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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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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从赶到现场的时候黄色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
线内鉴证的人正在忙活，线外他的两个手下彭澎和刘芸正围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录口供。
梁从的表情表明他对眼前的一切很满意，他喜欢秩序井然，万事有章法才便于他理线索追源头。
梁从踱到彭澎和刘芸身边，拿眼神示意俩徒弟该干嘛干嘛，只当他不存在。两个徒弟立刻会意。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这种事怎么总叫我碰上。”中年妇女带了哭腔，入耳的感觉跟听颤抖的手拉风琴一样。
梁从立马竖了耳朵。
“您这话什么意思？”问这话的是刘芸，梁从觉得女的干刑侦也就敏感这点优势了。
“十多年前，也是在这儿，有个学生上吊死了，我第一个发现，我报的警。”
梁从扫了中年妇女一眼，立马眼前的形象跟头脑里的数据比对上了。
蔡响花，滨江大学后勤服务公司保洁，她说的十多年前那起案子发生在2005年。滨江大学数学系研究生郑某涵，长期受抑郁症困扰，于11月4日在学校情人坡上吊自杀。当时也是梁从出的现场，所以才有这般如电脑拷贝一样的印象。
“除了鞋，现场还有什么发现？”梁从把思绪拉回眼下的案子。
两个徒弟同时摇头。
梁从转身，没几步又回头，“一只？还是一双？那鞋。”
两个徒弟被问住，同时看向蔡阿姨。
“一只，早知道会看见那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就不找另一只了。”蔡阿姨如实相告。
“问完了派个人送人家回去。”梁从话音刚落，人已经到黄线内了。
鉴证科的罗正新见梁从走进来，点头招呼。“初步判断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人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死了。”
“有拖痕？车痕？鞋印？”梁从一连串追问。
罗正新看着梁从，却是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梁从环顾四周，警戒线外三米处黑压压的围了一圈人，年轻面孔居多，无一例外兴奋而躁动，看来在吃瓜这件事情上大学生和大妈的爱好差不多。
“也是，这是公共场所，鞋印没一点参考价值。”梁从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老梁，”罗正新倒急了，“跳出来，跳出来……”
“跳出来？往哪儿跳？”
“跳出你的刻板思维，移尸非得拖？非得用车拉？我能不能背着、扛着，到地儿以后甩在这儿？”罗正新的声音又尖又细，再加上她连珠炮一样的语速，令梁从毫无招架之功。
“行行行，您福尔摩斯，您神探亨特，您宋慈，您秦明行了吧？”梁从觉得女人，哪怕是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法医，只要服个软，给她戴几个高帽，她立马就跟小白兔一样了。
果然，罗正新给了梁从一个白眼，转身去忙了。
两个年轻的法医助理过来准备把尸体装袋。
梁从这才得空看了一眼，尸体躺在滨大情人坡尺把高的草丛里，是个年轻女孩，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巴，五官小身量却大，有一双羡煞网红的大长腿。一件牛仔布的西装外套倒还齐整，只是腰部有一圈血迹，已经干硬结壳，不细看还以为是外套自带的腰带。
梁从的右眼皮跳了几跳，这是他的职业病，只要他觉得不对劲，他的右眼一定会神经质的跳。
梁从知道不对劲在尸体，有种他说不出来的怪异。他绞尽脑汁想找出这个怪异的源头，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算了，等罗正新的尸检报告吧，现在说什么都瞎掰。
梁从朝圈外走去，打算再巡查一遍现场。
“啊——”围观的人群发出三、两声刺耳的尖叫，还有一众倒吸冷气的声音。
“我靠！”这声音来自身后某个年轻刑警。
梁从迅速回头，发现尸体竟然从腰部齐崭崭的断成两截。
“拼一块的啊？”梁从向罗正新求证。
罗正新面露尴尬，嘴开开合合好几次也没说出一句话。
“尸检的时候，你咋也没跳出来？”
罗正新恢复常态，正要回应梁从的讽刺。
“这案子，又要磨掉我一层皮。”
罗正新把滚到嘴边的反击生生咽了下去，何止磨掉梁从一层皮，罗正新预测不把整个刑警大队虐个千百遍，这案子是不会结的。
第二天晚上十点，梁从接到罗正新的电话，说尸检报告出来了。
梁从搞不懂罗正新为什么总在深更半夜出报告，幸好他俩是光棍两条，否则孤男寡女夜半独处，迟早不得被嗑成市局刑警大队的CP？不过梁从知道罗正新看不上他，他也早断了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念头，两人双向奔赴事业，正好。
梁从进门的时候罗正新站在两张停尸床中间抱臂沉思。
梁从一见罗正新拧成疙瘩的脑门，抢先开了口，“手段特别残忍，情节特别恶劣？”
“怎么说呢……”
“那就先从上半身那个开始说。”
