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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62章 ...

  •   第62章那谁回来了

      邢健哭了,这一幕梁从盼了好长时间,他甚至设计好了在这幕剧里他的表情,沉稳、低调,回应各方询问时逻辑严密、无懈可击。他允诺自己可以在心里放肆一把,骂一句脏话,连带着把接手双拼案以来的憋屈和尴尬全都吐出去。
      然而现实却总喜欢不按设想出牌,邢健倒是如期哭了,可梁从并不欣喜。
      看着单透玻璃那边微微耸动的肩膀,听着扩音器里传来悉悉窣窣的啜泣,梁从恨不能冲到隔壁,给那孩子递张纸巾,趁着他抹眼泪的功夫和风细雨的告诉他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和他妈永远都不会放弃他。
      梁从心软,他的徒弟刘芸却显得极有职业素养,同样是犯罪嫌疑人哭了,在刘芸看来就是火候到了,稍微上点手段,肯定一泄千里。刘芸摩拳擦掌,不住的拿眼神示意她师傅,一俟梁从点头她便大踏步推开房门,直奔隔壁而去。
      岂料梁从迟迟没有动作,刘芸只当是师傅想磨炼她的心性,抑或在等另一个徒弟彭澎到齐,免得他错失绝佳锻炼机会。
      刘芸等得毛焦火辣的时候,彭澎进来了,惨白的脸色、木讷的表情、失魂的眼神,一切如同见了鬼一般。
      在市局梁从从来不是“梁妈”型的人物,对徒弟一向粗枝大叶,他并未感知到彭澎的异样,张嘴就问那俩走了吗?
      “走了……也没走远,在大门口守着呢。”彭澎嘟囔了一句。
      梁从很无语,当了三十多年警察,他是有自己的小癖好的。他喜欢破门而入,或者一脚踹破窗户,冲进去,房间里没别的吃瓜群众只有他们锁定的犯罪嫌疑人,至多还有三、两个同伙;他喜欢他的犯罪嫌疑人众叛亲离,或者干脆无父无母,这样他就不必面对哭天抢地、下跪哀求的揪心场面。
      可惜抓捕邢健的过程他的癖好没有一样得到满足,他们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把邢健带走的,得知双拼案的犯罪嫌疑人被锁定之后,市局动用了反恐级别的阵仗,一溜儿闪着红色警报的警车以及如过江之鲫的特警把梁从都看傻了。
      如此阵势之下哪怕最清高的知识分子也不能不看热闹,整个滨江大学教师住宅小区倾巢出动,把李孟姜家所在的4号楼围了个水泄不通。
      挟邢健从楼里出来的时候梁从特意留心了他的表情,镇静、淡然,仿佛他就是佛系的窦娥,胸有成竹的任由面前这帮魑魅魍魉欢庆他们的胜利,笃定他迟早会得到公正的审判。
      梁从在心里“哼”了一下,第一次发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感慨,刚才在李家,告知李孟姜他要把邢健带走依法传讯时李孟姜也是这副表情,倒令梁从羞惭起自己的自作多情,要知道等待传讯通知这段时间里梁从最担心的就是李孟姜,因为邢健的事她从此跨不过社会性死亡这道坎。
      远离狂欢的人群,梁从没想到佛系的窦娥立马变身贪生怕死的蔡婆,邢健还没开审便哭得稀里哗啦,李孟姜则派了她的特使卢建华,带着律师第一时间赶到市局捞人。
      凭卢建华的社会经验和律师的专业知识,他们当然知道这人肯定捞不出来,此行无非是给邢健心理上一点支持,捎带手的,也许还能给梁从一点声势上的震摄。
      卢建华的出现于公于私都令梁从不胜其烦,他都不愿直呼其名,只用“那俩”来言简意赅。
      “守大门口就守大门口呗,瞧你那样儿,难不成还怕那俩扯横幅喊口号,躺地上拦警车啊?”梁从终于注意到彭澎的异样。
      “不是的,师傅,是那谁,那谁回来了……”
      彭澎这话说的掐头去尾,搁其他人一定听不懂,一定会追问到底是谁回来了,回哪儿来了。可对梁从师徒而言,“回来”这两个字自一个月前邢健高调官宣以来就成了他们的敏感词汇。
      梁从咽了一口唾沫,吞下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努力抚平后背竖起来的汗毛,同时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自然,“你怎么知道的?现在人在哪里?”
