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32、第二部第十二章

　　十二

　　用从外面弄来的牛奶喂饱了小女娃雨儿，好不容易把她哄睡着之后，叶端坐在床边打坐练功，叶容每日在外面与人周旋，他也不能就这么清闲地呆着。之前他失去了五成功力，虽然有叶容时时帮他通气顺脉，但他也不能怠慢，必须尽快恢复到跟从前差不多的程度，才能在遇到绝顶高手的时候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以免给叶容造成负担。他素来相信勤能补拙，更何况他也不是笨人，所以只要每日专心练功，不出一年就能复原。
　　正当他进入空明清静的绝佳状态之时，门外的脚步声响起，脑中立刻浮现出小师妹权明月的样貌，于他睁眼一刻，敲门声响起。
　　“进来！”他用内里改变声带，变成了一直伪装的那种低沉柔软的女性声音。
　　权明月推门进来，满脸堆笑，手中还捧着一个小布包。
　　其实叶端有点害怕单独面对她，自己抢了她的女儿，让她们母女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认；而且他也怕权明月真个认出女娃儿就是她的骨肉，自己和叶容的计划就穿帮了。
　　“向夫人来找奴家有何事？”叶端起身道。
　　权明月将手上的小布包放到桌上打开，嘴里笑道：“我见夫人的孩子这两天一直没有换衣裳和裹布，是否出行没有带换洗的东西，所以就擅作主张给你拿来一套孩子的衣裳。不过你放心，这是干净的，其实明月也有个像夫人孩子这般大小的女娃儿，本来这套衣服是刚刚做好给她的，可惜几天前被人虏了去，所以……”
　　叶端看她眼泪汪汪便要哭出来，却吓出了一身冷汗，试问一个有了孩子的母亲怎么会出门在外不给孩子带换洗的衣裳，自己这个漏洞可出大了。不过再一看权明月的神情，似乎没有怀疑的样子，也只好把惊恐压下来。
　　“谢谢向夫人，原来向夫人的孩子被人虏了去，那真是可惜，究竟是什么人做的呢？”
　　他这叫做明知故问。
　　权明月含泪摇头，眼睛不时地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雨儿：“夫人的孩儿与我家雨儿长得很像，所以我才忍不住过来看看，以慰己怀。雨儿一生下来就多灾多病，好不容易治好了，如今又被人无声无息地虏走，我和楠哥素来很少在江湖上行走，因此从不曾跟人结怨，我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人要抢走她，若是勒索，为何都过了三日还不来一封信？”
　　叶端淡淡地道：“能在轩辕殿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将夫人的孩子就那么虏走，想来武功也很高罢？”
　　权明月皱了皱眉，突然脸色大变：“难道是他……”
　　“他是谁？”叶端颇为好奇地问。
　　权明月的脸色变来变去，好半晌才像着了魔似的低喃：“难道是他……当年我一念之差害得他身重剧毒，背负了莫须有的罪名……他……他来找我报仇来了？……对，一定是他……他来报仇了，我害了他……他就偷走我的女儿，然后……然后再偷走我其他东西……没错……是他没错……就是他……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逼的，把女儿……女儿还给我……”
　　叶端听她嘀嘀咕咕，那个“他”似乎是在说自己，忍不住暗暗摇头，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用那么歹毒的药来害自己，本就打算不把自己弄死不罢休，现在孩子被人虏走了，又开始追悔莫及。
　　“向夫人？”
　　被他一叫，权明月吓了一跳，清醒过来，连忙告退，叶容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来做什么？”叶容眉头一皱。
　　叶端解释之后，见他把衣服拿起来闻了又闻，不解地问：“做什么呢？”
　　叶容摇头道：“谁知道这位向夫人安的是什么心，如果在衣服上下毒怎么办？”
　　叶端失笑：“再恶毒也不至于把心思放在不满周岁的娃儿身上，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叶容坐下来亲了亲他道：“我将向楠手上的毒药换成了大豆粉，顺便和了点盐和胡椒，味道倒是挺像的。通常高手总是认为越无色无味的毒就越厉害，而这个‘五蛊毒’却恰恰相反，跟食物的味道非常相似，且银针试不出来。”
　　叶端骇然道：“这么厉害的毒药，即使吃了都发现不了。”
　　叶容点头：“一会儿权臻设宴款待‘无量门’门主何付昀，你也跟我一同出席，我见到那个叫敏政的人，他姓王，是何付昀座下首席弟子，武功应该在现在的你之上。”
　　叶端微笑道：“只要高不过你就不用怕了。”

