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与白的世界》冷炎冰

9、第八章

　　我坠入了深渊，
　　追溯不出源头
　　一个个恍惚的影子
　　徘徊却视而不见。
　　脉搏不住的跳动，
　　失去感观的我
　　用心听得分明

　　我死了吗？我看着天空，向着天空张望，我想看看我的主人是否打开了天国的大门，奶奶是不是也在金光背后带着我飞翔。可是我失望了，我的天空是黑色的，没有大门，没有主人，也没有奶奶。我的四周那么黑。地狱，我想到了这个词，难道我到了到狱了吗？冷，没来由的寒冷，想蜷住身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四肢已完全不听使唤，只是机械的前行，可不管我走多远，我的世界依然是黑色的，紧紧地包裹着我的黑色。
　　当我又前行了不知多久之后，我在一片寂静中听到了水声，我顺着声源走，越走越响，越走越响，最后我听到了，那不是水的声音，是血，滴血的声音。我死了，我真的死了。我已经在地狱中住了好久，原来我一直都不曾知道，妈妈的背影，奶奶的离去，还有雅陈和莹莹的婚礼，悲伤的王辕，原来我的世界中有这么多的刺痛，每一下，每一个点滴，都让人痛的无法呼吸。
　　“不要，不要，我不要生活在这里，永远不要……”我大声地尖叫着。然后一切都静止了，我感觉得到一切都静止了，它在等待，等待一个适合的契机出现，拯救我于黑暗，如同这黎明时的曙光一样，让人憧憬。那就是天使的肢膀，我相信。

　　“李医生，冰的手术怎么样？”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的小嫣待人，一见到李叔叔的身影都急急地扑了过来。
　　李医生摘下口罩，神色焦躁而疲惫地说，“不知道。”
　　“啊？你怎么不医好她？”欧阳进狂疯地拽住李医生的衣领。
　　“冰就像是我的亲女儿一样，我能不尽我毕生最大的努力吗？可是我越是担心她我就越是不敢确定手术是否成功。难道需要我像安慰其他家属一样安慰你们吗？”李医生愤怒地说。
　　欧阳进缓缓松手，大家全部陷入沉默之中。
　　“看看今晚的情况吧！”李医生心力交悴地说。
　　慢慢地一声声抽咽自人群中传出，冷凝第一个无法承受压力，失声痛哭，然后是小嫣，然后一个接着一个，大家都无法抑制心里的痛疼。
　　当面对困难时，只有天真的孩子是最坚强的，就如同人群中的蔻蔻一样。他看大家失声痛哭，忽然异常坚定说：“冰阿姨说了，哭鼻子的人，不是好孩子。冰阿姨还说永远不会和我再分开了，我相信冰阿姨说的话，我相信，我还要她带我去吃麦当劳，她答应我了，她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的，我相信。”
　　吸吸鼻子，小嫣看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我们这是怎么了？冰会没事的不是吗？难道我们大家都不相信冰吗？就像蔻蔻说的，她答应过的就一定会遵守诺言，她现在只是累了，只是想睡会儿，说不定明天就会醒了呢，我们别在这儿杞人忧天行吗？她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听到小嫣的话，大家都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
　　莹莹像个受到惊吓的小猫，躲进眼睛哭的红红的雅陈的怀里，“雅陈，你怎么了？为什么你眼里会流水啊？”
　　“没事，我只是害怕。”雅陈抱紧她。
　　“不怕哦，不怕。莹莹会陪着你的。永远陪着你。”
　　“莹莹……”雅陈感动的紧紧地拥着怀中的可人儿。
　　“进。”冷凝走到欧阳进跟前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泪水，“别难过了，妹妹会没事的。”
　　欧阳进握住了冷凝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我们别太绝望了。冰儿的情况目前虽然说不上好，但也不是很坏，看看情况吧！正如小嫣所说，说不定晚上就能醒了呢。别太担心了。”李医生也给大家同样也给自己打气。
　　“出来了，出来了……”眼尖的冷凝看到被推出来的我，向着大家喊道。
　　我躺在冷冷的车上，听到耳边熟悉的声音，却无法醒来，我的周围还是那么黑。绝望正一点一点吞噬着我。真想就这么放弃，不再寻找光亮，就这么在黑暗中睡下去。可是，为什么有种声音在告诉我，等待。是的，等待。我要等待什么呢？那个声音，那个人。等待，等待，错过一万次的等待。那个绝丽的女子，又是那个绝丽的女子，还有嚎叫的男人，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死？
　　“不与君相守，生不如死，望来生与君再续前缘。”心痛，好痛，一口鲜血染红了衣衫。
　　那是谁啊？是我吗？我在哪儿？在梦里吗？还是这真的是我的前生？这到底怎么了？佛说万物谐有轮回，难道这就是轮回吗？
　　死亡，死亡第一个闪过我的脑海。我死了吧，所以才会预见前生。我死了吧，也许，真的是生不如死。

　　暖风吹过，将身旁的百合吹得摇曳。
