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女友生成中》抱朴见素

31、第 31 章

　　卢建华盯着坐在面前的邢健，亲切的笑容渐渐在脸上凝固。
　　邢健穿了一件黑色连帽T恤衫，胸前打了个红色的补丁，上书一行字，“I want to play game”。
　　卢建华不知道这话是电影《电锯惊魂》里电锯大爷的口头禅，知道了他会更生气。本来今天自打邢健进门，一看他的裤子，卢建华就不爽。
　　裤子本身没什么新鲜，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新鲜的是穿法。
　　卢建华第一次见识这种穿法是在美国一家炸鸡店，排在他前面的几个印度裔小混混就这么穿。腰带系在屁股下面，大大方方坦露着他们的半截内裤和三分之一段屁股沟；脚踝处堆满裤子，层层叠叠的，折出了手风琴的效果。卢建华犹豫半天，要不要用他憋脚的英文提醒对方裤子有掉下来的危险，幸好他没多嘴，不久他就发现这是专属底层混混的时尚，他们甚至唯恐裤腰还不够低，时不时的还要往下扽一扽。
　　见邢健copy印度小混混的穿法，不爽归不爽，卢建华还是保持了沉默，有时候他私下也觉得李孟姜对邢健管得太严太细，不穿校服的时候穿得也跟校服一样中规中矩，难怪邢健会逮住一切机会放纵和叛逆。
　　想到这儿卢建华便一如既往的热情招呼邢健坐下，嘘寒问暖半天才切入正题：邢健找他是不是有事？
　　邢健还真有事，他告诉卢建华他手头有一个创业项目，想看看卢建华感不感兴趣。
　　这下卢建华亲切不起来了，原来是找他投资、管他要钱，那你总得穿得像点样子吧，不说西装革履也该干净整洁，让他这个潜在金主看起来赏心悦目吧。就这么露着半边屁股蛋子晃晃悠悠的来了，你以为赚钱对你来说还真是play a game？是，这世上拿赚钱当游戏且不讲究穿着的人多了，乔布斯、扎克伯格，可人家是大佬，人家不讲究那是人家的风格，你要不讲究就是不礼貌、没教养了。
　　卢建华腹诽邢健半天又开始自省，二十多年了他对邢健呵护备至，即便亲生父亲也未必能做到他的程度。亲生父亲要知道邢健借了高利贷、杀了女同学、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多半就大义灭亲了，不会像他一样替他遮掩、帮他善后，花巨资安抚可能点雷的关键证人。
　　为什么要做这些？卢建华一时找不到答案，只能归结为他有泛滥的爱心，偏这泛滥的爱心又遇着邢健贪婪的人性，所以他非但不感激、不收敛，反觉卢建华所做一切都理所应当，还可以做得更多更好。
　　邢健可没耐心等着卢建华做精神分析，他敲敲桌子，打断卢建华的腹诽和自省，问卢叔叔他可不可介绍他的创业项目了？
　　卢建华赶紧在心里点了一把火，暖了暖脸上已经僵硬的亲切，继续对邢健和颜悦色。
　　“我们去会议室吧，那里有投影仪，方便你演示PPT。”
　　“我没有PPT。”邢健说得相当理直气壮。
　　“创业计划书有吧，讲完以后给我留一份。”
　　“我也没有创业计划书。”
　　卢建华愕然，这不明摆着空手套白狼么？
　　“你是我的卢叔叔啊，搞那么一本正经干嘛，我跟您说说不就得了。”邢健笑得像个小可爱。
　　卢建华极想反问邢健是不是这辈子吃定他了，万一他不投钱呢？他以为就凭他两手空空，他还能套着别的狼？
　　不过卢建华到底还是把这样的诘问咽了回去，他打了个内线电话让吉玉辉过来一趟，等人来的当口，卢建华跟邢健解释公司正好也想拓展新业务，侧重于科技创新，来的这个人是这方面的行家。
　　其实根据吉炳辉的推荐，吉玉辉是不是个科技人才卢建华并不肯定，他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年轻人的眼力见，一会儿当他无法开口拒绝邢健的时候，这人能当他的“白手套”。
　　宇航员库珀跟GRLUC公司的CTO就这样在现实世界里碰面了。
　　吉玉辉初听邢健讲他的项目思路惊出一身冷汗，以为被他一直当作傻蛋愚弄的宇航员库珀回过神杀将了过来。
　　可邢健自始至终泰然自若、侃侃而谈，看不出半点上当受骗的迹象，吉玉辉便嘱咐自己稳住阵脚随机应变。
　　越往下听，吉玉辉越愤怒，他忍不住在心里骂开了：妈的，这是你的创意吗？分明是在抄袭和剽窃我嘛。
　　邢健给他的创业项目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归来”，旨在安抚人们失去至爱亲朋的痛苦。具体操作就是用全息技术采集人的行动数据，克隆技术采集人的生理数据，情感思维这方面的需要都交给大数据，再造一个“故人”。
　　吉玉辉想要是吉炳辉这会儿也在这儿，肯定二话不说挥着老拳就上了，他对挡他财路的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吉玉辉告诫自己不能跟他那个二货哥哥一般粗鲁莽撞，邢健的项目乍一听跟他的骗局是很像，可仔细分析人家其实站上了巨人的肩膀；他只会用基因重组再生这顶空洞的大帽子唬人，而人家却已经从生理到行动到情感思想都落到了实处。
　　当然以吉玉辉的智商，他也知道邢健项目落的也就纸面上的“实”，真正具不具备可操作性还另说着，但这家伙的忽悠技巧绝对一流，卢建华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貌似都被说动了。