      “人家自己找到局里来,门卫打电话,我接的,半路遇到周副局,让我直接把人送他办公室。”
      “闯鸟鬼鸟,我信鸟你的邪。”看来在极度震惊的情况下人的语言表达功能会最先出问题,刘芸无意间冒出一句滨江土话。
      “还真不是鬼,”彭澎回答得一本正经,“我特意看了,走在太阳底下有影子,进大楼的时候经过风纪镜,里面也有她的像。”
      梁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可能人在三观震碎的时候都是手足无措的。
      不过他也没有手足无措太长时间,周副局打来电话,让梁从带着刘芸和彭澎速来办公室。
      临出门的时候梁从隔着玻璃看了一眼那边的邢健,他依然保持先前的样子,头埋在臂弯里,扩音器那边传来的抽泣声仍旧不绝于耳。
      这回梁从蹙了眉,脸颊两侧的咬肌不由自主上下滑动,这表明他很愤怒,他怒自己眼拙,这具人畜无害的躯体里分明住着一个汉尼拔博士他却愣是没看出来,他还心疼他哭了,那分明是小丑的狞笑,充满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嘲讽和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得意。
      “妈的,幸好我留了后手,”这个时候梁从也顾不上师道尊严,“刘芸,我们的备用方案……”
      “人还在局里招待所。”
      “行,打电话给小马,让他立刻把人带过来。”
      运筹完这些,梁从以为他就有了底气,管它什么牛鬼蛇神,他都能打翻在地。
      然而推开门进到周副局办公室,见到人的那一刹那,不知怎地,梁从突然想起小学学的阿基米德的名言,给我一个杠杆、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梁从脸上闪过一个不易察觉的讪讪,他觉得即便他现在有这个杠杆,那也是根烧火棍,无论如何是撼不动地球的。
      可能周副局目下也搞不清楚来人身份,受害人?同伙?家属?朋友?到底选哪顶帽子才合适。
      他和那人面对面站着,仿佛相亲大会上的男女,试图通过一切细节摸清对方的硬性指标和情商性格。见梁从他们进来,周副局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梁从当然明白这一眼的深意,无非就是“瞅瞅你干的好事,我看你怎么收场”,可此刻梁从全无赔小心、顺毛撸的心情,所有注意力都在那人身上。
      那人背对着梁从站着,首先可以看出是个女人,长发及肩,闪着自然顺滑的光,一看就是母胎原厂出品,绝无化学合成或人工造作的突兀与虚假。
      身材从背后看还蛮养眼的,一根流畅的线条行至三分之一处经历了一个饱满而圆润的起伏,然后继续流畅下去。
      最引梁从关注的是那人的身高,跟周副局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两人的头顶犹如平衡状态下天平的两个托盘。
      位高权重的周副局身高只有一米六五,这是他的隐痛,也是“浓缩的就是精华的”之类说辞在市局极为盛行的原因。尸检的时候罗正新告诉过梁从唐棣身高一米七二,艾小小的身高应该是一米五五,得知两个姑娘还有可能合体成一人回来的说法后,她又很好事的告诉他若真有此人,推测身高应该是一米六五左右。
      梁从还问过罗正新为什么不取两个姑娘的身高平均值,罗正新一脸鄙夷,讲了一通人体生理结构原理,目的就是咬死一六五不松口。罗正新的言之灼灼令梁从此刻的眼神黯淡了一个刻度,他想也许他手里的烧火棍该换成火柴棒了。
      大概是觉出周副局的异样,姑娘转身,见梁从三人,嘴一咧粲然一笑,露出齐如编贝的牙齿,一双形如弯月的眼睛也格外可爱讨喜。
      梁从的心猛的抽了一下,这笑容也太似曾相识了。
      接手双拼案以后他看了大量艾小小和唐棣的照片,艾小小走的是时下网红的摆拍风,千变万化的背景加一尘不变的表情和身姿。
      唯有一张照片梁从记忆犹新,那是存在健身房保洁员吴阿姨手机里的,某个春节刚结束的周末她请小小去她家玩,一只待宰的母鸡大约意识到危险越狱了,小小奋力去追,母鸡落网后满头大汗的小小抱着它开心的笑了,眼睛也跟面前这姑娘一样弯成了蛾眉月。
      吴阿姨被小小的快乐感染,灵机一动拿手机抢拍下这张照片。
      梁从记得吴阿姨展示给他这张照片时特意指了指艾小小一左一右两个尖利的虎牙,她感慨就是这两颗牙拖累了小小的命数,害她做了吸血鬼得修炼千年才能成人成仙。
      梁从当然把吴阿姨的话视作农妇的封建迷信,所谓虎牙累了命运其实是小小的爹娘对她不上心,但凡孩童时带她去做个牙科正畸矫型,跟唐棣似的,吴阿姨日后也就没法拿小小的牙来解释她的暴毙了。
      跟小小比起来,唐棣的照片不多,这是她高冷性格的佐证,不屑于跟不搭界的人分享她的生活。
      梁从所见多为唐棣的登记照,五官端正、目光炯炯,双唇每每微启,似笑非笑的露着她的两排白牙。
      梁从猜这口牙大概是全身上下唐棣最满意的地方,也是,有这样一口粒粒分明、又大又白又整齐的牙谁会不骄傲呢?听说在国外这才是有钱人与穷人的真正分野。大概面前这姑娘也跟唐棣一样,少年时代都经历过很长一段戴牙箍的丑小鸭期,所以才会先苦后甜,随时随地不忘展示她的美齿,不吝为她的牙医免费作宣传。
      “笑得跟新航的空姐一样,”梁从听到身后突然有人这样嘀咕了一句。
      他抽紧的心即刻放松了下来,这就对了,这才是面前的女孩让他似曾相识的原因;还有,呆会下班去市局旁边的小超市,他一定让收银的姑娘把墙上贴的新加坡航空的宣传画揭下来,她这儿又不是机票代售点,贴这张画根本莫名其妙嘛。
      梁从迅速整理思路,他不想纠结刘芸这话是否跟他一样是逃避现实,逃避面前这姑娘的长相就是艾小小和唐棣合体的现实,或者说取了两人的长补了两人的短,这姑娘走在大街上一定会引得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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