　　“嘿嘿，这个茉莉花真好看。”莹莹在窗口笑着说，用力闻着那白色花朵散发出的馨香。
　　“这个不是茉莉，小嫣姐姐说这个是百合。”我坐在床上更正她说的话。
　　“姐，为什么这个不是茉莉呢？雅陈告诉我说茉莉花是白的，这个也是白的，为什么不是茉莉呢？”莹莹不解地问道。
　　“这个……我也不知道，反正小嫣姐是不会骗我的啦。”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可是，可是我的雅陈也不会骗我啊！”莹莹也不示弱地说。
　　“要不，要不等过会儿他们来了，咱们问问？”我提意道。
　　“好啊好啊，看是我说的对，还是你说的对。”莹莹不服气地冲我皱皱鼻子。
　　我看着妹妹可爱的样子笑了。她是我妹妹，我知道，从我张开眼开始，我就相信她是我的妹妹。我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事情，我看到我周围的人觉得很熟悉，却不知道在哪里见过。我对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一无所知，向失去航标的船一样茫然。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爱我的，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让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不知道什么是幸福，小嫣姐姐告诉我说，幸福就像是这春天的阳光一样，让人觉得温暖。我看到大家对我的好，觉得心里暖暖的，我想这就是小嫣姐姐所说的幸福吧！一定是。
　　想着想着我微微地笑了起来。一旁的莹莹疑惑地看着我。
　　“姐，你笑什么？”
　　“嗯，想笑啊！”
　　“为什么想笑？”
　　“想大家对我那么好，我觉得幸福啊，所以就笑。”我宠爱地拍拍她的头。
　　“哼，我也很幸福，雅陈好疼我呢，你都不知道。”莹莹嫉妒地向我炫耀着。
　　“雅陈对我也很好啊！”不明白她为什么炫耀，雅陈对谁都很好啊！一直都是笑，不如欧阳进的冷硬，让人害怕。
　　“不许，不许你和我抢雅陈，他是我的，他是我的，不许你跟我抢……”小嫣疯了般地扑到我身上捶打我。我愣愣地坐在床上，脑袋里突然一片空白，一瞬间，我像是要想到了什么，却又丝毫想不起来。怔愣地我完全没注意莹莹的扭打，直到来送饭的小嫣将她拉开，我才回过神来。
　　这时莹莹已经坐在地上大哭起来。她的哭声把在隔壁和医生商量我的病情的雅陈引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雅陈一把抱起了地上的莹莹。
　　“我，我也不知道，我一过来，就看到她扑在冰身上打她，我就把她拉开了，然后她就坐在地上哭。”小嫣也莫名其妙，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我，让我觉得自己很无辜。“我，我没欺负她。我真的没欺负她。我，我也不知道我说错什么了。”
　　“莹莹只是一直和我说别抢走你，然后就扑过来打我。”我看着雅陈，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低下头。
　　我注意到雅陈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温柔地擦去莹莹的泪痕，安慰道：“莹莹，没事，我没事，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离开你，你是我妻子，你忘了吗？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不会被谁抢走，嗯，别哭了乖。”
　　“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莹莹不相信地问。
　　“不会，永远不会。”
　　“嗯！”得到雅陈的肯定莹莹向变了一个人似的一反刚才的疯狂，像个小绵羊一样偎在雅陈怀里。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现在的画面，我的心口竟有一丝羡慕。
　　“冰，你没事吧？”小嫣摸摸我的脸，关心地说。
　　这才感觉到刚刚没注意到的疼痛自身体泛出。
　　“啊！”小嫣碰到我的肩膀，我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看看。”小嫣拉下我的衣领，一片淤青出现在原本洁白的肩膀上。
　　“这丫头，下手太狠了。冰，没事吧！”小嫣问道。
　　我摇了摇头，想到刚刚的那一闪而逝的熟悉地感觉，这让我怀疑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到底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呢？每当我问起，所有人都对我含糊其词。这就更加激起我对于记忆的渴望。如果我有记忆多好，我就会知道，到底在我的身上发生过什么了，不至于向现在这样迷惑。

