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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卢建华坚持把鲍喜送回他的出租屋,鲍喜只当是华总跟他客气,殊不知在卢建华的计划里招安鲍喜是个系统工程。
      第一步游车河观美景给鲍喜画个大饼,让他意识到生命可贵前程似锦要格外珍惜;第二步扔他一个烫手山芋让他握有主动权决定他人生死,虽然过程中出了点小插曲,但最后还是遂了卢建华的初衷——为艾小小报仇是鲍喜自己放弃的,从此就不能再提;还有,报仇的机会是卢建华给他的,他得感恩戴德。
      现在,该鲍喜兑现了,卢建华不能等他的恩惠放过了期。
      不等鲍喜招呼卢建华就自顾自坐在床上,拉开架式准备跟鲍喜交心长谈。然而屁股那里传来的感觉太怪异,令卢建华不得不把他的迫不及待暂放一边。
      “小鲍,你这是床吗?”卢建华简单目测,只有正常单人床三分之二大小,除了铺了一床老式印花床单,哪哪儿都跟床扯不上关系。
      鲍喜不吭声,在他是言多必失还有静观其变;在卢建华,见鲍喜不回答,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何不食肉靡”。
      “还热哄哄的,你铺电热毯了?”卢建华开始打哈哈,“蛮好蛮好,这个地方太潮了,不注意保暖容易得风湿。”
      可是已经六月初了,这座城市早已开启它的溽暑模式,卢建华不敢想像没有风的夜晚躺在这样的床上,那感觉还不得跟烙网红美食石头饼一样啊。
      “要不明天我去给你买个席梦思?你也别铺床单了,铺凉席吧,草席最好。咱还是得顺应四时,中医说了顺应四时,调和阴阳,此乃……”
      “华总,”鲍喜走到门边打开房门,“挺晚了,你也忙了一晚上了……”
      卢建华再次提醒自己跟这个二杆子打交道必须直来直去,“我还有事……”
      鲍喜关上房门走到卢建华面前站定。
      “邢健家,你没再深更半夜摸过去吧?”
      原来是这事,鲍喜有点意外,不过他还是摇摇头。
      “那就好,最近千万不能去,很危险……”
      “危险,怎么危险了?”
      “要说邢健这孩子够倒霉的,一个同学死了,警察找不到杀人凶手就把他列为第一嫌疑人,现在正在找证据,保不齐就在他家周围设了埋伏,你要去了不正好把你逮个正着?”
      鲍喜有点受宠若惊,没想到卢建华这么关心自己,“不过我啥事也没犯,没必要怕警察吧?”
      卢建华被问住了,他本来是想用邢健是颗火星千万不能碰的说辞,来掩盖你鲍喜是颗火星千万不要碰邢健的真实想法,却没想到一下子被鲍喜击中漏洞,算了,还是实话实说吧。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就在我家,你跟我说小小是你老婆,又是邢健的女朋友……”
      卢建华适当停顿,他期待鲍喜能咂摸出其中的味道,这样他就不必再为这段乱七八糟的关系费唇舌。
      “对啊,怎么了?”
      我去,还怎么了?卢建华心里暗骂这孩子还真不是一般的二,他只得耐着性子解释,“你想啊,一般人碰这种情况都什么反应,是不是你敢骗我,你明明有老公了还敢骗我,因爱生恨,于是就……”卢建华以掌为刀,做了个切西瓜动作。
      “小小不是邢健杀的。”
      “幸亏不是健健杀的,”卢建华一拍大腿,“我一听阿辉跟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我心里那个轻松啊,感觉一下子少了副担子,这孩子从小到大太让人操心了。”
      “轻松?”这两个字在鲍喜听来格外刺耳。
      “对啊,”卢建华却混然不觉,“你想啊,我都这么想,警察会怎么想,健健必是杀人凶手无疑啊,保不齐他们还拿他当连环杀手,把同学的死也扣他头上,那帮警察,破案没啥水平,疑神疑鬼一流……”
      “爱咋想咋想!”鲍喜没头没脑且恶狠狠的来了这么一句。
      卢建华听出味道来了,他太拿小小当草芥伤了鲍喜的心,得换个说法补救一下,那就感同身受吧。
      “好吧,就算警察爱咋想咋想,邢健的妈妈李老师你也让她爱咋想就咋想?李老师你见过的,挺好一人吧,要让她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私生活这么糜烂,又女朋友又偷情的,还都死于非命,你让她咋想?”