　　宴席在轩辕殿的偏厅举行，除了轩辕殿和无量门两方的人外，另有七八十的江湖中人，其中当人以叶容的身份最为超然。
　　叶容在江湖上失踪了差不多一年，正派人士只道他闭关修炼，而正好明年的正派聚会要推举新一代的领导人，所以大家对于他的突然出现首先想到的就是他自己要在正派里争得一席之位。叶容向来不管别人如何想他，不过就算他想要成为正门的领导人，也是毋庸置疑的，试问放眼江湖正邪、黑白两道的新一辈高手之中，他叶容不能称第一也该算第二。
　　而大家对于他会前来观战虽然感到稀奇，可对他的“夫人”更是感到好奇，不过一年的时间，不单妻子有了，连孩子也好几个月大，究竟何时成的亲，怎么从没听说过。
　　坐在首席的自然是权臻、向楠、权明月，何付昀、王敏政、叶容、叶端七人，单看向楠和王敏政两人能坐在首席的位置，足证明两人在其师门中的地位。王敏政手下到底有几两功夫叶容不能肯定，但是向楠在两年前跟他交过手，武功不过尔尔，不知道两年的时间他能进步到什么程度，可就凭这二人的资质，即便身份清白，也不能在正门中有杰出的发展。难怪权臻终日愁容满面，他所失去的三个徒弟梅令白、隋川及关辰星，前者以刀术名贯天下，后两者的内功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随便一个都比向楠要好上几倍，唤作另外一个人也要心情抑郁，慨叹后继无人。
　　抱着雨儿的叶端坐在那里才最不是滋味，他和师父面对面的坐着，仿佛陌生人一样不知该如何对话，害他背负恶名的两个人就在旁边却无法揭发，而他现在更是面目全非，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份是谁。
　　叶容知道他心情复杂，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眼角撇到一个不时向他们投来的目光——王敏政。
　　叶端不自然地拉了拉衣领，其实他的喉结遮盖得很好，但是被王敏政犀利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舒服，而他的手也保持的很好，尤其是体内阴气大盛之后颇有向女性发展的趋势，肌肤光滑细嫩、骨骼更变得柔软，应该没有破绽。
　　叶容却是气不打一处来，王敏政的眼睛初时放在自己的身上，可能是想目测他这个正门佼佼者的斤两，之后就时不时地盯着他的端儿，目光里充满了“淫邪”的味道。
　　其实王敏政心里未必是这么想，但是在叶容眼里，只要是盯着叶端看个不停的人，他就半分也不能容忍。
　　权臻与何付昀虽然是死对头，但是从两人谈话间的神色一点也看不出来，反倒像是相交多年的好朋友久别重逢，闲话家常来叙旧。
　　权臻在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正式开席，席间江湖中人自然跟自己熟悉的人交谈，结识另一些不认识的朋友。
　　向楠一直缠着叶容说话，试图挽回两年前失去的面子，言语间都是讨好的意思，叶容虽然不耐烦，也恨他曾经伤害自己的爱人，但却从来不在他人面前失了风度，忍着恼意与他周旋。
　　王敏政藉着两人说话的空挡插口道：“不知道叶兄的师父龙铁云龙前辈近来可好。”
　　他这一开口，权臻和何付昀也停口不语，后者更是责怪地瞪了王敏政一眼。龙铁云脱离正门加入魔门，更有悖论理道德地与成素苟合，已经成为正门里忌讳的话题，大家虽然口上不议论，还不知道心理把龙、成二人想象成何种龌龊的人。叶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口是心非的人，所以王敏政这么一问，他倒是挺欢喜的。
　　“我师父他老人家好得很，刻下正住在一个山明水秀、四季如春的地方，终日自由自在，生活恬静怡然，不知多么惬意，真羡慕他如今的生活。”
　　桌上的其他人均尴尬地陪笑，看得叶端也不禁微笑，不过这笑容里却蕴含着嘲讽。有时候听着叶容说话的感觉就是痛快，他明着说龙铁云的生活有多么好，实则暗骂权臻、何付昀这些人虽然身份在上，却没有一天过得安稳，被世俗和人事困扰的不得安枕，终日惶惶怕人欺上门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就在这时，叶端照和叶容约定好地皱眉捧心，叶容“连忙”扶着他的手臂故作关切地道：“怎么？又不舒服了？”
　　叶端点点头，把脸上的血色逼了下去，看起来倒真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其他人连忙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叶容解释道：“内子前阵子练功出了岔子，所以血脉有些不通畅，若是各位没有什么事，我带他到后堂休息。”
　　权臻哪敢拦着，叫人送两人回房。