　　酒吧里，喧闹的环境中，一个颓废的男人坐在吧台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完全没在意他身边刚刚坐下的人。
　　“再拿一瓶啤酒。”他对着待者喊道。
　　服务生看看吧台上摆放的乱七八糟的酒瓶，无奈地摇了摇头。顺手又递过了一瓶啤酒给他。
　　他拿过酒，像喝水一样，一仰头，大半瓶啤酒进肚。
　　旁边的人看着他烂醉地模样，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
　　“王辕，你还要喝多少？”
　　王辕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抬起迷醉的眼睛看着来人。
　　“冯雅陈？是你？来的正好，来，陪哥们喝一个。快点，再拿一瓶。”醉熏熏的话，让雅陈无奈地叹了口气。
　　“别喝了，你都醉了。”雅陈夺过他手中的啤酒。
　　“谁说我醉了？我倒想醉呢！醉了多好，一醉解千愁，爱怎么着怎么着。”王辕苦涩地说着。
　　“好久没见了，你还好吗？”雅陈问道。
　　“好，好的不得了。你看我多潇洒，爱做什么做什么，也没人管我。可不像你啊，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多累啊！”隐含讽刺地说完，他看着凌乱地空酒瓶打了个酒嗝。
　　雅陈不介意地笑笑，“兄弟，你喝多了。”
　　“没有。”王辕倔强地说。
　　“你真的喝多了，来我送你回家。”雅陈起身准备搀扶王辕。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谁用你来扶我。”他用力一推，冯雅陈一个没站稳，就这么被他推倒在地。
　　这倒叫王辕吃了一惊，他并不是有意推倒雅陈的。可是倔强的脾气不允许自己起身扶起倒在地上的雅陈。
　　酒吧里几个与雅陈熟识的人围了过来。
　　“雅陈，怎么着，用帮忙吗？”其中一个高个儿的把雅陈从地上扶起来问道。
　　“不，不用，我喝得有点高了，这个是我朋友。没事，大伙忙去吧！”雅陈感激地说。
　　“哦，那就好，哥几个就在那边坐着呢，有事说句话！”高个看了王辕一眼，然后叫走了自己的人。
　　看着他们走了，雅陈又走到王辕身边，“走吧，我送你回去。”
　　王辕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随着他步出了酒吧。

　　春天的路上依然寒冷，仿佛午间的温暖只是一闪而过的错觉，比梦境还要不真实，也许人真的会被自己的感觉所欺骗。就如同轻易说出的爱一样，其实更多时候爱也只是一种习惯，当你习惯了他的存在时，你会认为这就是爱情，而当你习惯了他的消失之后，你也可以骗自己爱已经不在了，谁知道呢？如果连自己都不愿去正视，别人又怎么会挖出你心底的伤感呢？没人会如此，至少身边的亲人不会，朋友不会，爱人更不会。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走到了市中心的广场。与仲夏夜时的人流涌动不同，春夜里的广场只有稀稀寥寥的几个人影。
　　王辕裹紧黑色的大衣，颓然地坐在长椅上，“刚才很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他看向旁边站立的雅陈。
　　“我知道。”雅陈也顺势坐在他旁边的位子上。
　　“王辕，你怎么会这样？一点都不像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你了。”雅陈颇有感慨地说。
　　“呵。”王辕冷笑了一声，“都说红颜祸水，原来红颜真的是祸水啊！”
　　“怎么了？”雅陈关心地看着他。
　　王辕看了他一眼，扯子下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地苦笑，“我被她骗了，我以为除了冰以外，我再也不会因为女人而伤心了，可是，我还是被她骗了。骗得好惨！”
　　雅陈同情地点了点头，“我理解你的心情。”
　　“不，你不会理解的。其实我并不爱她，今生除了一个人之外，我是不会再爱上别人了，我已经将自己的热情和爱慕全数抛给了她，但她却拒绝了我，我恨过她，可是我发现，我跟本无法真的从心里将她恨起来，于她，更多的是怜爱。可是这个女人不同，我是真的想过要和她结婚，虽然我不爱她。可是，她却席卷了我的一切一走了之。雅陈，你真的能理解我心中的感受吗？那是深深的怨恨，不是恨他，而是恨我自己。恨我怎么那么傻，会轻易相信她所说的谎话，恨我自己啊！唉，真的是不可原谅。”说完，他怪声地大笑起来，继而变做呜咽声。
　　“王辕，这样更好，能让你更清楚地看清你自己。其实一开始你又何尝不是在欺骗她呢？明明心里放不下一个人，你却还硬要再去找一个女孩，这对于她来说也是一种伤害，一种欺骗，你不觉得吗？现在她也骗了你，你们也算是两清了不是吗？”
　　“呵，你说的倒轻巧。”王辕嘲讽地说。
　　“不是轻巧，而是事实，再说了，到了现在，你也只能这么想。”
　　“王辕，其实……其实冰一直都是爱着你的，她当时那样说只是怕你不能承受。”
　　“哼！”王辕冷哼了下，“都到现在了，你不用再来安慰我了，冰是怎样的女人我很清楚。”
