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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   鲍喜拉开松松垮垮的抽屉,在一堆杂物里准确无误的摸出他送给小小的手机。
      其实最近三个月,每天鲍喜都想做这个动作,每天他又找着理由克制了这个冲动,鲍喜想戒毒大概也不过如此。可转念又想他干嘛要克制、干嘛要戒毒,看看小小的旧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往往这个时候理智就会跳出来问他一个问题:看过之后呢?痛不欲生?追随小小而去?从此跟这个操蛋的世界说拜拜?
      鲍喜立马缩了手扭了头,他并非没有勇气,而是对这个人间他还有留恋。
      今天就算复吸了,鲍喜感慨戒毒果然很难,不过小小此时于他已经不再是毒瘾,十几天后她就会回来,生活恢复原样,近在咫尺的李孟姜认不认他他也无所谓。
      鲍喜很果断的给手机插上电源,细细的红线出现后,鲍喜迫不及待的开了机。
      “叮”的一声脆响把鲍喜吓了一跳,接着手机短信提示音便接二连三、此起彼伏起来。
      鲍喜的心激动得狂跳不止,他看过很多关于绝症母亲临别行动的新闻报道,有的给孩子一气儿织了十多条长短不一的毛裤,有的则给孩子每年生日写一封信,一直写到三十多岁。鲍喜被这些伟大的母亲感动得稀哩哗啦,由此也坚信只要有心,音容宛在就绝对不仅仅是写在挽联上的四个字。
      短信还没点开鲍喜就在猜到底小小给他留了什么,是鼓励他勇敢活下去,忘了她重新开始新生活而精心准备的每日一篇鸡汤文?还是交待后事、想哪儿说哪儿的流水账?
      鲍喜颤抖着点开最近收到的一条短信,“您好,孕期七个月了吧?该考虑找月嫂了,我司备有大量金牌月嫂,经验丰富、持证上岗、质优价廉、欲订从速。”
      鲍喜哑然失笑,对小小的思念真让他的脑子进了水,小小离世完全是一件突发事件,攀上吉炳辉后车斗那一刻恐怕就连小小自己都不会想到她会就此命丧黄泉,哪可能有时间、有闲情在手机里给鲍喜写下临别赠言。
      不过鲍喜并不失望,毕竟此刻这部手机是唯一能将他与小小联系起来、给予他慰藉的东西。
      鲍喜一条条翻看里面的短信,全是广告,高端月子中心,推销防辐射服,代购奶粉尿不湿,卖婴儿车,给刚满月的宝宝剃头作胎毛笔……鲍喜苦笑起来,小小真是个“垃圾凤”啊,跟她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东西她也要留下来。
      鲍喜笑小小,殊不知此时小小却要恼他“看不透”,他脑子到底还是差了根弦,换一个人,比方福尔摩斯,肯定能从这堆看似杂乱的广告里找出点规律——全是母婴用品。
      接下来推理开始了,这么有针对性的广告投放是否意味着小小就有这方面的需求?还有他们又是从哪个渠道获取小小如此隐私的信息?福尔摩斯一定不会放过这些蛛丝马迹,随便联系其中一个便能挖出小小不为人知的秘密。
      可惜鲍喜不是福尔摩斯,他甚至连梁从的脑力都不及,他只会关了短信点开微信,漫无目的继续看下去。
      小小的微信跟她的生活一样,简陋而寒碜。朋友圈里寥寥几个朋友,两个巴掌正反各翻一次便能数过来;没加任何群,她和她的朋友各自孤零零的躺在通讯录里极少有互动;她也没有关注任何公众号,大概没人引导她根本不知道微信还有这乐趣。
      鲍喜毫无悬念的位列小小通讯录第一,接着就是几个乡土气息浓郁、寄托了人类朴素愿望的名字,鲍喜倒也不陌生,几个是小小在东北虎当服务员时的同事,几个是健身房里愿意屈尊搭理她的教练。只有一个名字格外新鲜,Helen,托雅思班蹭英语课的福,鲍喜顺利读出了这个单词,接着就给它音译了过来,海伦。
      鲍喜率先点开Helen与小小的对话,什么也没有,除了一张小图和一行小字。