      卢建华话一出口就想往回收,他才想起来孤儿鲍喜要跟他一样从没见过自己的妈,不光不能感同身受,相反还会觉得卢建华刺激他有妈生没妈爱。
      鲍喜却若有所思的在卢建华身边坐下了,他旁若无人的拿过一床小薄被,拎起一个被角沿着唇边转圈扎。
      卢建华有点懵,从未正面遭遇过哪个成年人有如此幼稚的举动。他下意识往边上挪了挪,拉开与鲍喜的距离,然后嗫嚅了一句他自己都没听清的话,就势站起身。
      鲍喜丝毫不为卢建华的不自在打扰,还陶醉在小薄被的刺激中。
      卢建华看了一会释然了,跟有人看书揪粉刺、有人听课啃指甲一样,鲍喜这也是一种补偿性行为。卢建华不打算打断鲍喜,他知道这个时候即便打断也不能把他强拉出他的世界,就由他尽情享受吧。
      鲍喜的小薄被渐渐吸引卢建华的视线。
      被子的底色是一片玫红,洒满各种杂七杂八的色块,远看这床被子就是个色盲测试本,近看才发现色块原来是各种小动物,鸡鸭兔猪长颈鹿挤在一个狭小空间里,你压着我的头,我枕着你的腿,很印象派的感觉。
      对这床小薄被卢建华一向赞许有加,研究表明婴儿刚出生时没有色彩概念,他们眼里只有黑白二色,刚离开妈妈肚子就被这么缤纷绚烂的色彩包裹无疑有助于刺激他们视神经发育。
      是的,这块被子卢建华一点也不陌生,它来自滨江市历史最悠久的妇产医院,可能已经成了“院服”,三十多年颜色、花样、质地未曾改变,现在卢建华还经常能在大街上碰到遛弯的爷爷奶奶推着熟睡的孙子孙女,搭在小车上的薄被显示他们的人生都起步于滨江妇产医院。
      那些年滨江妇产医院是卢建华的据点,大概孩子多的地方悲情苦情的戏份就多,几年志愿者当下来,他目睹了无数的挣扎与放弃、绝望与无助。
      也是在那儿,卢建华的善意时不常被置疑、被愚弄。说好的善款在一番高调宣传疯狂作秀后迟迟到不了位,受捐的、捐赠的最后都拿他当软柿子,捏鼓一通后他还被人看成米仓中的老鼠,因为没人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不为名不图利。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卢建华迈出更为彻底的一步,他要赚大钱赚快钱,他要心情愉悦、由着性子、按照自己的方式做好事。
      大约一支烟的功夫吧,鲍喜终获安慰与满足,他放下小薄被,问卢建华到底想要他怎么做?卢建华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鲍喜小薄被是不是就是从李孟姜家拿的那床?
      鲍喜这才意识到刚才他与小薄被的亲密接触其实是有观众的,他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别让李孟姜知道,”卢建华说,接着立马又补了一句,“我是说你跟邢健认识,你,艾小小,还有跟邢健的关系都别让李孟姜知道。”
      鲍喜第一次表现得很合作、很顺从。
      “还有,万一,我是说万一,很大概率这事不太可能,万一警察找到你……”
      “警察已经找过我了……”
      卢建华一愣,历来他是很小看梁从的,私底下以为警界最适合梁从的岗位就是后勤,完全没想过邢健的案子他能够这么迅速的直捣黄龙。
      “他找你干嘛?”卢建华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问了几个问题,认不认识邢健,怎么认识的之类的。”
      “你怎么回答的?”