　　“你真的清楚吗？难道说在你心里冰就真的是那么一个冷酷、无情的女人？她真的那么善变，对于前一秒钟她还躲在他怀里哭泣的男人，下一秒钟就能说出那么绝情的话？这是你所认识的冰吗？如果她真的这样绝情，你说，她还会生活得如此痛苦吗？”
　　王辕看了雅陈一眼，“你到底想说什么？就算是一切都如你所说的那样，又会怎样呢？我已经走到这步田地了，你认为我还有机会再回到她身边吗？”
　　“冰……她失忆了，李医生说可能是手术造成的，大家想了很多办法，但就是不能让她想起以前所发生的事情，虽然她的心智是一个成年人，但是思想却如同一个单纯的小女孩……”
　　“够了。”王辕打断了他的话，“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事到如今你以为我还会关心她的事情吗？自从上次我离开后，我与她之间就已经是恩断义绝，从那次之后，她的生死，与我王辕，毫、不、相、干。”最后四个字在他嘴中一字一顿地说出，显得那么决绝。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无话可说了，其实我只是以为你们可以从新开始，但现在看来……好吧，也许是我多事了。”看到王辕无情的样子，雅陈也觉得气奋，他没有想到王辕会真的如此绝情。
　　“为什么让我和她从新开始？难道说是你怕了吗？你担心又有一个人拖累你。”王辕冷冷地说。
　　“你混蛋！”气恼的雅陈双手攒成拳头，越看王辕那副说风凉话的神情越是生气，最后干脆直直扑向王辕。来不及躲闪的王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这个文弱的男人扑倒在长椅上。
　　雅陈骑在王辕身上，一手拎着王辕的衣领，一手握成拳举在半空，狠狠地向王辕打去。王辕闭上了双眼，不想这只拳头到落在脸侧的椅背上。
　　清脆地声响传来，王辕知道这源自雅陈的手骨。而此时两个人同时僵住，没有任何动作。
　　一滴汗珠自雅陈额头滑下，雅陈收回了手，却有红色的液体留在椅背上，他不在乎手上传来的疼痛，清晰地传来他深沉地声音：“我爱冰，比任何人都爱她，曾经我以为你会是更加爱她的人，但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的爱是那么自私。”狠狠地放开王辕的衣领，雅陈站起来，“你好自为之吧！并不是每段感情都有机会重来的！你不要以为，每个红颜都能够成为知已。”丢下这句话，雅陈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王辕茫然地看着天空，黑黑的幕布，几颗隐隐约约的亮点，连月亮都不知去向。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运，每个人有每个人所必须经受的苦难，谁也帮不了谁。
　　看着不远处水池旁的金鱼雕塑，王辕忽然觉得心里酸酸地。慢慢地走过去，拍了拍金鱼。“你那天真的很可爱，可是你今到却真的很可恶。那天我就躲在你身后听冰自言自语，可是今天呢？谁又会躲在谁背后？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我还有什么面目再去面对冰呢？”
　　“为什么不可以呢？既然她失忆了，那不就是上天给你的机会吗？”
　　听到声音王辕连忙转过头去，一个消瘦的中年男人站在他旁边。
　　“李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唉，真有意思，我刚刚还在想谁会躲在我的背后呢，你就出现了，看来不是这个世界真的很小，就是上帝听到了我的话，呵，如果真的有上帝就好了。”王辕意有所指的说。
　　“我一早就看到你和雅陈了，只是没有说话，在一旁静静地坐着听你们两个人的谈话呢！”
　　“唉！这世界很小不是吗？”王辕讽刺地说。
　　“不是，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不是每一个人都能碰到自己的爱人，既然碰到了，为什么要放弃呢？”
　　“因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王辕有些伤悲地说。
　　“你不觉得那是一个很幼稚的想法吗？因为失去而伤心，难道你还要因为错过而再次伤心吗？好好想想吧！有些事情，我们谁说了也不算，要看你自己的心意。只是我觉得你并没有真正的忘记冰，否则你不会这么痛苦的。好好想想吧！”李医生拍拍王辕的肩膀。
　　“李医生，你怎么会在这里的？”
　　“我是来找雅陈的，这些天他的心情有些不好，我怕他会做什么傻事，就到他常去的酒吧来了，结果在门外看到了你们两个，就跟过来了。”
　　“心情不好？他有什么不好的？”王辕嘲讽地说。
　　“王辕，每个人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痛苦，你一样，冰儿一样，雅陈也一样。雅陈是个好孩子，你也是个好孩子，你们都是好孩子，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好人都可以生活的幸福的，越好的人越会被生活所累，因为他们要顾及太多。否则你以为，以冰和他的感情，会曾经爱到那么痛苦吗？”
