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世（绝代风尘）》白狐

11、第 11 章

　　十一

　　楚王为众人一一介绍，才宣布开宴。
　　一段歌舞之后，菜肴酒水纷纷上来。
　　正和亲信谈笑的楚王转向叶容微笑道：“叶先生，本王有一事请教，如今武官王占据关西和飞都两地，声势直追本王，其人心计颇多，又是有大志之人，何以正门选中我楚地？”
　　所有的人都静下来，目光转向两人，露出仔细倾听的表情。
　　楚王这个问题问得大有深意，正门遍布大江南北，千千万万弟子投向楚王，必然要有非常充分的原因和把握，认为楚王可以得到天下。如今投靠楚王的其他人心中多少对楚地的形势有些摇摆不定，一旦打起仗来，万一楚地有些小失误，立刻会有人改投其他王，即使楚王向他们保证能夺得天下，也不免招来置疑，不过如果有叶容这样有权威的人说出投靠楚王的原因，回答有说服力，让那些墙头草的人不再随风倒，实在是很好取得人心的心理战术。
　　叶容心灵通透，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缓缓道：“楚地地处广土中心，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人口众多，正是人才辈出之地，加之地内政策开明，上通下达，广纳圣贤，关心民产，百姓无不称道，如今烽烟四起，国土分裂已近十年，无不希望有一个强大且能稳定天下的势力出来统一，置此天时地利人和齐聚，楚地必当胜出。”向四周扫了一圈，所有的人无不点头，楚王更是满面笑容，于是继续道：“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在看武官王，虽然他所处之地比之楚地毫不逊色，但武官王这个人较重利益，政策苛刻，赋税严重，加强收敛民财，有失民心，又和邪门勾结，像邪门如此卑鄙，帮武官王得到天下，之后再从武官王手中抢到天下，那时将民不聊生。”
　　楚王道：“我有什么毛病，先生尽管直言。”
　　叶容淡淡一笑，目光如炬的盯着楚王，道：“楚王的心太软！”
　　楚王浑身一震，陷入回忆之中。过去多次被兄弟好友出卖，几乎被害死，但都被他放了。与他争夺天下的众王曾经也与他共事前朝，一心为国，肝胆相照，现在为天下反目，有时打起仗，只要是他亲征，俘虏故友，均阵前释敌，极为影响军心，更让他悲哀的是被他释放的旧友没几日又打过来，烧杀掠抢，可是他仍不忍心对他们痛下杀手。叶容这句话，正处到他痛处，也是楚王家将不敢言却心中不满的。
　　叶容道：“我听很多人说过楚王的事，战场无父子，如果真的值得楚王留恋或收为己用，不怕说，能利用的就利用，为了天下，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有些人只会放虎归山，楚王要切记。”
　　楚王的亲信和席下大将眼中无不射出既激动又沉痛的光芒，太原公莫余生感激地望了叶容一眼。
　　楚王颓然道：“亦臻受教了。”