罗正新叹口气，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跟梁从这种人打交道，人粗情商也低，很难跟她感同身受。
罗正新把布单掀开一个角，梁从这才有机会细细打量面前这具无名女尸，不过他更倾向称她“这个姑娘”。
“我怎么觉得这姑娘很兴奋很高兴的样子，没有一点临死前的恐惧……”虽然对罗正新的轻视心知肚明，但梁从从不吝啬跟她交流看法。
“嗯，沾点边。”
“怎么讲？”
“全身上下，不对，确切的说是上半身残躯没有任何致命伤，初步判断死因在这儿……”罗正新指了指尸体断开的地方。
“腰斩？”梁从倒吸一口冷气，他一直以为这是不开化的古代才有的酷刑。
“看切口不像。”
“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
“应该是身体在高速运动中突然受到外力反阻所致……”
罗正新的学术分析听得梁从一头雾水。
“小罗，啥高速运动？啥外力反阻，能给咱举个通俗易懂的例子不？”梁从故意笑得很谄媚。
“举例？”罗正新正要开口又改了主意，“算了，大半夜的……你看过那个电影吧，胡歌演的，叫啥《南方车站的聚会》，哪个镜头给人印象最深不用我多说了吧。”
罗正新做了个横削萝卜的动作，梁从倒吸一口冷气。
“理论上说，如果抢救及时这姑娘活得下来，当然会是一个异常复杂的外科手术，而且过程会很痛苦……”罗正新蹙眉凝神，陷入深深的惋惜。
“小罗你是说我该从近期发生的交通事故入手？”梁从显然跟罗正新完全不在一个情感波段。
罗正新一副无话可说的表情。
“哦，对对对，跳出来，跳出来……”梁从为自己开不了脑洞而惭愧。
“你也别到处乱跳了，看这个吧。”罗正新掀开另一具残躯，“这个就简单多了……”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可惜不知道主人姓甚名谁的时候它跟两根树棍差不多。
“从现存的器官我只能告诉你女孩可能受过性侵害……”
梁从等了半天也没等着罗正新下文，“完了？没了？”
“你还想怎么着？”
“指甲缝里查没查？那姑娘也是，只有上半身那个，指甲缝你看了吗？有没有第三方的皮屑或头发？”
罗正新一愣，显然这是她的疏忽。“有这个必要吗？”
“有这个必要，还吗？”梁从明显急了，“来来来，我问你，这边一上半身，这边一下半身，是不是一个人的？”
罗正新为梁从的问题嗤笑。
“我问你呢，笑什么笑。”梁从严肃起来也让人害怕。
“当然不是。”
“也就是说，一个人的上半身，另一个人的下半身，给拼一块凑成个全尸，对吧？”
“你这不废话嘛。”罗正新也有点烦了。
“谁拼的？总不是俩姑娘刚死的时候趁着热乎劲儿自己凑一块的吧？”
“哦，两具残尸并没有用特别的东西把她们绑在一起，就那么摆着，拼出一个完全的人形。只是因为上半身那人穿的外套下摆比较长，盖住了断口，所以我们的人一直没发现，一搬就断开了。”
梁从显然不满意罗正新的补充，“还有，上半身姑娘是在高速运动中受外力阻挡身亡，下半身姑娘也是？”
罗正新再次被梁从问住。
“下半身切口你查没查？有没有人为伤害痕迹？要有会不会就是他把俩姑娘拼一起的，那他跟上半身姑娘的死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可能留线索？不查漏掉了算谁的？”
罗正新没想到梁从也有连珠炮的时候，有点招架不住。
“小罗我知道你深更半夜把我叫来啥意思……”
“啥意思？”
“不就想跟我感慨一下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心理变态的人越来越多，杀完人还费劲巴拉把人拼起来往人来人往的大学草丛里一扔，不像过去一刀捅下去了事……”
“老梁你真不觉得吗……”看来罗正新还真打算跟梁从推心置腹。
“觉得了也不是我该管的事，这案子调查下来要真跟心理犯罪有关，自然有搞侧写的、搞精神分析的加进来，咱就是个萝卜，别一天到晚想着去揽人参的活。”
“嘿，说谁萝卜呢？”
“我，您怎么会是萝卜，您怎么着也得是根山药。”
罗正新哭笑不得。
“说正经的小罗，再仔仔细细捋一遍，犄角旮旯都别给我放过，明天，明天晚上这个时间我再来听信儿。”
“你倒成我领导了……”罗正新话音刚落，梁从已经走到门口。
彭澎和刘芸见梁从出来，连忙迎上。
“怎么样？”
“拿照片跟失踪人口数据库做了比对，没一个能对得上。”都晚上十点多了，彭澎还跟打了鸡血一样。
“最近几天，滨江大学周边，有报失踪、失联、离家出走的吗？”
彭澎、刘芸同时摇头。
梁从有点沮丧，“两天了，死的是啥人都没弄清楚，还搞什么搞。”
“师傅，那鞋……”刘芸小声提醒。
“怎么样？”梁从顿时来了精神。
“淘宝上只有几家店在卖这款鞋，都联系过了，近一年内，别说滨江大学了，就连我们这个市他们都没发过货。”
“嗯——”熟悉梁从的人都听得出这音发得别有深意。
“哦，这鞋是著名奢侈品牌Jimmy Choo的经典款，官网上售价快三千五百美金了。”看来关于鞋刘芸做足了功课。
“多少？”梁从顿时不淡定了，“三千五，还是美金，那得多少人民币？”
“两万多吧。”
梁从沉思片刻，“你们说有没有可能见财起意？”
刘芸和彭澎相互交换一下眼神，接着刘芸清清嗓子，“我又去了市里几家购物中心这个牌子的专卖店，查了他们的销售记录，也没一点线索。”
刘芸说完便盯着梁从，指望他能听出她话里有话。
“也是，要见财起意把人杀了钱抢了就完了，还费劲巴拉把两个人拼一起干嘛。”
刘芸轻轻吐出一口气。
“就是说，能用的线索都断了？”
刘芸和彭澎无可奈何点点头。
“行，那就等柳暗花明吧。”梁从大概早料到是这个结果，所以也没太失望。“你俩早点回去休息，对了，我明天晚点来……”
刘芸和彭澎先是惊讶，而后迅速交换一个暧昧的眼神。
“私事。”梁从不以为然的加上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