　　王辕低下头没有说话，李医生继续道：“所以，我觉得冰的失忆对于你们几个人来说，也许是一个转机，说不定是老天的安排，也许连老天都不忍心看你们继续痛苦下去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让你们重新开始。所以说，你要想清楚，别让自己后悔。我走了，冰也快醒了，你好好想想吧！”李医生看了他一眼，便向黑暗处走去，直到消瘦的身影消失不见，王辕才深深地出了口气。
　　重新开始？重新开始吧！也许真的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重新再来的。

　　“看吧！这就是冰手术前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一大清早，王辕就给小嫣打电话，在小嫣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时，他就出现在小嫣家的门前。知道道了他的来意，小嫣将他让进屋，拿出了收藏的很好的东西。
　　王辕坐在小嫣不走20平米的房子里，看着简单的家居，忽然从心里敬佩起小嫣来，这是怎样一个坚强的女人，在异乡的城市中不顾别人的眼光独自养大自己的私生子，这又需要怎样的毅力和勇气呢？
　　惭愧地摇了摇头，王辕打开了用红丝绸包裹的东西，两块晶莹剔透的玉珏，呈现在眼前，王辕觉得心头一热，将它们紧紧地攥在手里。
　　“冰当时有没有说什么？”他问道。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小嫣喃喃地说 。
　　听完，王辕深深地吸了口气，“冰是怕连累了我啊！我真傻，竟然现在才想到，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吗？”
　　“是啊，你早就该想道，不过现在想了，也不是太迟。”
　　“呵，我感谢上天，让冰活着，让我也活着。”
　　“唉，去看看冰吗？”小嫣说。
　　“去啊！早就该去了。”说完，王辕发现今天的太阳很温暖，真的很温暖。

　　“冰，你看谁来了？”一步入病房，小嫣就对着我喊道。
　　我向着门外看去，一个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高高的个头，细长的眼睛，哪一处都刻着熟悉地影子，可是我就是无法认清。他站在门口，我分明可以从他冷硬的表像下看到莫名的憔悴。
　　心口一陈刺痛，没来由的，我看着他，仿若隔世。
　　他轻轻地走到我跟前，“冰，你不认识我了吗？冰。”手被他紧紧地抓住，我茫然地看着他，手轻轻地抚上他消瘦地脸庞，心中的不舍让我不明所以。
　　“你是谁？为什么我看着你觉得很熟悉。你是谁？”我问道。
　　“王辕，我是王辕。”他焦急地看着我。
　　“王辕，王辕……”我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字，而后我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对不起，我想不起来。”我略含歉意地看着他。
　　“那，那你认识这两个东西吗？”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块玉珏，风一吹过，高低音自镂空处传出，异常悦耳。
　　我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最后摇了摇头。
　　失落出现在他的眼里，我无奈地叹气，“对不起，我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没事儿，只要你还好好的就行，失去的记忆，可以慢慢找回来。”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短短地头发。
　　“冰做手术前把头发全剪掉了。现在才长出一点点。”小嫣在一旁对着王辕说道。
　　“呵，没事儿，剪掉了还会长出来，只要她没事就好。”王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到此刻我才知道，冰还活着真好。”一丝微笑自他冷硬的脸上泛起，让我看得很沉醉。
　　“是不是，嗯，是不是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我羞羞地问道。
　　“不是，你永远都是最美的。”王辕说。
　　我涨红了脸，将头埋在曲起的双膝之间。
　　他拉着我的手一刻不曾放开，我想抽回，却被他握的更紧。
　　“别想再从我身边走开了，我不允许，永远不允许。”我吃惊地看着他，似曾相认的感觉，某年某月某一天，明明有某个人曾经对我这样说过。
　　“冰，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王辕看到我的表情，略带欣喜地问我。
　　我看着他，眼里隐含不住的悲凉，“我，我……好像有点什么，又好像没有什么，我，我也不知道了。”