　　“这个点子你打算卖多少钱？”
　　吉玉辉略诧异，他听出卢建华的话里有点别的声音，他把邢健的项目故意降格成点子，说明他看出来邢健这也就是一锤子买卖，砸着钱就走人，根本没想付诸实践。
　　邢健略作思忖，报了个数，“七十万”。
　　卢建华心里笑了一下，他知道邢健这个报价留了空间，他的心理价位应该是五十万。
　　卢建华此刻心思全在邢健这里，又一个五十万并没引他做联想，要是他能联想到不久前鲍喜朝他借了五十万，现在邢健又想从他这儿套五十万，沿着两人之间这种默契一路追下去，也许卢建华能先于梁从破了双拼案。
　　卢建华开始讨价还价，从科学、道德、伦理、法律多角度阐明邢健的项目不可行。
　　邢健不气不恼，仿佛算准了卢建华会出这招，他淡淡一笑，问卢建华知不知道伊丽莎白·霍姆斯，就是那个女版乔布斯。
　　卢建华说他不知道，让邢健想说什么尽管说。
　　吉玉辉问邢健是不是那个号称用一滴血就能测出三十多种疾病的女骗子，和马云还谈笑风生同过框。
　　邢健为吉玉辉的见多识广点赞，但他并不赞同吉玉辉给霍姆斯贴的标签，做生意说白了不就是先讲一个故事，然后吸引被故事感动的人来投资。女版乔布斯能引得以默多克为首的一众大佬为她投资，个人身家一度高达四十亿美元，她也许不是个科技天才，但她一定是个商业奇才。
　　明白了，邢健这是拿“归来”讲故事哪，他根本不在乎这个故事有没有happy ending，他也不在乎给他投资的天使最后身陷囹圄或者背负骗子的骂名，他只在乎怎么把别人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为此还很贴心的给买家附送一条锦囊——别想着把故事变成现实，注意力要放在把故事讲好、讲给更多的人听上面。
　　卢建华很难过，因为他笃定邢健是个自私自利、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且三观无下限的问题青年；自己当年冒着生命危险，其后二十年随叫随到、有求必应，没想到呵护的竟然是这么个劣等货色。好像同样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别人收获的都是白白胖胖、活泼可爱的健康宝宝，他怀里抱的却是个黄皮寡瘦、抢眼看还以为是ET的畸形儿。卢建华心里满是愤恨和不甘心。
　　邢健和吉玉辉却相见恨晚，两人聊得热火朝天，吉玉辉提出也不能老给投资人讲故事画饼，总得给人家一些看得见、摸得着、实实在在的成果，哪怕是阶段性的。
　　邢健还是淡淡一笑。
　　“这个世界上指鹿为马、皇帝的新衣这类事多了去了，是不是的还不是在乎人怎么说。”邢健说。
　　吉玉辉略略思忖，随即明白过来，向邢健投去欣赏和崇拜的目光，不过这目光走到半路便遭到卢建华的拦截，吉玉辉这才想起来他不能自由表白他的立场，毕竟他端着的是卢建华给的饭碗。
　　“小吉，你怎么看？”卢建华盯着吉玉辉，眼里满是内容。
　　“想法挺有开创性的，不过实施起来难度比较大，到底能不能做，我觉得还得调研一段时间。”
　　吉玉辉这段话是今天与邢健会面卢建华最满意的部分，卢建华心想邢健哪怕跟吉玉辉差不多呢，那这么多年他的心血也算没白费。
　　邢健不淡定了，他忽的一下站起身，“卢叔叔，咱们什么交情，您还跟我搞这套。”说完招呼都不打一个就走了。
　　吉玉辉略带歉意，“华总，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你说得很好，这孩子就是太顺了，多受点夹磨对他有好处。”
　　卢建华没有明确表态邢健的项目他投不投，吉玉辉也很有眼力见的不追问，反正不管卢建华投不投，吉玉辉都打定主意要把他的基因重组再生事业进行下去。
　　邢健刚出卢建华办公室手机就响了，是鲍喜打来的，告诉他他刚遭遇了李孟姜的突击检查，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邢健挂上电话，下意识把掉在屁股下面的牛仔裤上提到腰部，这个小动作又让他成为那个教养良好、温文恭俭的好青年邢健。
　　玻璃隔断这边，卢建华把邢健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心不知何故又柔软起来，暗自决定夹磨邢健几番后还是要助力他成为青年创业新星。
　　鲍喜让邢健做好心理准备，殊不知跟卢建华见面之前邢健做的准备是拿大麻袋装钱。
　　当然麻袋装钱是笑话，实际情况是邢健带了他的银行卡，备着卢建华拍板投资后转账用。他想不出卢建华会有什么理由拒绝他，一来这个点子诚如吉玉辉所说挺有创意，连他第一次听说都禁不住拍板叫绝，他又添油加醋一番让这个点子越来越像个正儿八经的创业项目，如果七月二十八号唐棣和小小能如约而至，那就完美得连推广宣发都有了。
　　二来二十多年里卢建华在他家一直扮演男主人的角色，他迟早会打败梁从赢得李孟姜，对他这个继子当然得极尽笼络，五十到七十万的投资怎么着都比让他留学、给他买房便宜。
　　然而卢建华却出乎意料的拒绝了他，还找了个白手套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屁话，打了他个措手不及加垂头丧气。要知道这个点子邢健谋划了好久，五十万欠款，不靠横财靠打工或者像鲍喜那样送外卖永远别想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