　　卫殒道：“文疏理也有一事相询。”
　　叶容道：“卫先生请发问。”
　　卫殒道：“以天下之大，官分等级，民亦分等级，何以处理好彼此间的矛盾，做到全民一致，不分彼此？”
　　叶容知他有理想，有抱负，希望楚地能够实现太平盛世，叹道：“先生理想虽然远大，但恐怕非我们的时代所能达到，光是排除等级思想，这种禁锢的解脱可谓翻天覆地，没有一定的思想积淀和社会经验的累积以及人们的认识提高，加上几百年的酝酿，是不可能做到的。不过楚地在这方面已经做得很好，我所说的上通下达，仍具有很大的局限性，楚王不妨试试成立一个闻世部，寻公正之人，自主管理，加强传播，发展新闻旧事的传送，使民官王同时获得相同的讯息，并广纳贤言，这样就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了，也防止有人徇私舞弊。”
　　卫殒眼睛一亮，笑道：“听先生说话，真是受益匪浅。”
　　楚王道：“这的确是个好办法，过后本王一定设这么一个闻世部，遍布人脉，迅速获取消息，也可以和边防军方加强连接，随时指挥。”
　　通邑侯蔡祥向叶容拱手道：“闻先生武功超凡，莫将手下霍干明想请先生赐教，他的武功在我楚地堪称第一，希望先生不吝？”
　　叶容心中好笑，敢情这些人是来考他，刚要说话，楚王抢在他前面道：“不得无理，叶先生圣洁贤德，才学过人，若是有什么损伤，叫我如何向正门的前辈交待？”
　　坐在叶容身后的关辰星眉头大皱，楚王这句话摆明了只对叶容文德重视，武功不看好，只是认为有正门为叶容撑腰，所以才有人说叶容武功非比寻常。说不定没请教叶容之前，也因为正门在，才对叶容毕恭毕敬。
　　而叶容，如果拒绝出手，就是承认武功不济，有失颜面，让大家看不起，如果出手，一旦输了，正好有人可以锉锉正门的锐气。纵观全场，很多人都露出期待还有点嘲讽的目光，由此证明，大部分人对于楚王高待年仅二十余岁的叶容感到不满，也可以看出，霍干明确有两下子。
　　关辰星虽然不担心叶容的武功，仍凑上前要说话。
　　叶容握了握他的手，摇摇头，转向蔡祥道：“既然如此，叶某只有献丑。”
　　关辰星感受着他柔软细滑的手所带来的暖意，不由得呆住。
　　蔡祥向身后的一个男子点头，那名男子长身而起，向叶容拱手道：“鄙人霍干明，见过叶先生。”
　　叶容仔细打量他，一身黑衣劲装勾勒出修长健殒的身材，面容清癯，年纪在三十余岁间，腰挂长剑，能在王府这种大宴上带佩剑，足见其剑术高明，受人倾佩，获得楚王的特许。
　　叶容起身，踏入庭心，霍干明同时离座。

　　宴会安静得只听到呼吸声，楚王道：“今天本是喜事，希望两位点到即止，以表演为重。”
　　叶容欠身微笑，霍干明也向楚王施礼，前者道：“霍先生有兵刃，在下是否也可以向楚王讨一个？”
　　楚王笑道：“这是当然，本王今天就把自己的佩剑‘水玉’赠与先生，来人！”
　　一个下人捧着一柄长约四尺五寸，鞘身乌黑的长剑走到叶容身前。
　　叶容接过，看也不看里面退后一步，淡然道：“开始吧！”
　　霍干明点点头。
　　在庭心距离两丈的空间，叶霍两人遥遥相对，虽然都未发作，却形成一股说不出来的凛冽之气，令所有人秉住呼吸。
　　叶容看也不看霍干明，只是垂头，似乎在想某些事情。
　　霍干明心中微觉恼怒，叶容虽然是正门的出色弟子，但自己亦不差，他不必如此狂傲，连对手都不看，未免太轻敌了，自己定叫他好看。
　　“铿”
　　霍干明的剑如一道气色长虹脱鞘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连人带剑冲到叶容眼前，直劈了下去。
　　叶容忽然抬头，眼中有着明显的惊慌之色，显然对他的突然攻击措手不及，似乎刚才确实在发呆，想别的事情，他慌忙举剑，手指在剑柄上一挑，剑脱鞘只寸许，露出泛着晶莹如玉光芒的剑根，虽有这寸许，偏偏恰到好处的架住了霍干明的长虹一剑。
　　“当”
　　两人乍和又分，霍干明的手有微不可察的颤抖，叶容则向后退了小半步。
　　适才当他孕满真气的剑劈到水玉时，就像劈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在小小的接触空间，形成一种凹陷下去的场，拼命地将他的真气吸进又在下一刻猛地吐出，反弹到他的经脉之中，一来一回失而复得的冲撞，令他觉得无比难过，手臂也有些发麻，才知叶容原来是在装蒜，好让他轻敌。
　　眼力不高明的，都认为叶容发呆之余受到攻击，以致应付困难，莫余生这等剑术大师却看得微笑。
　　叶容“正了正色”，随随便便的将“水玉剑”拔出，“叮”一声轻柔绵长的声响由剑身发出，剑体泛着雾蒙蒙的水光，温滑亮泽，果如其名似水似玉，不知是用何种精钢制成。
　　霍干明将剑横于胸前，道：“先生果然厉害！”话音未落，脚步前移，缩地成寸，又一剑反手劈向叶容的手臂，角度刁钻。
　　叶容写意而简单地挥出一剑，看似朴实，却准确地挑中霍干明的剑尖，沿着剑体前推。
　　两剑刃部摩擦发出的声音刺耳之极，如楚亦媛这样娇娇女，已把耳朵掩了起来。
　　水玉剑卡着霍干明的剑柄，霍干明只觉得从叶容处涌来排山倒海般的精纯真气，逼得他直想向后退，心中骇然，惊异于叶容怎么会有这么深厚的内功，自己又拉不下来脸，硬着头皮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样在那里僵持，叶容知道这样拼内功对霍干明只有弊处，自己跟他也没什么仇怨，何必逼得紧，收回真气，迅速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霍干明正全力抵抗，怎知他突然收回内力，一下子真气无所凭托，险些向前跌倒，慌忙稳住脚步，站在那里呆了半晌，突然半跪到叶容面前，道：“先生剑术已至返璞归真，臻至入微，霍干明甘拜下风，回去以后定当努力习剑，不再自以为是。”
　　楚王微微一怔，随即拍手笑道：“好，两位先生均是剑术大师，切磋纯为助兴，本王在这里谢过二位的精彩表演，请入座。”