　　王辕没有说话，把我揽到怀里，紧紧地搂住了我。他的怀抱很温暖，让人觉得安心，觉得眷恋，真想这样过一辈子，不分开。
　　“冰……“推门进来的雅陈看到这个情景，将后面的话吞了回去。
　　我从王辕的怀里抬起头，“雅陈哥！”
　　雅陈没有理我，径直走到王辕跟前，“你还是来了。”
　　“呵，是啊！我来寻找我最宝贵的东西。”说完，他深情地看看我，让我觉得脸颊滚烫。
　　“你……算了！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完这句话，雅陈将脸转向我，“冰，以后雅陈哥就不常来了。”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
　　“因为王辕会常来啊！”
　　“可是，可是冰会想你的。”说完，我只感觉到王辕的手紧握了一下。
　　我侧过脸，不解地看了看他。
　　一旁的雅陈没有说话，气氛忽然变的很尴尬。
　　最后还是小嫣打破了僵局，“是啊！雅陈，为什么不常来了？冰会想你的。”
　　“呵！”雅陈轻笑了下，“我只是个过客，终究会走的。”
　　不知为什么，听他这样一说，我竟莫名地伤感。
　　“王辕，我到站了，以后的路要你们俩个人走下去了。”他看着王辕，眼神中有说不尽的伤感。
　　“雅陈，你放心好了，今生今世，只要有我在，就一定让冰幸福。”王辕加紧手的力道，让我觉得很踏实。
　　“呵！”雅陈会意地一笑，“冰，这里是你爱吃的火龙果。”放下手中的水果，雅陈匆匆转身，“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雅陈……”我刚想起身去追赶，没想到却被王辕紧紧地抱住，“冰，让他走吧！你该做个选择了。否则我们都会痛苦。每个人的爱情都是自私的，留下来，为我。”看着他一脸期待，我不忍心让他失望。
　　一旁的小嫣看到出我的无奈，急忙跑了出去。看着她去追赶雅陈的背影。我安然地倒在王辕怀中。
　　安慰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乖哦，我不会走的，永远不会。”
　　看着他满意地笑容，我忽然觉得很幸福，像阳光一样暖暖的幸福。

　　打开门，房屋里落满尘土，房顶上布了一层蛛网。我跟在王辕身后走进这个陌生的地方。
　　“王辕，这是哪儿啊？怎么这么脏？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家的吗？”我问道。
　　“傻丫头，这就是你的家啊！”他宠溺地捏捏我的鼻子。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我怎么知道啊！可是，可是，我的家怎么这么脏呢？”
　　“当然了，好长时间没住了，那，下面就要咱们俩个人打扫了。”
　　“好啊！好啊！我指挥，你行动。”我赖皮地说。
　　“什么？你又想偷懒啊？不行！”他佯装生气道。
　　“切，瞧你那小气样，咱俩到底谁说了算啊？到底谁是领导啊？”我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
　　“哟，臭丫头，你没听人说过啊，有压迫就有反抗。你再这样压迫我，我就造反了啊！”
　　“你敢！”我叫道。
　　“好，你看我敢不敢。”说完他就像我扑了过来。
　　我一边叫着一边向阳台跑去。跑到阳台时，我看到房檐下的燕子窝，便呆呆地停在了那儿。
　　王辕追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我，“傻丫头，看什么呢？不怕我造反了？”
　　我没理会他的调侃，用手指向燕子窝里那两个互相依偎的燕子，“那个好有趣哦！”
　　王辕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有趣呢？”
　　“都那么黑。呵呵！”我傻傻地笑了起来，也把王辕逗笑。
　　“那是燕子。”他告诉我。
　　“燕子？！嗯，它是鸟吗？”
　　“是啊！”
　　“哦，那它也会飞了？”我问道。
　　“当然。”
　　“那我为什么不会飞？”
　　面对我奇怪地问题，王辕一时答不上来，吱吱唔唔半天，才说：“因为我不让你飞啊！冰，我不会飞，如果你飞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哦，我明白了，就像上次雅陈哥走，你不让我去追他一样是吗？你怕我飞了。”我了然地说道。
　　他把头埋进我的脖子，脸颊被他的头发刺的痒痒的，“王辕！”我责备道，“你把我都弄痒了。”然后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痒了更好，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我。”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他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上次雅陈哥走，你不让我去追他，是不是你怕我飞了？”我又重复了一遍。
