上面的水瞬间冲刷下来。
一时间，水中的深红色扩大了不少。
味道也加重了些。
这股味道混进空气里，不容抗拒地闯入她的鼻息。
幽香的林木味里混杂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瞳孔下意识地紧缩，急促地站起身子。因为重心不稳，脚跟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她心里提了一口气，目光小心翼翼地沿着江流涌下的方向看出，惶恐看到什么骇人的东西。
远处隐隐有一个黑点置于宽阔的江面中心。
顺着江流流向，那点黑点在她的视野里不断放大、不断放大。
直至呈现出他的全部轮廓。
那是…一具尸体。
她嘴巴微张，呼吸变得有些不稳，眼睫也止不住地颤动着。
但害怕是一回事，她很快也从害怕中清醒过来。
或许那还不是尸体，或许那人还活着。
她急急忙忙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了120，生怕耽误了一点时间。
好在市医院离这里并不算远，拨打完电话后，救护车很快便赶到了这里。
那个人也是在这时候正好漂到她跟前。
几人合力将他抬上救护车后，许木筱也跟着坐上去。
医院里，手术室外。
许木筱坐在木质长椅上，齿尖磨着抵在人中处的拳头，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与害怕。
刚刚在救护车上，她看清了那人的全貌。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正面、背面，全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刀痕。衣服也被割裂流出的伤口染上了大片的鲜血。
甚至是到了医院，还有少量的血从止血布中渗出。
一个小时过去。
两个小时过去。
手术室外的屏幕丝毫不见转绿的意思。
又是半小时过去，门突然打开一条缝，一位护士从小缝里挤出来后又把门合上。
见状，许木筱不加犹豫地起身。
刚想问护士里面是什么情况，却听护士说道：“病人失血过多，现在急需输血，医院里的AB型的血库不够，能不……”
话未说完，许木筱已经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她焦急打断道：“我是AB型。”
像是看到了病房里的那人活过来的生机，护士眼里有些万幸：“那请随我来。”
急促的脚步声瞬间在廊道响起，又很快消失在一间房间外。
等抽完血出来时，许木筱脸色明显有些惨白，抬脚走路的时候，身子似乎也有些摇摇欲坠。
护士也察觉到不太对，她担心地对许木筱说道：“刚抽完血身子会比较虚弱，建议你先回去休息休息，顺便吃点补血的东西。”
自己的身体自然是自己最了解，许木筱知道不能硬撑，她提了提发白的嘴唇，低声说道：“好，我先留个电话号码，若是哪里有需要我帮忙的再打电话给我。”
说罢，她从挎包里拿出一只笔在白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出医院后，她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坐上去。
直到回到家里，也顾不上肚子饿，她身子直直地砸到沙发上。
她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半夜，她被噩梦惊醒。
在梦里，她被一群人拿着刀追杀。对方人太多了，她躲过了后面也没能躲过前面的追捕。
她的四肢被绳子紧紧捆着，那群人拿着刀像是取乐似的在她身上一处又一处地划着，每一次鲜血的喷涌都足以刺激着他们亢奋的神经。他们似乎并不想让她那么快死，而是想慢慢地折磨，就像是一个玩物。
直到又一次，她找准他们放松警惕的机会挣脱枷锁，不停地跑。
不停地跑。
直至，跳入江中。
……
许木筱拍了拍还昏昏沉沉的脑袋，那个梦境太真实了，以至于她睁开眼的第一时间是查看自己置身的环境。
确认是梦后，她掌心在桌上摸索着。摸到了几小袋东西，她抓起来，撕开包装袋，一颗颗地往嘴里送。
阿胶枣的甜味瞬间在嘴里化开。
等到肚子有几分饱腹感了，她艰难地支起身子走进房间里。
走到床前，她手臂轻微地摇晃了下，忽地，一阵触感从指尖传来。
下一秒，地板发出一道彻耳的碰撞声。
她脑子嗡鸣了一下，蓦地睁开半眯着的双眼。
双手着急地摸向床头柜，直到摸到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后，紧着的心才松懈下来。
还好，相框没摔。
她借着存留的睡意扑到床上接着睡。
*
天明，刺眼的阳光透过窗子照亮了整间房间。
浅眠中的许木筱也能感觉到这缕阳光的灼目。她眼角抽动了下，用手挡在眼前缓缓睁开眼。
昨晚折腾了一番，回到家里，外套也没脱，头发也没理就睡了，导致现在醒来整个人看上去有些邋遢。
她捡起地上的充电器，走进卫生间冲了个澡。