　　叶容斜倚在栏杆旁闭目养神，神态安详美丽，关辰星端上来一杯茶，发到旁边的矮桌上。
　　伴着叶容已经快一个月，叶容也仅仅是从他身上定期抽取一定的血液配置药物，其余的时间他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偶尔李晔来了，陪这个小丫头放放风筝，生活恬静，无人打扰，乐得自在。
　　叶容没有张开眼睛，平静地道：“你的心现在很安静。”
　　关辰星道：“在先生身边，所有的怨气都一扫而空。”
　　叶容道：“你有时候真像他。”
　　关辰星手微微一颤，道：“先生说的是谁？”
　　叶容张开眼睛，向窗外眺望，淡然地道：“我想救的那个人。”
　　关辰星声音略略发抖，道：“关辰星？……先生似乎很关心这人……”
　　叶容皱眉道：“我想他活着，你不会明白的，他很恼人。”
　　关辰星很想问他，为什么说自己恼人，自己从不记得哪方面的罪过他，叶容的心思实在很难理解，明明记得那时他对自己有多冷淡，现在的语气好像是自己对他冷淡一样。
　　叶容容色转柔，叹道：“其实是我自己有些无理取闹，那天本来是我待他的态度不好，可是就是看不惯他那看破生死的模样，他还那么年轻，比我大不了几岁。”

　　龙铁云靠在成素的怀中，容颜惨淡，气息不稳，半闭着眼睛休息。
　　成素冷冷的瞅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奴仆，他的小筑不必大户人家差到哪里，邪门的人也要生存，管事生意都少不了，落脚的地方当然得舒适，刻下却在生气这么多仆人照顾不好龙铁云。
　　龙铁云咳了两声，拉了拉成素的袖子，语带鼻音道：“是我自己不好，晚上到外面吹风，感染了些许风寒，不要为难他们。”
　　成素冲着两仆寒声道：“去请大夫来！”
　　两仆慌忙退下。
　　龙铁云紧紧地依偎着他，低声道：“看来我真的是爱惨你了，我们斗了二十几年，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成素揽住他道：“这样不好吗？”
　　龙铁云摇头道：“不，这样很好，很好……”
　　成素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清减了不少，听下人说你不肯吃东西，怎么回事？”
　　龙铁云抬头，成素握着他瘦削的手亲了一下，前者叹息地道：“我心中对正门多少有些愧疚，你应该理解，这几日你又出去办事，无人陪我，心里闷得慌。”
　　成素哑然笑道：“才几日不见，就想念我了？”
　　龙铁云惨白的脸上升起一朵艳红，神态羞涩好看，成素看得血脉偾张，就要吻他，前者吓得连忙挡住他的大嘴，嗔道：“你也会生病的！”
　　成素哈哈一笑道：“你当我是武功全失的你，身体娇弱吗？”语毕凑上去，狠狠的吻住龙铁云，嘴上仍然说道：“好像你令我下不了床了！”
　　龙铁云羞得呻吟一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