      “能怎么回答,照实说呗,跟警察哪能撒谎啊。认识,他借高利,他借校园贷,我放给他的。”
      卢建华一听就急了,可转念一想,梁从面前,编任何故事也许都不如有一说一。
      卢建华不知道的是,此时鲍喜用了一次“奥卡姆剃刀”,关于梁从问小小的部分他只字未提,他认定卢建华对小小的身后事一无所知也没有兴趣。
      “这样说也行,反正健健的校园贷已经结了,你跟他再也不会打交道。”卢建华这话不知道是安慰鲍喜还是安慰他自己。
      “是你给他免了?”
      卢建华不吭声,算是默认。
      “你怎么对他这么好啊?你跟他是亲戚?”
      “不是。”卢建华笑了笑,觉得鲍喜这个问题很幼稚。
      “你要给他当后爹了?”鲍喜索性幼稚到底了。
      “不是,”卢建华觉得不能再由着鲍喜瞎猜,“健健小时候走丢过,是我把他找回来的,对他一直比较关注。”
      原来如此,鲍喜盯着卢建华,眼神复杂起来。
      “我要借钱。”
      这话卢建华听来太突兀了,可细想想,他要鲍喜在李孟姜面前装空气,他要鲍喜别配合警方调查,人家凭什么只干活不拿钱,况且他说借又没说要,又不是实实在在的要挟。
      “借多少?”
      鲍喜一愣,他本来准备好的台词是“邢健能借我为什么不能借”,还有“你一听说邢健朝你借钱立马就白送给他”,诸如此类跟邢健攀比的话。可现在这些都用不上了,得改台词了。
      “五十万。”
      “你借这么多钱干嘛?”卢建华还是问了一句。
      “你借钱给邢健的时候也问他借钱干嘛?”鲍喜到底还是攀比上了,在他心里这笔钱虽然是朝卢建华借的,但莫名的他感觉更像卢建华对他的补偿。
      “是不是……小鲍,要是处理小小的后事,我可以帮忙。”其实卢建华还想更直白的追加一句,艾小小的尸体一定要处理好否则后患无穷,保不齐还会牵出他的买卖、他的公司。
      鲍喜轻轻点头,这钱也算跟处理小小后事相关,“华总,我自己就行,您只要把钱借我。”
      “校园贷的利息很高,你知道的。”卢建华立马就从无私大方的志愿者变成锱铢必较的商人。
      鲍喜不吭声,反正邢健说了由他来还。
      “我觉得你还不上,说好听一点,你信用级别不够。”
      卢建华说的倒是实情,校园贷学生们抵押的其实是各自爹妈,他鲍喜有么?他只有烂命一条。可小小那边,说白了这五十万就是她返回人世的机票,她还巴巴的等着哪。鲍喜绞尽脑汁想说服卢建华。
      鲍喜一条理由还没想出,倒有一道电光火石突然在卢建华头脑里一闪,他盯着鲍喜,犹如做移植的外科医生盯着摆在冰盒里的一个个完美器官。
      鲍喜被盯得脊背发凉,不过很快卢建华就说了一句令他胸口发热的话,“五十万,借给你,利息嘛,也别校园贷了,就按银行的利息算。”

      从鲍喜的出租屋出来,爬一层半楼梯,卢建华站在了楼栋门口。
      一阵晚风拂来,卢建华的嗅觉恢复如常,原来萦绕在他周围的还是清新与沁凉,原来世界不是只有湿热与污浊。
      卢建华贪婪的吸了一大口空气,心情也随之愉快起来,这一天从建筑工地折腾到地下室,虽然一波三折但结果还算圆满吧。
      楼栋门口的小贩似乎对卢建华此刻的心情洞若观火,适时的喊了一嗓子,“可乐,冰冻可乐。”
      卢建华循声望去,小贩很殷勤的掀开了冰柜。
      “冰柜好新哪,刚买的吧,还挺大的,可以当床了。”卢建华掏钱买可乐时不知为什么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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