      鲍喜想都没想就点开了图,地下室网络信号非常不好,小太阳不知疲倦的跑了数十圈才把一张清晰的原图猝不及防的送到鲍喜面前。
      白花花、亮刺刺的一片,吓得鲍喜手一滑落了手机,幸而在充电,鲍喜眼疾手快揪住电线,如同钓虾一般把手机拎了上来。
      他不敢再看照片,忙让它缩了回去好让他看下面那行字,“这是唐棣,下回就没有枕头和身上的布条了”。
      唐棣?鲍喜满心的伤感瞬间被好奇接管,他再次点开那张照片,这次他不再不好意思,反正更刺激的唐棣他都见过了。
      照片就是李孟姜在王静姝手机里看到的那张,鲍喜三个指头一撑把照片放到最大,然后一寸一寸的挪动,试图找到点细节来解决他满脑子的疑问。
      小小认识唐棣?她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这个Helen是谁?为什么要发这张照片?拍照片时都发生了什么?可怜鲍喜连李孟姜的信息储备都不具备,除了知道这个反绑双手躺在床上近乎□□所幸看不到面目的女孩是唐棣外,其它的他一无所知。
      一个误操作照片又缩成小图,这倒让鲍喜注意到照片发出的日期,12月20号。
      他坐在热哄哄的床上绞尽脑汁的想,那天小小还活着,早上照例六点不到就醒了,然后就在床上不消停的折腾,伸直了双臂拉长了双腿,嘴里还哼哼叽叽的助力,小小很文绉绉的说她听到了骨骼生长的声音。
      鲍喜照例踢了她一脚,说她再怎么长冬瓜也成不了丝瓜,这辈子她都是矮脚南特了。小小在他积了一夜的膀胱上狠狠砸了一拳,然后笑嘻嘻的在他的惨叫声中拉门出去洗漱。
      未见任何异常,那天跟小小活着时的许多天一样,平淡如水而又耐人回味。
      鲍喜心烦意乱的又把记忆往回拉了几天,五天后是圣诞节,小小非逼着他买苹果,说什么苹果寓意平安,再往后就真没什么了。
      鲍喜又往前倒,五天,十天,十五天,他的右脚大拇指突然条件反射般的抽了一下,一股巨痛如同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20号之前的某一天,确实发生了一件算得上事件的事,为了给他的客户担保,他的右脚大拇指的指甲盖叫人给拔了。
      鲍喜当然记得这个对他下狠手的人是谁,然而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里闪出的却是别样一朵火花。
      鲍喜再次打开微信,点开照片,放大,一点点的挪……看到了,在假日酒店充满暧昧意味的设计中,在李孟姜看来不怀好意的玻璃隔断里,一个举着手机的身影若隐若现、影影绰绰。
      曾经李孟姜把这个身影看作邢健,不过在得到邢健他从未伤害唐棣的亲口承诺后她就不这么看了。李孟姜把自己这种转变解释成一种心理现象,她还会举例如果换作崇尚毕加索的艺术爱好者,也许这个玻璃幕墙里的身影就成了大师随手涂抹的线条;同理,一个洁癖和强迫症深度患者则更倾向于把它看成清洁玻璃后留下的水渍。
      然而心情、认识、先验这些统统影响不了鲍喜,他很笃定这个身影是谁,四个月后的某天黄昏,这个身影坐在皮卡的驾驶室里,加大油门头也不回的疯狂往后退。
      尽管那一刻鲍喜跟他的距离越拉越远,但透过挡风玻璃,鲍喜还是看到了跟今天、跟现在这张照片里一模一样的邪恶狞笑,还有拿别人的命当狗屎的轻蔑。
      鲍喜拔了充电器跳下床来,几步跨到门边,在他即将拉开门出去那一刻,他停了动作转身看着这个仅容他栖身的小方盒子。鲍喜自言自语道,“小小再见,唐棣再见,你们两个,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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