　　放下雨儿之后，叶容和叶端两人分别到王敏政和向楠的房内仔细查找了一遍，均无所获。
　　回到屋内两人换回衣服，叶容坐下来道：“看来从这两人身上不可能找到证明他们跟邪道中人有来往的证据，我只好直接找权臻、何付昀商量一个对策。”
　　“他们会相信你吗？”
　　“不相信也得相信，难不成我还能骗他们。”叶容冷笑道，“既然师门、虚原大师和越陵真人把我推上了超然的位置之上，就表示我的地位独一无二，说的话也有足够的分量，这是公认的事实，从权掌门等人对我的态度你应该看得出来。更何况我又没打算跟他们两个说向楠和王敏政根本就是个叛徒，我要叫敌人自己暴露身份。”
　　叶端瞅了瞅他，摇头浅笑，后者旋身来到他的身边，凑到他的耳边道：“端儿，我们来做点亲密的事好不好？”
　　叶端犹豫半晌，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叶容期待的目光，点了点头。

　　云雨过后，叶端累得闭目休息，叶容却精神地拨弄他的头发和耳垂，陷入思考。
　　“叶容……”叶端张目缓缓道。
　　“什么事？”叶容把嘴凑到他的脸颊旁又亲又吮，转眼间上面就留下了红晕。
　　“为何我总觉得正门好像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似的，什么事都要你去做，楚王那边是这样，连选正门的领导人也要你劳心。”叶端捧着他的手放在脸下枕着，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跟着我，所以不了解情况，天下之大，楚王仅仅是正门比较看好的一个人，另外还有其他人像我一样正在物色人才。像我师父一共有六个徒弟，二师兄连允恒的武功不在我之下，他拥有的消息网堪称世间第一，手下的一流探子尽百，‘听风斋’就是他创建的。因为他为人低调，行踪隐秘，所以才不像我在江湖上这么露脸。晔儿就是由他一手栽培出来的，跟着我一方面是帮我搜罗消息，另一方面其实也是师兄怕我对师父有异心，用晔儿来监视我。”他口中的“听风斋”是在江湖上有名的公然贩售消息的地方，因为创建者神秘异常，斋下的高手如云，所以根本没人敢惹，因此即使有人不想让自己的秘密被出卖给别人，也因为害怕不敢得罪，不得不吃亏认栽。
　　叶端点点头：“你师兄为何怕你对龙老师有异心？”
　　“我在练《容天策》之前性情软弱，后来才变得心智坚强，随着武功的突飞猛进，人也自然不同起来，而且我是孤儿出身，也算是来历不明，师兄有顾虑是很正常的。”叶容微微一笑，“其实我也在考虑什么时侯是我背叛师门的最佳时机。”
　　叶端愕然道：“难道你打算离开正门。”
　　叶容按住他的嘴唇，柔声道：“宝贝，这可是秘密，现在还不是谈这个的时候，你不是问我还有哪些厉害的正门中人吗？”
　　“抛去政治的层面，江湖才是各门各派大展拳脚的地方，你先是在楚王身边随侍，现在则呆在‘玉兰教’，几乎不在江湖中行走，所以我才忽略了许多江湖豪杰。”
　　叶容点头笑道：“除了我师父、虚原大师、越陵真人的坐下弟子外，还有许多门派的人相当杰出，例如赫连堡的方千硕，武功不比你之前差，且耿直良善，人称‘善佛’；还有净山派的张环、灵觉寺的言生大师等，皆为正派的支柱……”
　　困意不知不觉间涌了上来，叶端一边听一边把眼睛闭上，在叶容缓缓的拍抚下很快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