　　知道躲不过去了，王辕深深地叹了口气，“臭丫头，你就不能让我静静。是啊，我怕你飞了，和他一起飞了，再也不要我了。”他说的有些伤感，虽然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但是我明明可以从中听出伤感的味道。
　　我转过头与他对视，“不会的，冰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不会。”
　　王辕深情地看着我，让我觉得脸颊滚烫，我下意识地低下头，却被他轻轻地抬起，然后，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了我。
　　一切都静止了，唯一转动的只有我的大脑，记忆一段一段上演，像是看电影一样，从遇见雅陈，到与王辕的偶遇，还有发生过的种种。一幕一幕都撕裂着我的大脑，仿佛被抽离开的灵魂又要全数塞入我的身体一样。
　　“不要，不要。”我猛力地推开王辕，用力地捶打脑袋。
　　王辕先是有些不知所措，而后看到我拼命地伤害自己，他连忙制止我。
　　紧紧地抱住我，不管我怎么拼命挣脱，怎么撕扯、咬打，他就是不肯放手。
　　慢慢地，我的力道小了，最后只能扒在他肩膀痛哭。
　　“乖，没事了，乖啊！冰，干嘛要这么伤害自己？你不知道我会心疼吗？”他不舍地说。
　　我抬起头，发现他的肩膀流出红红地鲜血，“是我刚刚咬的？疼吗？”
　　“不疼，只要你别伤害自己，要我怎么样都行。”
　　听着他的话，眼里酸酸地，“王辕，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我就是忽然间头痛，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影像出现，让我的心好痛，头也好痛，那一瞬间，连死的心事都有，王辕，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别瞎说，可能和你的手术有关吧！乖，别想了，有没有记忆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就喜欢现在的你，真的。”
　　“骗人。”我不相信地说，“你喜欢的不是我，是有记忆的另一个我，那个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我哭着喊道。
　　“不，我喜欢的是你，一直都是你，世界上只有一个冷炎冰，我爱冷炎冰，就是爱你。”
　　“不是，她不是我，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我现在就像是一张白纸，什么色彩都没有，你别骗我，我知道的，不管是你，还是雅陈哥，你们喜欢的都是另一个冷炎冰，是有记忆的冷炎冰，不是我这张白纸。”我呜咽着。
　　“不是的，不是的，我爱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爱你。爱以前的你，也爱现在的你，你明白吗？我只爱你。”他捧着我的脸，一字一句地对我说道。
　　“那你，那你更爱哪一个呢？”我问道。
　　“以前的不是属于我的，而现在的，是真真正正的能够留在我的生命中的。从那天你留下来开始，我就明白了，你不会活在以前感情的阴影里，你是自由的，我感谢上帝，感谢他，让我能够从新开始。”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我能说什么呢？我害怕有一天我会恢复记忆，我不敢想像那时的我会有怎么样的感情，一如既往地爱他吗？我不知道。
　　“冰，别乱想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最爱的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不解地说。
　　“对啊，意思就是说，经历了最好的，其它的都不值一看。全诗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是一个叫元稹的写给亡妻的。”
　　“好个半缘修道半缘君啊，一语道尽无奈。王辕，如果我死了，你还会爱上别的人吗？”我偎在他胸前问道。
　　“傻丫头，你怎么会死呢？你不会死的。”他避重就轻的说。
　　“回答我，回答我啊！”我焦急地询问着。
　　“不会了，再也不会爱上别的人了，一生一世，你是我唯一的最爱。曾经我以为我可以忘记的。可是无论我怎样努力，还是不能忘记你。冰，原谅我的自私，其实我一直都为上次阻止你去追雅陈而感到羞愧，我太不够大度了，可是当我曾经失去过你之后，我真的没有勇气，我怕我一松手，你就会再次消失。”
　　他用力地抱着我，让我觉得很温暖。我怎么能责怪他呢？爱情都是自私的，如果不自私，那真的是爱情吗？又有几个人的爱情可以承受一次再一次的放弃呢？
　　“王辕，如果我不是你爱的人怎么办？你还会爱我吗？”我问道。
　　“傻丫头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你还是你啊，虽然你失去了以前的记忆，但你还是以前那个完完整整的你不是吗？”