出来后，她泡了碗方便面吃。
一边吃着，眼睛还盯着手机上的工作资料。
猝然，她想起自己的画板还落在那片林子里。
她放下手机，虎口处在额头上揉了揉，又要走一趟。
因为昨天那事，她对那片林子多多少少有了点阴影。
但那画板毕竟也是她用钱买的，她不想白白丢掉。
吃过早饭，她勾起壁钩上的外套披上，往林子的方向走去。
十一月已经过了大半，天气也开始慢慢转凉。尤其是白天，头顶着轮大太阳都无济于事。
许木筱将外套裹紧了一些，刚踏进林子没几步，耳边顷刻响起轻微的声音。
像是有人在说话。
她停下脚步，想努力地去听清。
“人好像是在这里消失的。”
“妈的，居然让他给跑了。”
“放心，捅了他那么多刀，就算是跑了，没几步也肯定没命了。”
……
陌生的声音，冰冷的语气。
许木筱下意识地咬住下唇，原本平稳地心跳又一次因为惊骇而乱了节拍。
她的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被踩到的干竭的枯叶发出细碎的碎裂声。
她屏住大气，眸光停滞了半秒。
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他们离得远，应该是听不到她这里的声音的。
她深吸了口气，随后蹑手蹑脚地转过身走出这片林子，生怕再发出一点半点的声音来。
出来后，犹如虎口逃生一般，她掌心抵在胸口轻轻拍了几下。
她回想着刚刚听到的话，那些声音似乎是从她昨天所在的地方发出的。
看来那块画板不得不放弃了。
想起昨天那人，她又掉转了个方向，往市医院走去。
经过一晚上的抢救，那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转到了普通病房里，只不过仍在昏迷中。
他身上那件带血的衬衫已经被脱掉，换上了洁净的病服。
许木筱坐在他的床前，仔细打量着他。
浓眉，鼻梁高挺，轮廓硬朗，看上去英气逼人。
只可惜了，一张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血色。
猝然，一道手机铃声响起，扰乱了这里的清静。
许木筱忙按住出声口，握着手机走出病房后才接通：“喂。”
“许木筱，你现在如果没事的话，把各部门这周的策划全都整理给我下。”
许木筱应声道：“好。”
她挂断电话，目光往病房里头瞥了一眼。
病床上的那人一动不动，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
算了，等明天再来看他。
她把手机揣进口袋里，转身离开医院。
家里。
她打开电脑，插上U盘。那些策划早已经被她整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自己的部门还没整理。
不过毕竟是自己管着的，自己总归是更了解一些。不到一小时，她把所有资料全都发到时照的邮箱里。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眼睛因为就盯着电脑屏幕有些不舒服，她索性闭上眼。
黑漆漆的一片中慢慢浮现出自己的这几年。
大四那年，有几家公司到平州大学招聘。她特地提前了解了这些公司的资料以及前景，权衡利弊之后，她最终选择了若果科技集团，也就是时照的公司。
当初在搜索的时候，她其实还看到了一条内部员工的介绍。
—老板很好相处。
那条算是很中肯的评价，因为时照确实是一个好商量的人。
一开始她进的是技术部，干了一年多，时照觉得她业绩不错，再加上那时候刚好技术部的部长跳槽，时照便将这个机会给了她。
她曾经问过时照，在公司里要达到什么标准才能加薪，因为她需要钱。
时照告诉她，只要在她能力允许的范围内，她可以一人干两份工作。
也是在她当上部长的那年，时照又给了她一个机会，她可以在胜任本职工作的同时，去当他的秘书。
许木筱一口应下了。
不过这份工作并不怎么累，因为时照还有另一个秘书夏琳，夏琳主外，负责对接若果科技与其他公司合作的项目。
许木筱则主内，负责每周与各部长交接资料。
刚开始确实是会有些吃不消，但渐渐地也就适应了这样的高强度工作。
毕竟谁能和钱过不去呢。
她睁开眼，视线慢慢由模糊变得清晰。
她盖上电脑，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划着资料。
蓦地，手机上方显示了一条推送消息。
平时看到这些，她都会直接按下删除键。
但这一次，那个标题太过抢眼以至于他停下来盯了几秒。
—一男子在树林里遇害，已送至医院抢救，至今还昏迷不醒。
她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件事报导的是昨晚的那事。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江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