　　面对他的话，我无从回答。我真的还是他所深爱的女子吗？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连曾经发生过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我还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吗？我觉得，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躯壳。而他所爱的不是我，而是这个躯壳真正的主人。
　　“王辕，你没感觉到我的变化吗？我与那个人是不同的。”
　　“别再和我说这些了，既然老天爷要你忘记一切，你又为何要耿耿于怀呢？”他抬起我的脸心疼地看着我。
　　我无助地看着他，心中有说不出地酸楚。为什么我会没有记忆呢？我多想知道以前与他在一起的种种，看看我们从前走过的日子。但是，连这都成了奢求，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人要有这么多无奈的事情，为什么人要永远悲哀地生活。

　　昨天一天的忙碌下来，把我和王辕累得直不身腰来。早上被第一缕阳光叫醒，我看着沙发上熟睡的他甜蜜而温馨。
　　不忍心叫醒他，我来到阳台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忽然发现台阳上的墙角有两个黑黑的东西，走近一看才知道是有我家屋檐下寄居的燕子。
　　一只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另一只默默地守在旁边，警戒地望着我，我往前走一步，它就飞过来用力地啄我的脚。
　　我急急地跑回屋里，叫醒还在沉睡地王辕，“王辕，王辕，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唉呀，怎么了，你个小麻雀，一大早就叫个不停啊！”他睡眼惺忪地问道，手臂微一用力，就把我揽到了怀里。
　　“王辕，我家的燕子快死了，你快帮我看看啊！”我求救似地说。
　　“什么？燕子快死了？”他听我这样一说，急忙坐了起来。
　　我拉着他跑到了阳台，指着地上的燕子给他看。
　　“它，它怎么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这样了？”我含着泪问道。
　　地上的燕子沙哑地叫了两声，一旁的那个连忙跳了过去，也在一边叫了起来，那声音有着掩不住地悲凉。
　　“我们可以救活它吗？”我问道。
　　一旁的王辕摇了摇头，“怕是不行了，它的爪子都直了。”
　　他蹲下身，另一只燕子马上跳过来啄他的脚。“它不让我靠近，这个小家伙是在保护自己的爱人啊！”他了然顿悟地说。
　　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滴在王辕后背上，他吃惊地回过头来看我，“怎么了，冰，你别哭啊！别哭！”站起身来，他用手帮我擦了擦眼泪。
　　“我看它们好可怜，以后的日子，这只燕子多孤单啊！我怕它会伤心。”
　　“这就是生离死别，我们管不了的。”他安慰我道。
　　“生离死别！为什么这世间有这么多无奈的事情？连这小小的动物都不能幸免。是不是有感情的人，到了最后都会伤的最深呢？”我问道。
　　“林觉民在《与妻书》里说过这样一句话‘与使吾先汝而死，无宁汝先吾而死。’其实更多的时候活着的人更为痛苦。”
　　“那要怎么办啊？这只燕子就让它这么守着吗？”
　　王辕拍拍我的脸，“傻丫头，让它为自己的爱人做些事情吧！”
　　我没有说话，靠在他怀里呆呆地看着这两只燕子。

　　“冰，你不吃饭了？”做完午饭的王辕到阳台上来喊我。
　　我把头埋在双膝之间，轻轻地摇了摇。
　　“别伤心了，它都死了。看，你的眼睛都哭红了。”他心疼地说。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这只燕子，这么孤独地生活着。”
　　“谁说的？你不是还有我呢吗？快别乱想了，过会儿，咱们去把它埋了。”
　　“那剩下的那只怎么办？”我问道。
　　“它要是喜欢和咱们生活在一起，咱们就养着它，要是它不喜欢和咱们在一起，就让它自由地飞吧！”
　　“它要是飞走就好了，一上午了，它一动也不动地在这儿守着。”我喃喃地说。
　　“唉，你不也是一样吗？一上午了。乖，世界上可怜的事情太多了，你把眼泪哭干了，也哭不过来。别让我心疼了好吗？”
　　我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心疼我，可是，它不走，我也舍不得放下它。”
　　像是听懂了我的话一样，这只燕子，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屋檐下的窝里，时不时地伸出黑黑地小脑袋张望。
　　“你看，连它都听懂你的话了，它也心疼你了，别再难过了。”
　　我被王辕扶起，在进屋的一刹那，我看到那只燕子从窝里飞了出去，不知何时变阴的天空里，只有它。天那么大，而它却是最孤独的……